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计
明媚忽地扬声大叫,在场众人都吃一惊,景正卿更是拧眉看向她。
明媚对上他的双眸,缓缓说道:“清者自清,我也不要别人替我领受,景正卿,你不用这样,我不会答应的。”
“你在胡说什么!”景正卿惊怒。
明媚大声说:“若张大人真是他所说的那种……能仔细将此事查明的人,必然会知道我是清白的,未有证据之前,未必就会为难我,你回去吧!”
景正卿听了这话,再忍不住,大步往前走出,几个刑部的公差跃跃欲试围过来,又不敢靠前。
张刑部见势不妙,一把握住明媚手腕:“景二爷,别过来!”
景正卿瞧着他的手,剑眉扬起,喝道:“别碰她!”极快地掠过来,长臂轻舒,捏住张刑部的肩头,只听得细微咔地一声,张刑部肩胛骨剧痛,低呼了声,情不自禁放开了明媚。
景正卿只身过来,张刑部见状,一招手,周围公差便将他团团围住,不远处云起喝道:“谁敢动手,且试试看!”
景正卿对周遭置若罔闻,探手搂过明媚的腰将她护入怀中,低头看向她:“你是傻了么?说的是什么!我绝不许你进这地方!”
明媚抬头看他:“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不行!”景正卿大喝。
明媚对上他担忧跟急怒的眼神,眼泪忍不住一涌而出。
明媚哽咽着,颤声低语:“我、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你再进这个地方。你……也别强逼我,不然我这辈子也不会安心。”
景正卿这才明白她心中忧虑为何,心中一软:“明媚……”
明媚流着泪,握住他的手,道:“你在外头,还能多个人帮我周旋,你若进来了,我却没有法子救你。而且他们捉我,应该是还有其他用意的,一时不会对我下手……但你就不同了。所以别跟我犟,赶紧带人离开这里……好么?”
景正卿看着她眼中含泪之态,他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但要他答应留明媚在刑部,是万万不能的,就算只有一丝风险他也不想担。
张刑部扶着肩头在旁边看着,隐隐也听了三两句。从卫府拿人到刑部,他所见的卫明媚都是个娇怯女子罢了,没想到竟有如此胆量,不由暗中惊愕。
景正卿正在心中筹谋该如何是好,却渐渐冒出一个念头来:不如趁着这时候,带着明媚离开京城,远走高飞,就算浪迹天涯也好……
明媚自然不知景正卿心中想什么,正在此刻,却听有人道:“王爷驾到!”
与此同时,一匹马儿飞奔而至,马上的人玉面长眉,星眸锐利,贵气天成,自然正是端王赵纯佑。
当下,连张刑部也急忙行礼。
端王看一眼云起跟铁羽营众人,又看向明媚跟景正卿,最后目光在张刑部面上一扫而过,便大步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无故拿人?”
景正卿见端王来到,心中升起一丝希冀,可是却又不敢放松,明媚也看向端王,想叫人,又不敢擅叫。
张刑部仍把宫内有旨的那套说辞讲了一遍,端王道:“哦……原来如此,先前本王正要去宫里,听闻侄女出事,才急忙先来看看,叫本王看,此中必然有什么误会,张大人,你卖本王一个面子,先把人好端端放了,我即刻进宫去,必然叫皇上换了这道旨意,一应风险都在本王身上,不至于让你难做,如何?”
张刑部吃惊,然而端王言语温和态度亲切,说的又如此……
张刑部竟不敢直接拒绝,支支唔唔道:“王……王爷,卑职自不敢忤逆王爷,只怕宫里降罪下来……”
端王看着他:“说过了都在本王身上,本王担保你无事,如何?莫非你不信本王?”
张刑部头皮发麻,左右为难,端王又道:“从这里进宫,不过只是两刻钟的时间,大概半个时辰就有旨出来,怎么,难道张大人还不信本王么?”
此刻,话语里才透出微微地冷意。
张刑部感觉自己如风箱里老鼠,咬牙道:“既然王爷开口,那么……卑职就先放人……但王爷说半个时辰就有旨,那倘若到时候还未有更改的旨意,那王爷就恕卑职……一定要再拿人了。”
端王冷笑:“甚好,那你即刻放人,本王也即刻进宫,稍后就见端倪。”
张刑部深深低头:“卑职遵命。”
景正卿高悬的一颗心到现在才算放下,紧紧搂着明媚,不敢放手,见端王要走,便唤道:“王爷……”
端王回眸看他,又看明媚,向着两人点点头,道:“卫凌不在,我的心却同卫凌是一样的。——明媚是我的眼珠子,谁若敢动她,试问我答不答应!”
这声音不高不低,却足够旁边的人也能听到,张刑部听着,冷汗频频。
端王不再耽搁,翻身上马,自进宫去。景正卿抱着明媚,刑部的人纷纷后退,张刑部望着两人背影,便道:“景二爷,你可勿要趁此机会作出带人逃离的行径来,不然,想必王爷也会难做。”
景正卿理也不理,带着明媚往前,便对那赶来的副手道:“带人去卫府驻扎。”
景正卿又对云三郎道:“云起你且回去。”
云起道:“为什么?”
