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我没办法说话,就用眼睛瞪三叔。
  三叔鬼魅地一笑,把另一只手里拎着的东西朝我晃了晃。
  我一看那东西竟然是楼下的那个人偶。
  我实在不明白这个时候他拿那个东西做什么,就看到三叔把他自己的那只供香叼在嘴里,腾出手来三把两把就把那人偶肚子里面的胎毛给拽了出来,随后来到走廊的尽头,把那几团胎毛放在角落里。
  紧接着,三叔捡起一根蜡烛,将烛火烧上了那些胎毛。
  胎毛又细又软,被火一燎,马上就烧着了,冒出一股淡淡的青烟。
  我还没弄明白三叔此举的目的何在,就感觉到肩膀上一沉又一轻。那只正在嗅着烟气的黑猫,突然蹿了下去,直奔那团烧起来的胎毛。
  我还傻乎乎在这看着,三叔冲过来,一扯我的衣服,顺着那楼梯就跑了下去。
  我如梦方醒,急忙捧着那盆花,也跟着三叔跑下楼梯。
  在楼梯拐角的地方,我回头偷看了一眼,发现那黑猫正蹲在胎毛的附近,脖子上的毛都炸开了,冲着那火苗不住地低吼。
  我不敢再看,第一时间从二楼冲了下去。
  等我下了一楼才发现,整个一楼的大厅都被一层雾气给笼罩住了。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也不为过,三叔先我一步跑下来,我就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我转身找了一圈,依然没发现三叔。结果这么一转,方向完全都打乱了。我还不敢出声,心里焦急万分。
  可喜的是,等我稍微冷静了一下,发现地面上有若有若无的光亮出现。
  我猛地想起来,这不就是进来的时候,三叔让我在地上布置的白蜡吗?
  此时,我身前的白蜡发出微弱的火苗,虽然不大,但是在雾气中却很显眼,让人一眼就能发现。但是远处的火苗就被雾气完全遮住了。
  我试着朝那白蜡走了两步,这时,更远一点的白蜡光亮也出现了。
  我这才明白了三叔布置这些蜡烛的真实用意,他就是给我们留了条后路。照此说来,我们沿着这条蜡烛指出的方向,就可以走出这栋房子。
  发现了这个,我如获大赦,急忙脚下加紧,沿着蜡烛的方向往外走。
  这次很顺利,我很快就来到了门口,在我迈出门的那一刹那,我手指一痛,那香已经烧到了尽头,噗地冒出一股青烟,灭掉了。
  随后,我听到身后一声怪叫,我回头一看,发现那只黑猫弓着身子,大有扑过来的趋势。我吓得倒退了几步,身后撞上了什么,差点把手里的花盆扔掉。
  身后的人帮我扶住了花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了出来,正是先我一步出来的三叔。
  我张口要说什么,三叔冲我嘘了一声,转身带着我拐了几个弯,来到一片空地上。
  那空地应该是处于那片居民区的中心地带,四周都是远近错落的民宅。
  “好险好险。”三叔长出了一口气,不住地抹着额头的汗。
  “卧槽。可以说话啦?”我如释重负,感觉自己死里逃生了一样。屋子里的气氛,一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再不走出来,不被鬼害了,我自己恐怕都能崩溃掉。
  三叔点点头:“没想到那鬼婴会附身到一只黑猫身上……”
  我一愣:“你是说,那只黑猫就是那个夭折的婴儿?”
  “错不了。那黑猫一直守护着那株墨陀罗,我们穿着寿衣,又拿着守魂香,鬼婴也发现不了我们。但是那黑猫不同,它本身就有极强的嗅觉和视觉。虽然它不能确定我们的位置,但是却能感受到我们的存在。等我搬起墨陀罗,它就扑了过来。”
  我冷笑道:“所以你让我替你搬这花,好把那猫引到我身上。三叔,我很想由衷地夸你一句,你是真损啊……”
  三叔的脸一红一白:“我这不是……不是为了救你,不得已想出来的调虎离山之计吗?”
  我摆摆手:“我当然知道是为了救我,不然我还能这么好好地跟你说话?那人偶里的胎毛,为什么会把那猫引过去呢?”
