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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 幕后

  数千正一道和金蝉子道弟子整整齐齐的列成方阵,盘坐在一个山洞门口。
  近百名海盗血淋淋的尸体横七竖八的丢在方阵前,震慑着洞窟内另外两千许矿工。
  那些矿工都怯弱的远远避开,不敢接近这群已经杀红了眼的凶神恶煞。
  近八千名正一道和金蝉子道弟子宛如潮水一样向那些海盗发动了袭击,他们不要命的用尽手上所有简陋的工具袭击这些海盗。哪怕这些弟子已经孱弱和常人一般,哪怕这些海盗都是经过基因改造和肉体强化的战士,在付出了两千余条性命做代价后,所有海盗都被击杀。
  被囚百年后,正一道和金蝉子道的弟子终于显露出了一丝血性。
  残留的正一道和金蝉子道弟子就这么盘坐在地上,一个个不言不语、纹丝不动,他们双眸中怒火激荡,所有人心头都是一股杀意缠绕,怨毒之气直冲九霄,引得这洞窟中阴风阵阵宛如鬼域。
  黄泉道的弟子们冷淡的望着这些突然发作的正一道和金蝉子道的弟子,只是冷漠的给出了他们必须在一刻钟后复工的最后通牒。
  若是他们一刻钟后还坐在这里,所有人立刻处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个山洞前盘坐的两派弟子依旧是纹丝不动,他们近乎癫狂的目光望着黄泉道的弟子,好似不知道死亡正在一步步的向自己靠近。
  等得最后一分钟时,数十座小型武装炮台慢吞吞的从洞窟顶部飘下,炮台上密密麻麻的高能炮锁定了这些静坐的两派弟子。一道光幕在这些炮台上闪烁,刺目的血红色数字正在光幕上不断的跳动。
  60……59……10……9……8……7……
  倒计时到最后几秒钟时,所有武装炮台的高能炮开始充能。
  冷然的能量激荡声响彻整个洞窟,远处那些矿工吓得仓皇逃窜,唯恐受了鱼池之灾。
  就在光幕上的数字快要归零的那一瞬间,一个老道从山洞内走了出来,他厉声高呼道:“我们这就……复工!所有正一道和金蝉子道弟子听令,迅速复工,不要耽搁了进度。”
  黄泉道的驻守弟子脸上露出了一丝奇异的笑容,他们欣然望着下方的两派弟子缓慢的起身,宛如行尸走肉一样走向那个沸腾的岩浆湖。
  在肉体上折磨仇敌,在精神上虐待仇敌,这是何等赏心悦目之事!
  曾经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两派弟子,不过短短百年,看看他们变成了什么样子?
  正快意的在心中讥嘲这些正一道和金蝉子道的弟子。
  猛不丁的,十几个两派弟子疯狂的跑了起来,他们息斯底里的怒吼道:“宗主受此奇耻大辱,吾等还有何等颜面苟活人间?”
  ‘噗噗’几声,十几条人影冲进了岩浆海,沸腾的岩浆表面只是冒起了几缕青烟,这些人就被烧得尸骨无存。两派弟子又是一阵如丧考妣的恸哭,几个老道跪在了岩浆湖边,嘶声高呼自己的师兄、师弟或者自己的门人弟子的道号。
  黄泉道的弟子冷然怪笑着,他们不断的出言讥嘲,如果两派弟子真的这么有骨气,怎么不全部跳进岩浆里自杀?
