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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曲沁回过神来,见妹妹的模样,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了,笑道:“别又傻了。”
  曲潋扁了扁嘴。
  明明就不太高兴,却偏偏很快就调节过来,不得不说,她这个姐姐的心理承受能力杠杠的。
  晚上,曲潋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时,她闺房的窗又被人爬了。
  等发现来人撩开了青纱罗帐时,曲潋不用想也知道今天来的是哪个人格了,抄起枕头就砸过去。
  枕头在半空中被人轻易地接住了,然后就听到安静的黑暗中,那人带着轻快笑意的声音,“今儿脾气怎么那么大?不会不想嫁我吧?”
  “闭嘴!”曲潋没有说气话,而是询问道:“婚期不会是你买通了钦天监定下的吧?”
  从得知婚期时,她便有这种预感了,这人巴不得要将她娶回去好这样那样的,做点手脚也是常事。
  果然,床前的人恬不知耻地承认了,“自然,钦天监这地方,最是懂看人脸色了,暗示一下就知道如何操作,是吉是坏,都由他们一张嘴说。”然后他坐到床前,拉着她的手把玩,语气轻佻,“反正你早晚要嫁给我的,早一点晚一点也没什么。”
  “哪里没什么?这很有差别。”曲潋强调道,心里有些恐慌。
  “有么?四月二十六和六月初八,不过是隔了一个月左右,没差别啊。”
  听到他这种“女人计较那么多做甚”的嫌弃语气,曲潋又想挠他一爪子了,忍耐地说道:“我以为,应该推迟个一两年的。暄和哥哥,再推迟两年好不好?到时候我一定高高兴兴地嫁过去。”她娇娇地哀求道。
  “想得美!”他毫不迟疑地拒绝了她的提议,并且很硬气地无视了她的撒娇示弱。
  曲潋捉急,“可是、可是……”她憋得满脸通红,“可是我听说,姑娘家成亲太早对身体不好?”
  纪凛诧异地看着她,“谁说的?”
  “医书上说的,大夫也说了,说姑娘家身子骨还没长好,不宜过早成亲。”曲潋厚着脸皮说,这种时候就别害羞了,不然真的要被压了。
  “这和你嫁人没关系!”他耐心地解释道,“只是说不宜太早怀孕生孩子,并未说不宜嫁人,你想多了。”
  看来他也做了功课的,曲潋被他驳得无语。然后很快发现,他们这一男一女的,在这样的环境背景及气氛下,讨论这种事情真的好么?
  但曲潋仍是想要拯救一下自己,继续道:“可我姐还没有定亲,我这当妹妹的就出阁了,会被人笑话的?”
  他仍是不以为意,“谁敢笑话?京城谁不知道你姐没有定亲的原因,不过是被五皇子那阴险的厮横插一杠才落得这下场罢了,现在谁不是在暗暗地同情她?况且祖母已经开口了,会给你姐说一门好亲事,很快她也会出阁,到时候更没人笑话她了。”
  曲潋此时真想要咬他一口来泄愤,磨了磨牙,最终忍不住道:“你能不能别让公主这般热心肠?”原本她姐的计划好好的,被淑宜大长公主这一插手,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胡乱嫁个更不好的。
  以淑宜大长公主的地位,如果她出面说亲,到时候男方敢拒绝么?这也是淑宜大长公主不轻易出面的原因。如果男方只是因为淑宜大长公主的原因才接受的,等她姐嫁过去,却不好好地待她姐,那不是又坑了她姐一次么?
  正想着,突然手臂一紧,便被床前那人拉了起来,让她直接从床上滚下来,撞进他怀里。她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来,而他却抓着她,两相使力之下,在她跪坐起来时,对方的手恰恰好覆在她的胸口上。
  曲潋顿时僵硬了。
  对方也僵住了。
  室内顿时变得静悄悄的,仿佛连夜风都静止了,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色狼!”曲潋终于一爪子挠了过去。
  他嘶叫了一声,不用看也知道手背又给她挠伤了,有些气急败坏地抓住她的手,气道:“你又没剪指甲!”