  三叔解释道:“我说过,我做那人偶,是为了吸引月子鬼的。那胎毛是人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人气最盛,也最纯。我烧了胎毛,那黑猫以为有人暴露了自己,就会冲过去查看,我们就是利用这个机会跑出来的。但是这招只能用一次,好在我们顺利地把那盆花搞出来了。”
  我们俩围着那株墨陀罗蹲着,我问道:“这花要怎么处理?”
  三叔抬头看了看月亮,没说话,只从背着的包袱里掏出一个酒瓶子放在地上,又摸出个破碗。
  我诧异地问道:“咋的三叔,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喝两口儿啊?”
  三叔瞪了我一眼:“喝你个大头鬼。你好好看看那瓶子里装的什么。”
  我把那瓶子拿过来,月光下发现那瓶子里装了满满一瓶红色的液体。
  “行啊三叔,白的不喝,改喝红的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品味了?”
  三叔一把抢过酒瓶子:“有劲没劲?这特么是酒吗?这是血……”
  第13章 鬼苗助长
  “血?你又搞什么名堂?”我急忙把那酒瓶子放下,问道。
  “当然有用了。你看着……”三叔白了我一眼,把那酒瓶子的瓶盖拧开,把那血一点一点往那墨陀罗的碗里倒,同时给我解释说:“这血是黑狗血,我加入了朱砂和松香粉,这样这血才不会凝固。”
  我点点头,看着那酒瓶子里的血越来越少,可是一瓶子的血倒进那铜碗,迅速地渗透到了那土里。而那铜碗上面已经裂了几个大口子,却没见血从裂缝里渗出来。似乎那一瓶子的血都被那花苗给吸进去了。
  就在这时,那株看起来十分普通的花苗,突然变了。
  从根茎开始,一直到叶片,突然出现了一道类似血管样的东西,在花苗上若隐若现。我想到三叔昨晚曾经在里面看到过,也给我讲起过,所以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生怕那花苗再出现什么诡异的状况。
  三叔嘟囔了一句:“离开了那屋子,那鬼婴还没完全成型,跟不出来,这花苗也起不了什么风浪。”
  听完我才松了一口气,看三叔继续折腾那花苗。
  花苗上的血管越来越粗,我的确看到里面有血液样的东西在流动,这真应了三叔那句话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幕场景相信我出去讲给别人,他们也未必能信。
  血管越来越粗,终于在我们俩的注视下,爆了。顺着叶片滴滴答答的血流出来,迅速染红了地面。
  等到里面的血都流了出来,那株原本长得郁郁葱葱的墨陀罗,也迅速枯萎了。
  三叔又从包里往外掏东西,一一摆在地上,有一个香炉,有几张黄符纸,还有一个小铲子。
  三叔指了指那香炉:“大侄子,这里面有香灰,一会你拿着这香炉,听我口令,让你撒,你就把这些香灰都撒过去……”
  “往哪撒?”三叔也不说明白,我听了个糊涂。
  三叔却没再说话,而是神色凝重地拿起那个小铲子,朝着那墨陀罗的根部挖了下去。
  我只好把话咽下去,捧起那个香炉,看着三叔动作。
  铜碗里的土并不太多,架不住三叔三铲两铲,就露出了那株墨陀罗的根须来。
  在图书馆里我们曾经查看过墨陀罗的资料,说它的根部可以入药,叶片有剧毒。刚刚我们都接触过叶片,没有中毒应该是穿着寿衣的原因。三叔不是说穿了寿衣能遮住阳气吗?遮住了阳气,是不是和这叶片也可以隔离开?
