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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豆

  鲁国今年的黄豆收得就更多了, 因为今年种黄豆的人越来越多了, 听说各城今年的贡品中都有大量的黄豆——因为听说乐城人爱吃黄豆。不但公主爱吃, 大王也爱, 于是本来只是贫民才拿它当口粮的东西, 一跃成了贵人的盘中餐。
  不过不必各城送上贡品, 乐城附近收的黄豆就够多了。
  姜姬听说今年乐城不管是内城还是二环, 街上的小贩也会煮上一大锅的黄豆,放点盐就这么直接卖,既当零食, 也能当小菜,百姓家中也常常来个黄豆十八吃,豆腐和炸豆腐仍是最常见的吃法, 听说去年就有百姓试着腌豆腐, 不知腐乳有没有成功,不过应该也快了。
  百姓们总是在尝试把食物的保质期变长, 保存的越长, 就意味在食物缺少的时候, 家里的大人和孩子能多一份食物。虽然现在腌豆腐还没有成功, 但制黄豆酱就是轻车熟路了, 今年夏天,乐城家家户户都在晒黄豆准备制酱, 屋顶上都晒满了,站在高楼上看, 能看到远处的百姓家的屋顶上全是, 让人欣喜。
  乐城制酱的历史很长,不过在乐城百姓们做的最多的是鱼酱和鱼露,鱼露吃着很像酱油,更咸鲜一点,鱼腥味倒是不重。鱼酱品种很多,现在是夏天,姜姬每天都能吃到新鲜的鱼酱,都是拿生鱼腌的。今年的鱼酱格外好吃一点。
  由于跟浦合之间的联系越来越紧密,乐城的盐价也变低了,买盐变得非常简单,很容易就能买到上好的雪花盐。
  盐好,酱就好。所以现在乐城的商人竟然开始往外卖制好的乐城酱了,当然是用“公主”当招牌卖到外地,还是高级货。
  她觉得日后乐城的黄豆酱卖出去大概也会挂她的名字吧……
  当然她不介意被人当招牌,她现在的心事是怎么开发出黄豆更多的用途,让它能有更多的变化,让百姓更喜欢它,这样才能延长黄豆的生命力,真正让它能红遍全鲁国。
  于是,她开始大力推广豆浆。
  豆浆的做法很简单,她就简单粗暴的强制要求了,于是姜旦请公卿们吃饭时,送上来的饮料不是酒,而是豆浆。
  “此是何物?”公卿们当然不认识,在黄豆变成豆腐跑进千家万户之前,他们对黄豆的认识就是“喂马的”。
  “此为琼浆。”姜旦笑着说,道:“喜欢吃甜的就放糖,喜欢吃咸的就放点盐吧。”
  大家就看大王公然在“琼浆”里加入了一点金色的蜂蜜,搅搅,一脸满足的喝下去了。
  其他人的案几上当然不会送上蜂蜜,只有黄糖、冰糖和盐。
  不少人都放了冰糖配豆浆。冰糖这东西自从在公主的庭院里长出来之后,就一直只在宫中宴会上出现,“大方”的把云食、纸送给百姓的公主却从未把冰糖的制法公开,于是很多人都猜测,此物不易得,还有人偷偷在王宫宴会上偷冰糖带出去,当成宝贝送给别人当礼物,也成为逸事。
  姜旦这么请了几回“客”后,豆浆就流传出去了。本来也没打算进行技术封琐,有人打听就坦然相告,不多时,外面的商人率先卖起了豆浆。
  世家虽然也命人试做,但也就是尝个新,毕竟黄豆乃贱物,但他们也不是姜姬的目标群体,他们只是她眼中的次级代言人,顶级代言当然就是姜旦了,百姓们听说大王也喝,世家也喝,自然而然就会开始喝这个东西。
  豆浆浓稠,喝着有饱腹感,剩下的豆渣可以拌着酱吃,这样也能混个肚圆。
  姜姬又适时的推出了豆渣饼,这个因为口感不好,价格非常、非常低,很多专卖豆浆的店要么搭着送豆渣饼,要么就直接卖给人喂牛马,但贫苦人家不嫌它口感不好啊,揉成饼放在锅里贴着锅壁烘一烘,烤一烤,拿出来抹上酱,也是能当饭的。
  行宫里,龚香像咽药一样吃豆渣饼,龚獠进来看到,嘲笑道:“四海一会儿是不是要去向公主说,这饼是如何美味?”
