第65节

  “张义泽!如果你要银子,我写封信回家,我爹会给你的!”白婷婷挣扎着喊道。
  张义泽冷冷地看着她:“写信回家?你爹岂肯放过我?”
  “我已经怀了你的孩子!”她凄苦地喊道。
  张义泽的神情顿了顿,随即扭头看向青楼的人,叹气道:“我没想到她怀了身子,恐怕你们要等两个月才能叫她接客了。这样吧,三十两银子好了。”
  最终,他把她卖了三十两银子。
  白婷婷大睁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张义泽!你畜生不如!你会遭天谴的!”
  她被堵了嘴,套了麻袋,带进了青楼。
  青楼的人给她灌了落胎药,她活生生地感觉到有什么从身下流出来,心肝肚肠痛得犹如寸寸断开一般,悔恨难当。
  想到接下来要过的暗无天日的日子,她一时绝望,萌生死意。
  但青楼的鸨母凉凉笑着,对她道:“你这就死了?不想看看你那好夫君最后落得什么下场?”
  一句话将她从鬼门关拉了过来,她咬着牙活了下去。却不肯做千人骑万人枕的事,生生划破了自己另外半边脸,又在手臂、胸脯、腿上全都划出丑陋的痕迹。
  鸨母虽然恨她心狠,却也敬佩她的意志,叫她做了粗仆,不死不活地混着日子。
  直到两年后,传来张义泽高中状元,娶了大官的千金为妻的消息。
  “我恨!恨他,也恨我自己!”
  “他骗了我!从始至终都在骗我!你帮我骗他!狠狠骗他!让他也尝尝我受过的苦!”
  第71章 亲,私奔吗
  接受完白婷婷的记忆,罗衣心中叹息。多好的姑娘,虽然脸上有些瑕疵,却是真的温柔善良。如果能得一好夫婿,该有多么幸福美满的一生?
  她收回心神,将目光投向身前的男人。
  他刚刚说:“这一世,你未嫁,我不娶。”
  正是白婷婷第一次决定见他,他哄得她怜惜他,允诺对白老爷说资助他读书。
  他此刻表现得那样感动,脸上满是情真意切,眼中全是欣赏与爱慕。
  谁能料到,他后来做出那样的事?
  “公子说这样的话,委实折煞我了。”罗衣敛了眼睫,垂下头去,做出一副不胜羞怯的模样,“我先回去了,公子保重。”
  既已知道他就是此次任务的目标,也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目的,罗衣觉得不必和他多加纠缠。当下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跑出了园子。
  身后传来张义泽有些惊愕的呼唤声,她头也不回。跑出一段距离后,脸上故作的羞意便不见了,眼底一片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她放缓脚步,漫步在这座婉约秀美的府邸中,把白婷婷和张义泽之间,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首先,是两个人的相遇。张义泽不小心撞到白婷婷的马车,才机缘之下瞧见她的面目,由此对她一见钟情,展开热情追求。
  罗衣并不认为,那真的是一场“机缘巧合”。首先,车夫不会莽撞到在人多的地方快速驾驶,因此根本没机会撞到人。其次,张义泽并不是风吹就倒的弱质书生,他读书游学多年,早已锻炼出一副强健的身体,就算马车失控,他也没可能躲不过。
  最重要的是,在白婷婷后来和他私奔的路上,她发现他是一个好逸恶劳,除了读书肯下功夫之外,任何事都要别人操心劳力,自己绝不肯沾手半点的人。这样的人,指望他去赚钱养活自己,读书游学?
  由此可以肯定,那场意外,是张义泽的算计。他看准了,扬州城里最好骗的人就是白婷婷——她家中有钱财,她本人因为容貌的缘故,又是一个自卑孤僻、天真单纯、没有防人之心的姑娘,只要稍微哄一哄,就上手了。
  他甚至算计到了白老爷——家中女儿容貌有瑕,一把年纪了找不到好人家,心中如何能不急?见到他这样有才有貌有痴情的男人,如何会不意动?