景正卿道:“此事我来担着就是了,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多亏了云起听了消息及时赶到,才拦住了张刑部,没叫他把明媚带进刑部大牢里去。
云起道:“你莫非怕我得罪人惹祸上身么?若是惹,我方才已经惹了。”
景正卿见他自明白,不由一叹。
正在此刻,却见又有一匹马趔趄而来,马上的人却是叶若,他报信之后,从城郊一路赶回来,官袍的领子都被汗湿透了,目光惊惶四扫,见景正卿跟明媚站在一块儿,才算松了口气,肩膀也微微一沉。
宫内,皇后寝殿。
偏殿之中,宫女们静悄悄地侍立,鸦雀无声。
帘幕重重,里头的床边上,蓝同樱垂眸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手中的帕子沾湿,轻轻地替他擦拭脸庞。
在旁人看来,蓝同樱的动作自是无可挑剔……自太子遇刺,蓝同樱进宫后,伤心过度几番晕厥,醒来后却仍不舍昼夜地守在赵琰身边儿照料,任劳任怨,细心体贴,无微不至……
但是只有从赵琰的角度,才能清楚地看出,——蓝同樱的眼神,却毫无一丝怜悯爱惜之意,而是一团憎恶跟奇异而慑人的不怀好意光芒。
“你怎么……还不死呢?”蓝同樱望着赵琰双眼紧闭之态,心中想。
那双美丽而邪恶的眼睛之中,闪过昔日的那一幕惊心动魄——
双唇相接瞬间,太子忽然去而复返!且大声质问,蓝同柏惊慌起身:“殿下……”
赵琰跳进来,抬腿狠狠踢中他腹部,竟将蓝同柏踢了开去,踉跄跌倒地上,这一脚踹的甚狠,蓝同柏只觉得心肝脾肺肾都似给踹裂了。
蓝同樱吓了一跳,赵琰扑上来,揪住她的衣领:“你们在干什么!”
蓝同樱道:“殿下你误会了!”
赵琰的眼中透出嫌恶光芒,道:“误会?你们兄妹两个竟然……贱人!你真让我恶心!”赵琰说着,一巴掌扇了过来,打得蓝同樱天旋地转。
蓝同柏见蓝同樱吃亏,便起身,忍痛唤道:“殿下……”
赵琰回头:“该死的畜生,竟干出这种逆伦之事,本太子真是看错了你们!”他回头看一眼蓝同樱,“亏得我方才还想来跟你说……要跟你尽快地择日大婚……幸好天意让我撞破此事!你这贱人,果真当不起太子妃,当不成皇后!”
蓝同樱捂着脸垂眸,浑身微微发抖,闻言双眸却蓦地睁大。
蓝同柏道:“殿下误会了,让我解释……”
赵琰抓住他:“解释什么?本太子亲眼所见……一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竟敢欺君且作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丑事,蓝家……满门抄斩!”
蓝同柏跪地求道:“殿下!难道丝毫不念往日之情吗?”
赵琰一脚踢开他:“滚开!你们就等着受死吧!”
赵琰气急,便想往外去叫跟随的侍卫,之前他进来跟蓝同樱厮混,不喜侍卫听见看见,又担心他们走漏消息之类,便特意严命他们都不许跟着,只等在院外。
因此前也曾有过此事,那些跟随的暗卫和侍卫们都不敢忤逆太子,每当太子来找蓝同樱,便自觉避开。
赵琰往外走出两步,正要放声叫侍卫来拿人,忽然之间便觉得脖子被人掐住,而胸前一凉!同时剧痛也随之而至!
赵琰瞪大眼睛,想叫,却又叫不出声来,低头看去,却见胸前刺着一把匕首,血顺着袍子涌了出来。
赵琰无法相信,身子却开始剧烈地发抖,完全不由自主,随着鲜血奔涌,力气也迅速地随着血液流失。
赵琰手脚酸软,身子无力地倒下!
地上的蓝同柏几乎同样无法相信自己所见。
“妹、妹妹!”他低呼,声音嘶哑,“你、你干了什么!”
蓝同樱撤手,眼神之中满是狠厉,沉声喝道:“哥哥快起来!”
蓝同柏想起身,却几乎不能够,双腿已经软了,看着太子跌在地上,胸前的血仍在涌出,几乎晕倒。
蓝同樱狠狠一巴掌甩出,打得蓝同柏清醒几分。
蓝同柏震惊看她。
蓝同樱握着那带血的匕首,在蓝同柏耳畔低低说了几句。
蓝同柏睁大双眸,道:“什、什么?”
蓝同樱极快说道:“哥哥,事到如今没有退路了,你快去,此事一定要做的周全,不然的话别说你我,整个蓝家都要灭门了!哥哥……成败在此一举,做得好,咱们仍可万人之上,若做不成,便是死囚!快去!”
蓝同柏握着那把匕首,上头太子的血顺着刀刃滑过来,已经沾到他的手,滑腻湿润,带一点热,蓝同柏几乎握不住那匕首,结巴道:“我、我……”
蓝同樱咬了咬牙,伸手抱住他的身体,在他耳畔低低说道:“哥哥,难道你愿意眼睁睁看着我死无葬身之地吗?!”
蓝同柏身子僵硬,握紧匕首,转过身,从屏风后绕向后院。
蓝同樱见他离开,才深吸一口气,扑过去抱住地上的赵琰,凄厉叫道:“不……天啊!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行刺太子!”
院外太子的侍卫暗卫们个个大惊失色,纷纷往蓝同樱的屋子冲来,然而还没来得及进门,就听到后院一声惨叫,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叫道:“抓刺客……”
当下侍卫们分出几人,往后院绕去,冲到后院的几个侍卫,惊见蓝家大公子倒在花园的假山旁边,手捂着胸口,大股地鲜血从胸口的伤处涌了出来,把手都染红了。
见侍卫来到,蓝同柏撑一口气,指了指不远处的墙头:“快、抓刺客……刺客……”一句话没有说完,终于因剧痛而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