  龚香把那巴掌般大的小饼吃完,赶紧喝了一大口豆浆往下咽,咽完才说:“你不懂,这饼吃了有好处。”
  龚獠不信:“什么好处?”
  龚香做飘飘欲仙状:“可令人身轻如燕!”
  龚獠冷哼一声,不做理会。
  龚香也没指望说服他,这个只能自己意会。公主做出豆浆后,每天都让人做豆渣饼给他吃,一开始是公主所赐,不好不吃,后来吃习惯了,倒觉出一点来。首先这东西特别占肚子,吃了它以后别的东西就不怎么吃得下去了,就算他最喜欢的狗头丸子摆在面前,他都只能吃半个,公主还不许他用肉汤泡着豆渣吃,就让他生吞,最多可以喝豆浆。
  其次,吃了几天后,大解顺利了不少,浑身畅快之下,他开始发觉此物的好处。
  最后,就真的是身轻似燕了——他觉得自己好像变轻了,至少这几天上台阶时,感觉没那么费力了。
  说不定这样下去他还能跟大王踢球呢。
  两人一起去见公主时,他这么跟龚獠说。
  龚獠毫不客气的大笑:“算了吧,你上了场就是被别人当球踢!”
  经过空旷的宫庭时,他们看到不远处好几个大汉正在踢球,人数不少,周围还围了许多人在看。几十个汉子打在一起,踢起的灰尘都有半人高。
  两人看了半晌,龚獠断言:“白腰带那一队要输了。”
  一队是白腰带,一队是黑腰带。现在白腰带的八成人都被压在地上打,输定了。
  乐城现在足球是最流行的运动,乡间常见一堆人围在一起打,世家也时常约上几十个好友,一起切蹉。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这跟先王和朝午王时期完全不同了,不管是世家还是百姓,不管他们有没有意识到,他们一直都跟在大王身后。
  读书尚需天份,踢球只要一把力气,一副好身板,再学几招粗糙的拳脚功夫就行了。
  大王身边还站着十四个靠陪大王踢球当上官的侍郎呢,大王不管是回莲花台还是去行宫,一直带在身边的那数百个球侍,不就是告诉百姓们一条出头之路吗?
  两人离开这里。
  龚獠:“你发现了吗?”
  “嗯?”龚香慢慢走着,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龚獠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公主早就算到了吧?”
  龚香笑了一下,“公主有没算到的吗?”
  龚獠不说话了。
  那公主早就料到,大王喜欢踢球,会导致鲁国开始兴起踢球这个游戏——最终导致人人开始尚武吗?
  朝午王时,人人只盼着养出一个能生下儿子的女儿;先王在位时间太短,百姓对他的印象远不如朝午王清晰。
  而大王,虽然才继位几年,却已经让百姓“熟知”他的喜好了。
  大王好奇题,好奇人,好奇才——于是人人努力钻研,力求做出一番成绩。
  大王好球,好游戏——于是人人都爱上了踢球,努力要把它打好,打赢。
  大王不爱读书,喜欢简单的字——于是人人都来学新鲁字。
  大王就像公主手里的招牌,当她想要百姓们怎么改变时,就让大王带头。
  几年前,大王刚开始踢球时,龚獠还以为公主是想让大王玩物丧志。
  现在想起来,只觉得自己非常可笑了。
  而且球队一直是两队,两军对垒,自然要分工明确。
  现在大王身边的两只球队已经有了带领队员冲锋陷阵的将军,一大将,二偏将,有军师,有后卫,有先锋,有侧应,打的时候有奇袭,有呼应,有佯攻,有退有进。
  世家中也有人发现了,把两支球队看成两支对战的士兵,才能保证胜利。
  乡野之中也不乏贤人,鲁国中有多少人能通过这球赛看出来?他实在不是敢去想。
  龚香看到龚獠低下的头,叹道:“突豚,你是守成之人,就不要难为自己了。”
  龚獠沉默了很久,在看到公主的高楼时,才说了一句话:“某受教了。”
  姜姬与姜旦的行宫是一大片宫殿群,姜奔当年造的时候,姜旦是位于正位,姜姬的行宫就位于偏位了,不但位置偏,布局也不够方正,唯一可取的就是有三座高楼,这三座楼造得相当好。
  等姜奔被送到山陵去后,龚香立刻操刀,先把大王行宫和公主行宫中间的宫墙给拆了,然后拿来堪舆图,先把大王行宫的正门口以方位不吉为由给改了,再把宫道给改了,最后在姜姬行宫后面又扩了一大片,跟她说是给姜大将军的军队用(她相信了!)