  两派弟子只当作没听到这些黄泉道门人的冷嘲热讽,他们麻木的抓起简陋的工具,披上破烂的石棉隔热服,又轮班站在了熔岩湖边,冒着生命危险淘取岩浆中喷发出的珍稀金属溶液。
  一名青羽斑鸠修成的尊者怪笑一声,身体突然化为一道妖风冲天飞起,眨眼间就变得无形无影肉眼根本无法看到他的踪迹。这斑鸠施展遁法进了刚才那些两派弟子守护的山洞,悄然进了里面最深处的一个占地大概有百余平的山窟。
  和那些空荡荡一无所有的山洞不同,这个分成了五个隔间的山窟内还摆放了几件石头雕成的桌椅。
  在作为会客厅的大隔间内放了一张白石长台子,左右搁了几张石凳。
  在四间作为卧房的隔间内,则分别有一张青石榻、一张青石桌、几个石凳。
  山窟内灯火通明,和其他山洞内昏暗的,只是借着岩浆喷发得来的一点微弱红光大是不同。洞内有打磨精致的数十块客舍勒晶石放出明亮光辉照耀四周,洞壁上还点着几个油脂火把,更是让那些客舍勒晶石的光芒越发的灿烂。
  这些油脂都是两派弟子收集洞窟中的一种地鼠,将其皮下脂肪熬成油脂后制成,不仅火力强大,而且没有丝毫烟气,油脂中更有些许香气,比起珍贵的龙涎香和檀香却也不须多让。
  曾经的两派领袖,正一道主和金蝉子道主正呆呆的坐在会客室的白石长台边。
  当年他们附身的四个少女如今已经生得是天香国色千娇百媚,平日里都是四人的灵魂控制肉身,对他们敬若神明的四个少女,则是主动的休眠体内,不与他们争夺肉身的控制权。
  正一道主和金蝉子道主脸色古怪的望着金蝉子、张道玄。
  四个人偶尔目光相互接触,就同时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过了许久,金蝉子道主才低声问道:“你二人,可无大恙?”
  金蝉子、张道玄同时摇头。
  过了许久,张道玄才板着脸低沉的说道:“方才却是让青萼、青叶苏醒,她们接管了肉身,一切都是她们承受了。她们惊吓过度,三魂六魄几乎崩溃,如今却是勒令她们好生修养。”
  金蝉子皱着眉头冷声道:“其他的也没什么,只是周身痛得狠。”
  周身痛得紧,正一道主和金蝉子道主的脸色又是一变。
  过了许久,金蝉子道主才安抚他们道:“这,也是劫数。但是劫数总有终结的一日。等得我们从这肉身中脱身了,好生补偿青萼、青叶就是了。”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过了许久许久,张道玄才重重一拳砸在了石台上:“好一个吴海,好一个旱小魃,我们究竟有何等深仇大恨,居然用这等下作手段陷害我等。”
  咬牙切齿的金蝉子狠狠的用额头撞了一下石台,他怒道:“若是我等有脱劫之日,我,我……”
  猛不丁的,金蝉子只觉小腹下面的身体一阵抽搐,痛得他失声尖叫起来。
  他刚才动作过猛,下身被撕裂的伤口刚刚愈合,如今却又被他弄得裂开,大片鲜血不断从他下身涌出,痛得他失声尖叫。
  斑鸠修成的妖仙幸灾乐祸的看着失声惨叫的金蝉子,只觉无比的畅意。
  仰天深吸了一口气,斑鸠仙得意洋洋的扭头遁出了山窟。
  这矿坑内外把守得固若金汤,一伙没有了任何修为的老道,还怕他们翻了天去?
  他们心中的怨毒之气越重,黄泉道的弟子们就越是欢喜呢。
  等得斑鸠仙离开了山窟,四人的脸色骤然一变,同时冷声哼了一声。
  金蝉子、张道玄同时一掌拍在了石台上,‘卡嚓’一声将石台劈下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碎块。这种石台蕴藏的金属成份比例极大,故而比生铁还要硬了几分,两人随手一掌就能劈下这么一块石头,可见他们的身手,并不如他们表现出来的那般孱弱。
  “今日奇耻大辱,来日将以千万倍报复之。”
  张道玄、金蝉子同时低声咒誓,他们的身体剧烈的哆嗦着,今日之事,绝对会成为他们的心魔,永生难以驱除。
  斑鸠仙在的时候,他们说什么将青萼和青叶唤醒控制了身体,一切感受都是青萼、青叶两个小姑娘的灵魂承受了。实则上,张道玄、金蝉子他们正在修炼某种秘法力求恢复道行法力,青萼、青叶一直沉睡体内,想要唤醒她们,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那些海盗施暴的前两个小时,一切感知都是他们亲身消受了。
  那真是噩梦一样的场景。
  张道玄、金蝉子身上冷汗不断流下,两人突然跪倒在地上,剧烈的呕吐起来。
  正一道主和金蝉子道主面无表情的望着两个弟子,他们低声呵斥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黄泉道那些弟子能历经万年折磨而心境大进,短短百年看他们的门人弟子修为突飞猛进者有多少?”