  我这边胡思乱想,三叔已经把那根须上的浮土去除了。
  等看清那墨陀罗的根茎,竟把我惊得合不拢嘴巴。
  那根茎的形状居然长成一个婴儿的模样,有头有手有脚,就在婴儿的肚脐的位置,生出了那株墨陀罗。而且在婴儿的身上,依稀能看到有血液流动,正一点一点地输出到墨陀罗的枝干,然后再到叶片。
  只不过那里面的血已经被三叔掺了黑狗血,而且也已经放得差不多了。尽管如此,那婴儿身上的血管依然在汩汩流动着。
  “大侄子,快撒。”三叔突然喝了一声。
  我终于明白我的香灰该撒到哪里了,听了三叔的指令,我二话不说,赶紧把手里的香灰泼向了铜碗。根茎婴儿的身体不大,满满一炉香灰几乎已经把那婴儿的身体给盖住了。
  刚刚我已经发现,这婴儿的四肢都已经齐全,如果说跟正常的婴儿还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他的五官了。这棵墨陀罗的根茎应该还没完全成型,形成的婴儿脸部五官看起来还有些不太分明,模模糊糊的。
  “大侄子,我们再晚来几天,恐怕这根茎就成型了。”三叔站在原地呆立了好一会,才吐了一口气,说道。
  “这孩子是怎么回事?成型了会怎样?”我忍不住好奇,插嘴问道。
  “我说过了,这是一种邪术,具体的东西我也不清楚。但是术数也有相通之处,所以我用这种道术的办法也能毁掉这株鬼苗。我知道有一种鬼苗助长的邪术,应该就是这个。鬼苗助长,就是鬼魂利用植物来帮助自己脱身。你看到那根茎像个婴儿,其实就是那个鬼婴的本体,也就是陈喜妹埋进去的那个死婴,已经和这根茎融为一体了。在那凶宅里,凶气和阴气十足,更能滋养这鬼苗成长。等到这婴儿的面部五官完全成型,这鬼胎就会破土而出……”
  “破土而出又会怎么样?”听三叔讲起这些,我越来越感觉到自己懂的东西太少了,于是急着问道。
  “古籍中有过记载,这种鬼胎出土,如果有正确的引导可以助它复活。但是陈喜妹已经死了,这鬼胎没人管,就会成为古籍中记载的飞煞鬼婴,据说专以孕妇腹中胎儿为食。而且这种飞煞形成不易,很难降服。到时候估计会有很多人家遭殃。”
  听了三叔的解释,我有点不太相信,这听起来简直就跟神话故事一样嘛。
  看出我的疑问,三叔也说道:“都说了是古籍记载,是不是真的,也没人亲眼看见。这种东西,宁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种邪法之所以称之为邪,自有其邪的道理。眼下我们还是把这没成型的鬼胎和鬼苗给毁了吧,管他真的假的,一了百了。”
  “好。怎么毁?”
  “烧了他。”说完,三叔用铲子在地上挖了一个坑,把那已经枯萎的鬼苗放了进去。从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掏出几根柴火棒来。
  “三叔,你这包是个杂货铺啊,怎么什么都有?”
  三叔说道:“出来做事,东西不准备全了怎么能行。这些柴火棒,是农家灶台里弄的,烧的是人间烟火,又叫垚火,对付一些邪物有奇效。”
  三叔一边说,一边把一根柴火棒点燃,扔到了那土坑里。
  我在一旁不时地往那火堆里填柴火,火苗越烧越旺。
  可是奇怪的是,那株墨陀罗,虽然已经枯萎,但是好像能够防火一样,并没有燃烧出火苗,而且那叶片的表面像是被油浸了一样,滋啦滋啦直响。
  三叔见状,急忙抽出几张符纸,磕破了中指,在那符纸上唰唰写了几道符,往那火堆里甩去。
  符纸迅速烧起来,说来奇怪,随着那符纸燃尽,那正烧着的火苗,腾地燃起了一米多高。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一个类似婴儿啼哭的声音。那声音尖利凄婉,像是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我听了那哭声,感觉身体的皮肤全都收紧了,鸡皮疙瘩起了一层。
  我们俩聚精会神正盯着那土坑,谁也没料到,突然从我们背后传来一声叹息。
  那叹息声很轻,听得不大真。
  还没等我们回头看,就从我们身边窜出一个人影来。那人影动作迅速,三步两步就扑到了火堆旁边,伸手去捞里面的鬼苗。
  我和三叔谁也没料到此时此地还会有人出现,所以经历了这一变故,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等三叔喊了一声:“谁?”
  那人已经徒手从火堆里把鬼苗抄了起来,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奔而下。
  我们紧跟了几步,那人速度很快就已经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我们只好停住脚步,三叔骂骂咧咧:“卧槽。这玩意也特么有人抢。”
  我盯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回忆了一下,问道:“三叔,你看那背影,好像一个人?”
  “嗯?”三叔一愣:“像一个人?像谁?”
  我摇摇头:“按说不可能啊。”
  三叔愤愤然:“废什么话,你到底看出什么来了?”
  “那个老头。图书馆的老头,我觉得背影有点像他。而且这人也是一头银发。”
  “卧槽。这你都注意到了?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这个感觉了。这逼老头不是个教授吗?抢这玩意干啥?”三叔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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