  最后,重新起宫墙修宫门,来了个乾坤大挪移。在钱一直不够花的时候,到今年才算是刚刚造好。
  姜姬嫌他折腾,太花钱,他寸步不让:“方位不正,对公主不利。”
  她才后知后觉:“……你一直拦着不让姜旦搬到金潞宫,就是因为这个?”
  虽然龚香没说话,但她发现了,还真是因为这个。
  姜旦跟郑姬完婚时她就想让姜旦搬回金潞宫行昏礼,都这么多年了,她觉得姜旦也该克服对金潞宫的阴影了。
  不料龚香反对,反对理由就是在金潞宫行昏礼太花钱了。
  ……她接受了。
  她是万万没想到,原来是这个原因,在他心目中,这竟然还是一件大事。
  修都修了,能说什么?
  她望着高楼前足够站满二十万士兵的前庭,只能承认这个广场造得很不错了。
  姜武端着一杯豆浆正在喝,她意外的发现,他竟然很喜欢吃甜食,这碗豆浆里他放了至少五块糖,这糖块可足有方寸大小。
  “喜欢吃甜怎么不放白糖?”白糖已经做出来了,她推了推放白糖的小陶瓮。
  姜武摇头:“黄糖更香。”
  说的她也改放黄糖了,喝着是有一股特别的香气。
  她问:“那个商人是哪家的?找出来了吗?”
  姜武摇头,“不过第一批铁石他已经送过来了。”
  她说:“那就开始炼吧,就用煤。蟠儿说漆离回了漆城,那个城产铁,我们可以找他买。”
  姜武说:“我跟商人说了,让他送燕煤来。”
  “那可好了!”她惊喜道。
  没想到姜武已经无师自通了,自然而然就知道怎么讨价还价。
  她说:“不过漆城的煤我们也要,多了就放着,煤又不会坏。”
  姜武问她:“你是不是想送东西给漆离?”
  他又懂了。
  姜姬笑着点头:“对啊,白送东西,他一定不敢收,我开个大价钱再给他,他就愿意要了。”
  姜武问:“燕国会打起来吗?”
  姜姬:“如果上台的是芦奴,燕国一定会继续乱。”一个弱主,底下的燕贵们一定会不服气的,所以她才要把漆离喂肥。
  现在这样其实更好。比漆鼎上台更好,漆鼎上台,他的威名在外,她最多能搅动漆家一家乱,不能搅动整个燕国乱。
  现在芦奴上台,各方燕贵闻风而动,燕国才能热闹起来。
  龚香和龚獠进来,姜姬转头对龚香一笑,甜蜜道:“叔叔来了,快过来饮好浆!”
  龚香:“……”
  龚獠有点担忧的看着龚香被公主请上座,被公主亲手送上香甜的琼浆,还有数盘小食。
  他坐在下首,一点也嫉妒不起来。
  龚香捧着豆浆尝了两口就放下杯子,严肃的说:“公主,我来之前已经用过晚饭了。”
  姜姬失望道:“我还想跟叔叔一起用呢。”
  龚香:“公主,我已经派人去燕国了。”
  姜姬大喜:“去了吗?”
  “只需一个月。”龚香肯定道,“我必定让燕太子继位!”
  龚獠一惊,想起龚家嫡脉的手段,顿时背脊一凉。
  燕国,王城。
  芦奴抖着手,牙齿格格作响。
  眼前的榻上,老迈的燕王张着双目,嘴大大的张开,仿佛想呼喊,却无法出声。
  他悄悄溜了出去,命人紧紧关上王寝的大门,逃回了家,找到燕王后,恐惧道:“母后!母后!父王……父王……”
  燕王后悚然一惊,命芦奴躲好,不要见人,自己悄悄潜入到王寝中,发现燕王当真死了,而燕王宫里的人死得差不多了。
  燕王后当机立断,立刻让人回漆家报信,再让白家进来。
  等漆家赶到时,发现白家已经在燕王后身边了。
  燕王后对白、漆两家之间的波涛汹涌视而不见,只道:“我王已离我们母子而去了,我请两位来,是请二位替我们母子拿个主意。”
  白家与漆家不约而同说:“还请太子早日继位!以策万全!”
  燕王后要的就是他们这句话,当即道:“如果有两位的支持,太子必定能顺利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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