  指着张道玄和金蝉子的鼻子,极乐道主教训道:“当年开始拿黄泉道门人开刀之事,就是你们掀起的引子。因果报应,这是报应到了我等身上,你们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极乐道主沉默片刻,突然叹了一口气:“黄泉道弟子万年以来,死在你我两派弟子手上者不知凡几,我等驱使他们建造宫殿、开山采矿,甚至有弟子夺黄泉道弟子元阴元阳为己所用、增补自身先天不全。形形色色,各种罪孽我们也是积下了不少。”
  张道玄狞笑道:“如此说来,我们就是应该受这种罪孽么?”
  金蝉子狞声道:“如此说来,他们就该这样残酷的报复么?”
  正一道主和金蝉子道主沉默良久,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张道玄、金蝉子相互看了一眼,同时借口要好生修养身体,同时要运用秘法将养元神恢复神通法力,两人退回了自己的卧房,关上了门户。
  不说金蝉子回到了房间,却说张道玄刚刚将门户合上,石窟内就突然爆出了一团粉红色的光影。朦朦胧胧的粉红色雾气迅速覆盖了整个石窟,身处的石窟内一阵光影变幻,狭小的石窟突然变得无边无际不知道有多广大,一眼望去,简直好似身处星空一般。
  脚下是柔软细嫩的芳草地,四处有常开之花,视野之内尽是不落的绿树。
  一座座明丽的山水拔地而起,精巧的楼阁隐隐在山水之间露出了些许痕迹。张道玄脚下只是一动,他眼前一阵光影闪过,身体就迅速的来到了一座高大宏伟的大殿前。
  这宫殿通体呈金黄色,是用某种质地光洁细腻的大石建成。大殿前的广场一左一右修建了近千座各色雕像,有天龙、天女、夜叉、罗刹,更有百头千臂、千手万眼的奇异魔神像。
  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广场正中就突然塌陷了一座长宽近百里,内有清泉流动的水池。碧绿的荷叶冉冉在水面上生长出来,紧接着是淡金色的荷花从荷叶内生出。水池四周突然生出了无数的菩提林,风吹过,大片大片的菩提叶飘然而下,一旦落在了水池中,就凝成了一片金色的涟漪四处滚荡。
  广袤的水池正中突然突起了一蓬方圆数丈繁茂异常的大荷叶,其中托着一朵色呈七彩上方有四十二道白虹横贯的彩莲。那朵足足有房屋大小的花骨朵缓缓绽放开,露出了内中一座莲台,以及一个生得高有一尺二寸,通体雪白粉嫩宛如粉团儿搓成的小小婴孩。
  这婴孩眉心有红痣一粒,其上有一条白色毫毛长有三丈六寸,毫毛不断的舞动挥洒,带起大片白光喷射四周。婴孩的头顶是一个个螺旋形的小小发团,一如寺庙雕像头顶上的宝塔髻儿。
  婴孩呈卧佛状躺在莲台上,当目瞪口呆的张道玄看向他时,这婴孩缓缓的睁开了双眼,慢慢的起身向四面八方各行了几步,随后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宛如雷鸣般轻喝了一声。
  “上天入地,唯我独尊!”
  随着这婴孩一声轻喝,四下里一切莲池、菩提林以及雕像、广场等物尽皆化为虚无。
  张道玄来到了一片漆黑的无边虚空,和他并存的,只有前方数十里外那个通体散发出白光的婴孩。
  那婴孩静静的看着张道玄,突然低声喝道:“身为宗主,却托身女体,受尽万般折辱,你,恨么?”
  张道玄身体一颤,他呆呆的望着那婴孩,过了足足一刻钟才冷笑道:“为何今日今时方来问我?”