  他什么都算准了,也什么都得到了。唯一没算到的是,在他骗了白婷婷的身子后,居然会被白老爷撞破,为此打乱了计划。
  他的计划是,骗了钱财,俘获了白婷婷的心,再得到她的身子,就远走高飞。他甚至早已经准备好了行囊。
  在白婷婷的记忆里,两人从白府出逃后,先到了他住的地方,他抓起行囊就走,没花片刻的工夫收拾。他对白婷婷说,这些书都是他的宝贝,他从来都是这样放的。白婷婷没起疑,但现在想起来,他分明早有离意。
  他原本计划里,根本没有带白婷婷一起走。后来之所以带上她一起,恐怕是因为记恨白老爷扬言要打断他的腿,还把他关起来。他认为白老爷瞧不起他,为此生出报复之心,把白老爷的宝贝女儿拐骗走。
  私奔的路上,他待她一日不如一日。白婷婷当时已经有所察觉,但她人生地不熟,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装作不知,仍然好好待他,希望能让他回心转意,像以前一样对她好。
  罗衣一路走到白婷婷的房间,坐在桌边,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等到敲定了报复的计划,她才查看起自己从上个任务所获得的奖励。
  第一栏,是永远不多也不少的一百两银子。第二栏,是一张灰色的,拿不出来,只能看一眼的和离书。第三栏,是一柄镶嵌着红宝石,精致华美的匕首。
  第四栏,也就是从上个任务获得的奖励,是一张面具。
  罗衣有些好奇,心念一动,那张面具就出现在她的手里。触手柔软,薄如蝉翼,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
  她好奇地捧着面具,走到铜镜前,将面具贴在了脸上。薄如蝉翼的面具刚触到面部,就自动贴合脸部轮廓,飞快延展开来。贴好之后,镜子里出现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这算什么奖励?方便她半夜出去吓人吗?
  罗衣凑近镜子,戳了戳面具,总觉得不该这样。手指戳到面具,只见毫无起伏的面具荡起一圈细小的波纹,随即一张五官精致的面孔慢慢浮现。
  是白婷婷的脸,而且是去掉了胎记的脸。
  罗衣有些惊讶,忍不住戳了戳胎记的位置。然而随着她戳动,面部再次泛起细小波纹,随即变成了另外一张脸。是上个任务的雇主,小公主窦盈盈的脸。
  罗衣惊讶极了,又有些兴奋,再次戳了戳。
  她每戳一次,面具就变幻一次。依次变幻出长公主傅罗衣的脸,村姑胡二妞的脸,商妇李曼娘的脸。凡是她曾经附身过的身体,可以随意变幻成她们的容貌。
  虽然还没想到这张面具用在何处,但罗衣觉得它非常有意思。想了想,没有取下面具,又变幻成白婷婷的脸。
  去掉了瑕疵的,完美无瑕的,犹如仙子落凡尘的脸。
  看着镜子里这张美轮美奂的脸,想到下次见到张义泽的情景,罗衣勾起唇角。
  首先见到这张脸的人,是白老爷。
  他吃了一惊,手里的茶杯都没端稳,半盏茶水都溅了出来。
  “婷婷!你的脸——”他失声道。
  罗衣的脸上满是欣喜:“爹!我脸上的胎记不见了!”
  “怎么回事?怎么忽然不见了?”白老爷非常紧张,拉过她仔细地瞧。
  罗衣根本不怕他瞧。那张面具贴在脸上之后,就与肌肤融为一体,就连她自己,如果不是知道脸上贴了面具,也察觉不出来。
  因此,她任由白老爷查看,然后说道:“我一觉醒来,它就不见了!爹,我是不是以后都会这样了?”