  “不剪,专门用来对付你这种色狼!”她恶狠狠地道。
  “什么色狼?我是你男人!”他也恶狠狠地道。
  曲潋捂住襟口,朝他哼了一声,没有作死地顶嘴。
  她早就摸清了对方两个人格的脾气,也get到了如何对付双重人格蛇精病的技能,所以总能踩着他的底线去招惹他,又能全身而退。
  所以这种时候,一定不能作死地嘴硬,适当的作死可以,但要懂得适可而止,能屈能伸、该示弱时就示弱、该强硬时就强硬,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但在恰当的时候,可能适时地亮下爪子,让他知道她也是有脾气的。
  “得了,过几天祖母会派人过来下聘,你乖乖的等着我娶你过门便是。”他说着,趁机在她柔软的腰间摸了一下。
  ☆、第 110 章
  淑宜大长公主的行动力果然与众不同,过了两天,镇国公府的人便过来下聘。
  曲家在京城的姻亲得知后,皆过来观礼。
  当看到镇国公府抬进曲家的聘礼时,都忍不住暗暗吸了口气,没想到镇国公府会如此大手笔,倒是应了先前曲家大太太和他们寒暄时透露的意思,镇国公府虽然将婚期定得匆促了一些,也不过是重视这长孙媳妇,想快点娶过门。
  镇国公府给曲家脸面,曲家自然也所有回馈,所以今天镇国公府来下聘,在场的气氛很是祥和。
  曲大太太今儿是被请过来帮忙招待,等到镇国公府的聘礼都抬进了曲家专门放置的地方,便接过了官媒递过来的聘礼单子,简单地看了下,果然和那日商议的一样,心里虽然震惊,面上却是笑容可掬,和季氏一起将官媒、全福人和镇国公府的人送出垂花门。
  其他的客人由曲二老夫人陪着在花厅里喝茶聊天。
  曲潋这当事人乖乖地坐在自己的闺房里,有些坐卧不定,偶尔忍不住时,扑到床上,愤恨地挠了一下床单,将床单当成某人来挠。
  正在这时,曲沁领了骆樱进来。
  曲潋忙端端正正在坐好,面上带着羞涩的微笑,一点也看不出刚才挠被单时的凶残。
  只有碧春几个丫鬟一脸放空的表情,依然不太能适应她们家姑娘变脸的速度。
  “阿潋,恭喜了。”骆樱笑嘻嘻地进来,见曲潋坐在矮榻上,笑着过去搂了她,“看来还是你比我先出嫁,说不定等我出嫁了,你连孩子都有了。”
  曲潋唔了一声,让碧春给她沏茶,又送了一盘樱桃过来,直接将她的话无视了。
  “这樱桃好新鲜,是今儿刚摘的吧?”骆樱名字里有个樱字,所以对樱桃情有独衷,吃多少都不腻烦,有一回还吃到拉肚子,吓了众人一跳。
  曲沁看了妹妹一眼,笑着道:“是今儿一早镇国公府的常管事送过来的。”
  骆樱一听便知道是送过来给曲潋尝鲜的,当下朝她挤眉弄眼,感叹道:“我素来不知,原来纪暄和还是这般体贴人,以后阿潋嫁过去,也不用担心了。”
  曲沁坐在一旁抿嘴微笑。
  曲潋应付着笑,并不怎么说话,显得有些安静了。
  直到曲沁又出去忙碌了,骆樱方道:“你怎么笑得这么苦,要成亲了不高兴啊?还是为了沁表姐的婚事发愁?”她捻了一颗樱桃入口,边吃边道:“你不必如此,礼法不外乎人情,大家都知道沁表姐的事情,就算你这作妹妹的先出阁,也不会因此笑话的。而且祖母也说了,沁表姐的终身大事应该很快就有着落的。”
  曲潋并不是为了她姐,而是觉得婚期太早了,实在是舍不得家人,也对婚姻有种莫名的恐惧感。她不知道其他人的婚姻是怎么样的,但是上辈子父母失败的婚姻对她有着深刻的影响,让她心里有种徘徊不去的恐怖感。
  况且,历来结婚,可不是只有两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家族的事,女子嫁进一个新的地方,要适应自己为人.妻、为人媳的身份,定然没有自家里的自在。况且她早就知道婆婆不喜欢自己,若是她嫁过去后,纪凛的娘拿着婆婆的款来欺负她怎么办?
  说了这么多,其实还是因为她没有心理准备,没有自信自己能经营好一段婚姻。上辈子父母婚姻的失败对她的影响太大了,总恐怖自己和纪凛会走向父母那种两败俱伤、连孩子也可以狠心杀死的地步。
  如果是这样,婚姻到底算什么?
  骆樱拉了拉她的手,笑道:“我就知道你胆子小,害怕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怕什么?谁不知道淑宜大长公主喜欢你,到时候看谁敢欺负你?你只要安心嫁过去就是了。”
  骆樱的话,也是很多人的想法,都觉得只要有淑宜大长公主在,便没人能欺负她。曲潋虽知是如此,可是到时候她是孙媳妇,和未过门前是不一样的。
  接着方家姐妹们也过来了,方雅娇可算是曲潋半个徒弟,自然不能在徒弟面前流露出异样,曲潋很快便收敛了情绪。
  方雅娥恭喜了曲潋,并且表明等添妆时,她们姐妹俩也会过来的。
  方雅娇依然看起来清高自傲,对曲潋道:“我想绣个荷包给你当新婚礼物,你会喜欢的吧?”
  曲潋笑盈盈地道:“虽说礼轻情义重,可是也得送个拿得出手的吧?”她可不相信方雅娇那烂得不行的女红。
  方雅娇气得俏脸发红,恨恨道:“你以为我想么?还不是我娘说了,我和你学了那么久,你出嫁了,我应该用自己做的东西来给你当贺礼,以表心意,你不喜欢我还乐得轻松呢。”
  曲潋笑盈盈地看着她,她现在心情不好,所以特别地想欺负人,等方家姐妹离开时,方雅娇再次被她欺负得不要不要的,发誓以后再也不往曲潋面前凑了,再凑她就自打嘴巴。
  骆樱看得目瞪口呆,她从来不知道,素来温驯可人的曲潋也有这么彪悍的战斗力,根本和她的长相不搭嘛。
  等骆樱离开后,曲潋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状态,这是女性的婚前恐惧症嘛!