  婴孩淡淡的笑道:“我关注尔等已有百年。今日今时见你们,却是机缘到了。”
  对那所谓的机缘,张道玄根本懒得多问。
  这婴孩既然已经关注了自己百年之久,可想而知所谓的机缘无非是他想要怎么编织就怎么编织的,今日自己受了这般折辱,心头一片怨毒未散,直想得到一股强横无比的力量和吴海等人算帐,这才是所谓的机缘吧?
  冷笑着望着那婴孩,张道玄厉声喝问到:“你是谁?”
  婴孩冷眼看着张道玄,他的身体突然化为无数白光飞散。
  点点白光融入了四方漆黑的虚空,渐渐的,整个无边无际的空间都亮了起来。在前方极远的所在,一点白光冉冉出现。
  那团白光看似极小,但是不过是因为张道玄和他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
  在那朦胧的白光中,一个有着四条手臂,四手分持轮宝、法螺、弓箭和莲花仙杖的怪异天神正斜卧其中。那天神遍体披挂着金丝银线,上缀无数宝石珠玉,头顶呈诸天相,隐隐有八部天龙于内隐现。天神的肚脐眼上,一条细长的花茎生出,上面结了一朵硕大无朋的莲花,其上端坐着一名四面天神。
  这天神一首而有四面,周身披卦璎珞,双手高高举起,上托无限虚空,内有无数星辰闪耀。
  “你是……”
  张道玄呆住了,对于眼前的这个造型,他似乎有所印象。
  但是这毕竟和道门无甚瓜葛纠缠,却是佛门的一些因果,故而他一时半会想不出这人的来历。
  “我是吡湿奴!一千个称号的主人,宇宙秩序的维护者。”
  那四手天神瞪着张道玄沉声喝道:“我们是宇宙之主,真正的神灵。却是佛门口中的婆罗门,邪魔外道的象征。我们拥有无穷的力量,却被佛陀降伏,成为佛门的护法。”
  谨慎的望着吡湿奴,张道玄喝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吡湿奴语声如雷一样大笑起来,他头顶显化了他的十大化身,每一尊化身都释放出令张道玄的肉身和灵魂几乎同时崩溃的可怖威压。
  每一尊化身大概都能有帝者巅峰的力量,每一尊化身都放出无边的光华,放出无穷尽的光和热。鱼,龟,野猪,人狮,侏儒,持斧罗摩,罗摩,黑天,佛陀,迦尔基……吡湿奴的十大化身朝着张道玄一声咆哮,张道玄的肉体顿时轰然碎裂,两条魂灵飘飘荡荡的飞了出来。
  和张道玄为伴百年的小道姑青萼的魂灵,猛不丁的见到这么多凶神,不由得吓得尖叫。
  吡湿奴的一只手一点,凭空一朵莲花飞起将青萼的魂灵裹了进去。
  没多时,一名绝美的女子飘然从莲花中走出,欣喜若狂的上下打量着自己比原本的肉身美妙千百倍的肉身。
  青萼的新肉身刚刚步出莲花,虚空中就有仙音飘落,有金色花朵慢慢的从她体内喷射出,挥洒向四面八方。若有若无的异香从青萼的身上飞起,冉冉的飘向四周,这是足以让天神都为之沉醉的体香。
  “阿卜婆罗的身体,永远是如此的美丽!”
  吡湿奴望着青萼,由衷的赞叹了一声。
  张道玄双眸一凝,阿卜婆罗,这是八部天龙中乾达婆的女伴,是婆罗门众神中最美丽的女神,集中了天地间一切美妙而诞生的生命,是众神都想得到的极品乐物。
  虽然自己只是一缕灵魂,当张道玄看到青萼风流的身躯,绝美的容貌,绝世的风化,听到她身边缠绕的仙音、飘荡的金花、淡淡的异香后,他依旧觉得自己突然充满了某种原始的冲动。
  “赐予你一具强大无比的肉身,赐予你无比强大的神通法力,让你拥有向敌人报复的力量。作为这一切的交换代价,你要加入我们,为我们尽心尽力的办事,你能做到么?”
  吡湿奴望着张道玄一缕魂魄,突然问了一声。
  “若是我拒绝?”