  白老爷又喜又忧:“好孩子,会的,你这么乖巧,菩萨都会保佑你的。”
  他请了城里的大夫来,给罗衣看脸。
  城里的大夫,没有一个没看过白婷婷的脸。此时,看着这张嫩滑如鸡卵,白净得连毛孔也看不见的脸蛋,纷纷称奇。
  “虽然不知道白小姐的脸是如何好的,但眼下看来,是真的没有问题了。”
  每个来诊断的大夫都这样说。
  白老爷在经历过最初的害怕之后,也渐渐放下心来。
  他看着罗衣,笑得合不拢嘴:“一定是我女儿乖巧,打动了菩萨,菩萨给你治好的。”
  天底下,哪里有菩萨?有的只是她这样,要别人付出轮回的代价,才能附身帮忙报仇的鬼。
  罗衣低头笑得羞涩,并没有让白老爷起疑。
  她做着乖巧的千金小姐,对于张义泽的事,只字不提。
  直到几日后,张义泽再次求见。
  罗衣约他在园子里相见。
  “婷婷!”见到她,张义泽的脸上一瞬间迸发出热切和惊喜,“你的脸?”
  罗衣见到他,却是捂着脸,往后退了一步:“张公子,怎么办,我要命不久矣了!”
  “什么?!”张义泽愕然片刻,随即上前,也不知他是冲动之下忘了守规矩,还是怎么样,居然一把握住了罗衣的手,“怎么回事?你生病吗?”
  罗衣摇摇头,做出泫然欲泣的样子:“公子从前对我说,幸好我生得半面残,否则我这样漂亮的脸,早晚要被神仙收去。我的脸上不知怎的变成这样,是不是神仙要收我了?”
  张义泽愕然,他看着她一脸的惊恐和难过,嘴巴张了张,竟然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好半晌,他才勉强道:“没有,不会的。”
  “真的不会吗?”她泫然欲泣,“你的安慰这样苍白,看来我一定命不久矣了。”
  张义泽能怎么说?难道说他从前都是哄骗她的?自然是不行的。
  “你从前受了那么多苦,是天上的神仙看不过去,才将你的容貌还给你,并非是要收了你去。”他温言哄劝道。
  罗衣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是低头拭泪。
  当然,泪是没有的,不过是擦擦眼角,做做样子罢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这些日子不见你,心里好生不妥当。这一见你,心中立刻踏实下来。”他的声音低沉而满含深情,甚至握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往自己的心口上放,“真想把这颗心挖出来给你看,让你看一看它是如何为你跳动。”
  罗衣抬头看他:“真的吗?”
  她也不把手抽回来,只做好奇状,把手掌贴在他的胸口。手指在他心脏处轻轻一点,顿觉手下身躯一震,她看着他瞬间变白的脸,只做不知:“公子,你怎么了?脸色突然这样白?”
  刚才也不知怎么了,心口突然狠狠悸动一下,感觉那么强烈,那一瞬间,张义泽以为自己要死了。幸而只有一下,他很快缓过来,对她笑道:“我没有事。就算有什么事,只要看着你,也都会变成没事。”
  他深情款款地看着她道:“今日能够见你一面,我心中甚安,只觉得虽死无憾——嗯哼!”
  心脏处忽然又传来那种强烈的悸动,好似心脏要爆炸一般,张义泽受不住那种冲击,下意识地松开罗衣的手,自己捂着心口弯下腰。
  他脸色白得像纸一样,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冒出来,一看便很不好过。罗衣只做不知情的样子,弯腰去扶他:“公子?公子你怎么样了?快看看我,只要看看我,有事也会变成没事的。”
  她用力把他扶起身,很关切地把手掌贴到他的心口,不着痕迹地又按了一下。
  第72章 亲,私奔吗
  张义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口疼得厉害,那一下下像要炸开似的跳动,令他禁不住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他又痛又怕,冷汗顺着脸颊滴下来,哪还有心思去看罗衣?她在他耳边说的话,像天边的云,遥远又不真切,他听在耳中,根本没有入心。直到良久后,那剧烈的痛感渐渐消失,他才喘着粗气直起身。
  这时,他身上的衣袍被冷汗浸透,两鬓的发丝更是湿成一缕一缕,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狼狈的模样,哪还有之前的俊逸潇洒?
  “公子?你好些了吗?”罗衣满眼担忧地看着他,“我刚才让你看我,你怎么不看我呢?看看我,就是有事也没事了。你不看我,白白难受了这么久。”
  张义泽听到这句话,眉头突突地跳,几乎要脱口而出,你是不是蠢?
  那不过是他哄她开心的甜言蜜语,能当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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