  镇国公府下聘后,按规矩接着是请期,不过婚期两家早就商议好,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
  随着曲潋的生辰越来越近,曲潋也越发的坐卧不安,根本没有丁点新嫁娘该有的娇羞,反而很抗拒的样子。只是她这种状态,因为隐藏得好,很少有人发现,只有曲沁和曲湙能从她言行中窥探一二。
  “你这是怎么了?”曲沁挑了一日时间过来,拉着妹妹一起坐到阳光下的紫藤花架下,姐妹俩一起谈心。
  “没事,不过是犯了婚前恐惧症。”曲潋恹恹地道,揪着紫藤的叶子折起草虫子来。
  曲沁虽然不懂什么叫“婚前恐惧症”,却也能从字眼里分析出来,不禁笑道:“又傻了,有什么好恐惧的?只要你在镇国公府站住脚,以后那里也是你的家,生活得久了,便自在了。像我们以前也是京城和常州府来回住,一开始是不自在,等习惯后,不也泰然处之了?”
  曲潋觉得她姐说得有道理,不过她仍是道:“那也得等我嫁过去住习惯了再说,我现在没嫁过去,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的,自然有些抗拒了。”
  曲沁被她弄得摇头不已,知道劝说没用,便不理她了。
  反正,等事到临头了,就安泰了。
  不得不说,曲沁的想法是正确的。
  可能是心情影响了睡眠质量,曲潋晚上睡不着觉后,叫了丫鬟点灯,然后将人都赶走,她自己坐在灯下做起针线来,享受那种安静。
  就在她飞针走线时,突然窗口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第一个想法是某人又来爬窗了,第二个想法是,可能是金乌呢,别大惊小怪的。
  她心里烦闷,便靠着迎枕坐在那儿,没理会窗口传来的声音。
  直到半掩的窗户被人打开,当看到从窗口跳进来的少年,曲潋沉默了。
  “潋妹妹。”温和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
  曲潋看着他,一时间没吭声。
  少年站在远处,守着应有的规矩,并未轻率地过来——虽说他敢夜探姑娘家闺房,已经没有什么规矩可言了。不过见她坐在那儿,一双眼睛幽幽地看过来,他还是自动走了过去,然后撩起衣摆,坐到她身边的位置上,拿着一双漂亮的凤眼温柔地看着她。
  曲潋在这样的目光下,只有败退的份儿。
  “纪哥哥怎么过来了?”她低头捻着布料上的边儿,漫不经心地问道。
  纪凛迟疑了下,方道:“我听人说,你这些天来,似乎心情不太好,所以……”
  曲潋似笑非笑,怨不得这些天这少年的第二人格都没跑来惹她生气,直到今天,他才主动过来。
  “你怎么知道的?”曲潋面上不由带了几分笑意,“不会是在我家安插了什么人吧?”
  “潋妹妹放心,我自不会做这种事情!”纪凛的目光依然很温和,声音和煦,在这样的夜色中,有一种催眠的作用,让人跟着心宁气和。他诚实地道:“今儿我在街上见到阿湙,和他聊了几句,从他那儿听出来的。”
  曲湙自然不会摆明着告诉未来姐夫,我姐自从知道婚期定下来后,心情就不太愉快,似乎不愿意嫁的样子。若真这么说了,那就是棒槌了,即使和纪凛交情再好,再敬佩这人,也不会将自家姐妹的老底给掀了,就怕让男方产生什么心理疙瘩,以后婚姻不幸福怎么办?
  虽然曲湙没有透露,但是纪凛是个心细如发的,询问几句,很快便推测出来了。他不知道曲潋为何不开心,心里跟着也有些发闷,终于忍不住趁着夜色过来了。
  曲潋听罢,没有吭声,而是低头继续做针线。
  纪凛也不逼她,温声道:“潋妹妹,夜里比不得白日,不宜做针线活,会弄坏眼睛的。”
  曲潋仿佛没听见的样子,又扎了几针,方才放下来,等她抬头,看到他脸上露出的那种温煦得就像窗外的月光般的笑容时,心头的浮躁突然如潮水般纷涌而去,只剩下了一片宁和。
  她看着他在灯光下俊丽的脸庞,这张脸过份出色,就算她不是颜控,都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更不要说这张皮相下,还有一个很温柔的灵魂,温柔得如月光、如三月暖阳、如这世间最美好的存在,让人无法拒绝。
  她真的可以和这个人一直这样下去,不会因为生活的各种锁事起争执、最后两败俱伤么?
  听说她前世的父母是自由恋爱结婚的,婚后也十分恩爱,直到感情渐渐地被生活中的锁事磨平,甚至互相仇恨,而作为他们唯一的女儿,被亲生爸爸推下楼惨死,成为她心里的一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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