  张道玄想保持自己最后一丝尊严。
  “那么,我将赏赐你一具阿卜婆罗的身体,让世上的所有男人都为你发狂!”
  吡湿奴的回答无比的干脆。
  “那么,要我做什么?”
  没有丝毫的犹豫,张道玄径直向着吡湿奴跪下,深深的礼拜了下去。
  ……
  湿婆菠萝蜜天,自回雁大雪山更向北千亿里,一片几乎无边无际的汪洋之上。
  这一片汪洋大海,哪怕回雁大雪山的众多高僧大德都没能探查出它的边际。它的面积实在太广大,深渊中各种稀奇古怪的生灵太多,甚至无性老尼姑这样的利害人物都曾在里面吃过苦头,被几条看似不成气候的黑蛟赶得漫天乱跑过。
  故而湿婆菠萝蜜天的僧道修士,将这片汪洋大海称之为‘无回深渊’,取其一旦入内再无法回头的意思。
  就在无回深渊核心部位,一只方圆数百里的大鼋,正在紫黑色的海水中载波载浮,饶有兴致的向天喷吐着水雾。
  数百条长有百里的海龙欣快的绕着大鼋往来游动,不断仰天发出惊天长吟。
  大鼋的背上,好似天生一般有着一座小岛,岛上尽是奇花异草珍稀灵木,七彩霞光在岛屿上空隐隐升腾,隐约可听到低沉的梵唱声从岛上各处传来。
  猛不丁的,低沉的钟声响起,小岛正中的那座高峰上,一座古朴简陋的钟楼中,三五个小沙弥正全神贯注的推动钟锤,敲击一口高有数丈高下的青铜钟。
  钟声翻滚着传遍大半个无回深渊洋面,顿时波涛汹涌的洋面上水波不兴,一轮明月高悬中天,青巍巍的月光洒遍天地,偌大的洋面却光洁得好似一面大镜子。
  小岛某处灵峰之上,两三颗歪脖子松树歪歪斜斜的长在几块山岩上,松树的树冠相互纠缠,恰好结成了一个天然的蓬芦。两个生得红光满面寿眉长有数尺的老僧端坐在蓬芦下,正在一块棋盘上对局,黑白棋子错落而下,两人你往我来争得好不快活。
  在两个老僧身边,在一块高有数丈的奇形山石下,一个浑身都笼罩在斗篷下,也看不清眉眼容貌的人物正端端正正的盘坐在一个软草蒲团上,他身边放着一盘核桃,他正用手隔着袍袖剥核桃吃。
  坚硬的核桃壳被这人隔着袍袖轻轻一捏就成粉碎,核桃上一层薄薄的衣子带着细响声从核桃肉上脱落,莹白如玉的核桃肉轻轻一滚,就自动飞起没入了那人的嘴里。清脆的咀嚼声不断传来,一股馥郁的核桃馨香四处飘散,自有一股子山林之趣。
  远处传来了清脆的猿啼声,几头金丝绒猴乐滋滋的扯着藤条编成的筐子,顺着悬崖上的藤条一路飞纵的朝这边奔来。这些猴子欢天喜地的奔到这吃核桃的人面前,将几个装满了坚果的筐子放在了他面前。
  深深的朝这人礼拜了几次,几头猴子躬身退后了几步,这才嘻嘻哈哈的打闹着一路远去。
  斗篷中的人伸手翻了翻面前的筐子,抓起了一把松子,一粒粒的剥开了丢进嘴里。
  只听得‘啪’的一声,两名正在下棋的老僧突然大笑起来,其中一僧袍袖一挥将棋盘上的棋子搅乱。
  他笑道:“师兄棋力高深,无相自愧不如。哈哈哈!”
  另一老僧则是颔首笑道:“无相的棋力却也是大有长进,师兄甚是高兴啊!”
  那正在吃松子的人突然冷哼了一声,用沙哑好似两块石头相互摩擦的怪异声音低声喝道:“无妄、无相,你们两个臭棋篓子相互吹捧,好生得意?回雁大雪山那边,那伙秃驴可吃了不少苦头了,你们觉得该出手了么?”
  两个老僧无奈何的对望一眼,同时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苦笑道:“大师兄,你自家也是和尚,秃驴二字,就不要老挂在口中才好!”
  略微顿了顿,无相老僧沉声道:“死伤了这么多门人,他们应该知道,空有一身修为,却无相对应的高深禅法,实在是经不起什么大风浪的。”
  另一老僧无妄和尚也是连连点头:“道门那边,那些空有道行法力却无高深道法的人,被称之为‘伪帝者’,而我禅门中,这些道行法力都达到了菩萨、佛陀境界的门人,也只是‘伪菩萨’、‘伪佛陀’罢了。这次他们被人欺上门了,想必会头脑清醒一些。”
  那斗篷中的大师兄淡淡的说到:“既然如此,传一篇《大乘须弥》下去,让他们明白,只有遵从我等法旨,他们才有资格成为棋盘上的棋子。”
  无妄、无相齐声大笑,他们手一动,棋盘上的黑白棋子顿时灰飞烟灭。
  两个老和尚笑得无比的古怪,笑了许久才停了笑声,连连点头道:“然也,我等虽然也不过是棋子,他们却是连作棋子的资格都没有呢!”
  斗篷中的大师兄低下头,手指在面前一指,身前三尺外的山岩上凭空多了一个两尺见方的水坑,内有清泉一蓬,一根莲茎颤巍巍的生了出来,眨眼间就长出了五六片莲叶和一朵粉红色的莲花。
  一片红光从莲花中冒出,回雁大雪山上空的恶战,顿时在红光中展示了出来。
  红光中,骑在白象身上显出了自身佛陀真身的猴子正高呼冲杀,所过之处宛如崔亏拉朽一般将冲出来和他厮杀的佛门僧众撕成碎片。
  旱小魃等人紧跟在猴子身后,杀得众多佛修血流成河,所过之处就连能略微抵挡他们几下的佛门僧众都没有几个。
  “斗战胜佛!”
  斗篷中的大师兄突然笑了起来:“实在是有趣得很!能和佛陀过手,实在是过瘾!”
  慢吞吞的剥了一粒松子吃下,大师兄低声叹道:“可怜啊,可怜,都是我佛门禅子,却妄图自成一脉,不尊我净土正宗的法谕,今天死伤如此惨重,岂不是自作自受么?”
  无相、无妄深有同感的连连颔首,望向红霞中那些死伤惨重的佛门僧众的目光中,尽是讥嘲和幸灾乐祸,却无一丝半点佛门慈悲之意在内。
  无性老尼姑等回雁大雪山的佛门修士,他们的道行境界和法力修为都是一等一的,但是他们所擅长的佛门神通,似乎并不入流。
  堂堂帝者上品的修士在猴子面前都是一触即溃,实在是触目惊心。
  这就好比是,这些回雁大雪山的修士是一株根深蒂固的大树,无论是从体积上还是重量上都远远超过了猴子;可是猴子却是一柄千锤百炼的钢刀,却能轻轻松松的将大树给剁成碎片。缺少了高深禅法神通的佛门修士,就是一株株大树,而猴子,以及旱小魃等人,他们就是一柄柄钢刀。
  猴子的神通法术不用说,杨戬、空桑氏兄弟等人也不消说得。
  就连旱小魃、卡塞尔等人,都从吴海这里得到了太阴真经、太阳真经、《战神图录》上记载的精义,更有三清圣人嫡传的斩尸成圣道法,他们的法力修为比之回雁大雪山的佛修而言只是沧海一粟,但是他们的神通道法实在是太厉害了。
  三人望着红霞中的战斗品点了好一阵子,无妄老僧才招来了一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小和尚,随手将一卷用菩提叶书就,用金丝编造成册的佛经递了过去。
  小和尚毕恭毕敬的跪在地上领过了佛经,向无妄和尚三人叩首礼拜后,这才起身招来一团白云,快若闪电般向回雁大雪山方向飞去。虚空中突然起了一道长风,这风恰恰吹在这小和尚身上,使得他遁光速度越发快了数百倍,没多时就去得远了。
  红莲之上,红霞之中,两条人影突然出现。
  东方信、蓝暹身化黑白二色强光在虚空中纵横穿行,其速如闪电,攻击宛如雷霆,所过之处那些佛门修士的身体宛如受雷霆所齑尽成粉碎。两人举手投足之间就有生杀之气凝聚成雷,带着沉闷的巨响随着他们的拳头雨点一样击出,往往那些修为已经到了极高深境界的佛修,都不堪他们随手一击。
  无相、无妄骤然一惊,他们齐声高呼道:“南无阿弥陀佛,大师兄,那两人所使的,似乎是……”
  斗篷下的大师兄突然低沉的笑了起来,冷然的笑声中带着无比的快意和欣喜:“东方信、蓝暹,你们也来了!”
  斗篷一动,那大师兄从斗篷下伸出了两只手。
  初伸出来时,这大师兄的两只手掌莹白如玉、丰腴宛如二八佳人的手掌,但是很快的,这手掌就逐渐的干瘪、枯萎,有大片的皱纹在手上生了出来。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这两只手掌就枯朽宛如墓中僵尸,漆黑干瘪的手掌看上去好生可怖。
  但是眨眼间,如此可怖的手掌上突然蒙上了一层盈盈生气,干瘪的血脉迅速膨胀,血液在手掌中急速流动,没多久的功夫,这手掌就变得丰盈如初,又变得好似二八处子的纤手一般无二。
  短短一刻钟时间,这大师兄的手掌就好似从十六岁到一百六十岁那样往来轮回了数遭。
  无妄、无相无比崇拜的望着那两只手掌,宛如见到了佛陀真身一般。在他们的目光中,只有狂热的崇拜和无比热烈的希冀,这两只手掌,简直就好似这个宇宙最终极的天道一般,让两个修为莫测的老僧好似凡夫俗子一样充满了某种贪恋。
  回雁大雪山上空,不断有佛修弟子冲出曼陀罗八部众诛魔秘阵,和黄泉道弟子纠缠在一起。
  但是任凭这些佛门弟子修为何等精深,在猴子率领的黄泉道大军前,都变成了笑话一般。
  这些回雁大雪山一脉的佛修施展的佛门神通在猴子看来,简直就犹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任你神通变化、任你千般施为,猴子只是一眼就能将其中虚实看得干干净净,随手一棍就能将这些在他眼里完全不入流的神通彻底破除。
  一波波佛门弟子疯狂的涌上来,就好似飓风中的海涛一样疯狂波动。
  可是黄泉道大军就好似礁石一样粉碎了一波波大浪,自身却是巍然不动。
  无数黑暗生物组成了截教有名的凶险大阵万仙阵,宛如一个巨大的磨盘将来袭的佛门弟子绞杀干净。猴子、旱小魃等人,就好似这个巨大磨盘中最坚硬的用金刚石打造的利齿,能将佛门弟子中最棘手的那些高僧大德撕成粉碎。
  若是在有道行修为异常高深的佛修陷入大阵,万仙阵一时半会奈何不得他,大阵一转,就会将这些实力委实过于厉害的佛修丢进巡天力士组成的天罗地网大阵。
  万仙阵是杀阵,杀人一万自损八千,杀人不成必受其害。
  若是万仙阵无法第一时间将来袭的佛修斩杀,则佛修的反击足以对黑暗生物们造成天文数字的伤害。但是将这些过于厉害的佛修丢进天罗地网大阵,这个阵势却是一个困阵,最是讲究困杀敌人,并不要求杀人的效率,而是讲究一个安全、保险、稳定的先困敌后杀敌。
  任你帝者巅峰的修为,若是落入天罗地网大阵中,没有独特的禅门功法,却也无法破阵而出。
  依靠这手段,黄泉道大军杀得大雪山一脉佛修尸积入山、血流成海,回雁大雪山外方圆数万里的地面铺上了厚厚一层佛修的尸骨。
  无性老尼姑等十几个修为最强的老僧老尼脸色惨变,如此惨重的损失,他们是做梦都没想到的。更加让人无法接受的就是,黄泉道露面的那些帝者,除了一个杨戬跻身中品修为,其他的全部是帝者初品的实力!
  而回雁大雪山一脉折损的上品帝者,也已经有五六人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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