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潮气
一夜赶路，待到天光大亮，顾少霆便明显感到不适，虽然清晨的阳光还算是柔和，可是他已经开始冒出了冷汗。
我让灵乌立刻就近找个客栈休息，灵乌撩开车帘一角，朝着外头扫了一眼，便对我说，快到前头的镇子了，让顾少霆再忍耐一会儿。
顾少霆极力克制，不过身体依旧是颤抖个不停，好似奇冷无比。
我连忙从他的对面，直接挪到了他的身旁，他说过我身上暖，我便靠他近一些，让他好受一些。
等到了前头的小镇，灵乌就寻了客店，我先让灵乌抱着孩子下去，自己则是将一旁已经晾的半干的衣裳，裹在顾少霆的头上，带着他下车，迅速的朝着客店里跑去。
突然冲进客店，吓了老板一跳。
“找两间背阴的屋子给我们。”我先灵乌一步，开口说道。
“背阳的屋子？”这瘦高的中年老板狐疑的看了我一眼：“有是有，就在二楼楼梯口的位置，不过有点潮湿。”
“那还真是适合他啊。”灵乌撇了一眼顾少霆，话中有话的说着。
“主子，另外一间还是选个正常的，否则小主子万一受不了潮气，病了怎么办？”灵乌见我蹙眉看着他，立刻话锋一转，倒是成功的将我的注意力给引开了。
这个，倒是我思虑不周全了。
“好，一间背阳的，一间普通的即可。”我改口对老板说。
那老板点了点头，让店里的伙计带着我们上楼去，我们的房间离顾少霆的房间也就两间之隔，那伙计准备离开时，灵乌同他点了一些补汤和吃食。
我让灵乌在房里守着康宁，我则去了顾少霆的房间，这个房里确实潮湿，墙面都已经有些发霉了，黑乎乎的。
而且，这里的桌上都已经聚集了不少灰尘，应该是许久无人住。
我稍微收拾了一下，顾少霆则是一进屋便坐在了床榻边上。
“安之，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他说起话来显得有些艰难，这声音就好像是从他的牙缝之中传出来的。
我知道，他必定是在隐忍。
“我一会儿让伙计给你烧个炭盆上来。”我说完，便退出了顾少霆的屋子。
他应该不想让别人看到，如今他这痛苦脆弱的模样。
我到了楼下，直接同老板要了两个炭盆，结果，那老板上下打量着我许久，开口问道：“这大夏天的，你要炭盆做什么？”
“你准备就是。”我没有多做解释，顿了顿，又让他们多准备了两床被褥给顾少霆。
这客店老板虽觉得我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让伙计去准备了。
而我上了楼，却又听到了康宁的哭声。
孩子必定是又饿了，我现在没有法子喂她，灵乌就抱着她准备下楼，说是要寻个妇人求些奶水来。
“老板，这附近，有没有哪位婶子刚生过娃娃的？”我哄着康宁，不过饥饿难耐的她不管我如何哄，都是无用，哭的越来越厉害。
“诶呦，去对面宅院问问，不过，她刚死了娃儿，或许心情不好，不肯帮忙也未必？”客店老板听到康宁哭惨烈，连忙抬手指向了街对面的宅院。
我看到那小宅院的木门上贴着白色对联，确实是刚刚办了丧事儿的样子。
不过如今为了康宁，也只能硬着头皮过去碰钉子了。
灵乌本想跟着一道去，我担心带着个男人，更不好说话，我抱着康宁过去，没准那婶子便不会有戒备心。
于是，灵乌就留在客店里照看顾少霆，我则是抱着康宁就朝着对面的宅子走去。
到了宅门前，我没有迟疑抬手就敲门。
不过里头没有半点的回应，而怀中的康宁已经哭的呛到了，心疼的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加大了手中的力道。
半晌，终于从门后传来了脚步声，对方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朝着外头看了出来。
我看到站在门后的是一个面色煞白，憔悴无比的少妇，当她看到我怀中的康宁在啼哭时，不等我开口求她，她就已经打开门将康宁给抱了过去。
并且，也没有被康宁的头发，和眼睛给吓着，而是红着眼眶说了一句：“孩子是饿了。”
我连忙点头，说道：“对，不过，我，我，身体不好，所以没法喂她，能不能请您？”
“进来吧。”她居然爽快的就让我进去了，而进了这小院，我发现小院里冷冷清清的，没有半点生气。
她抱着康宁进了堂屋之后，就开始喂康宁。
而我则是朝着她这屋子里瞧着，发现墙面上，还有桌上都有细细的水珠子，并且，如今已经快到正午，外头的阳光烈，却没有照到堂屋里来。
“这里就只有我一个人，没法子给你沏茶了，你若渴了，就自己倒着喝吧。”女人有气无力的说着。
而康宁则在她的怀中停止了哭泣，开始变得安静。
“我的儿子若是还没有死，便同你的女儿一般大。”女人望着康宁秀气可爱的脸庞，露出了一抹苍白的笑。
我已经听那客店老板说，她的孩子死了，如今听她这么说，我便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她，毕竟丧子之痛很难抚平。
“那孩子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她好像是在对我说，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望着她，她应该是刚死了孩子，所以精神极度脆弱。
“这位小嫂子，谢谢你替我喂这孩子，不过，你气色不大好，厨房在哪儿？我去给你弄些吃的吧。”我望着她。
她却没有回应我，而是伤心的落下泪来，同我诉说她的不幸。
她告诉我，她叫苏梅儿，本是这镇上秦家少爷秦子恒的外室，秦家本是应允了，若是生了子嗣便要接她入府。
可没有想到，孩子出生之后没多久就夭折了。
“他明明活蹦乱跳的，他明明好好的，可怎么突然就死了呢？”苏梅儿如今这崩溃的状态，我完全能够体会。
连忙过去，想要将康宁抱回来，让她好好歇着，缓和一下激动的情绪。
结果抱过康宁，我就发现，这女人的胸口前头一片的黑青，这种黑青是沾染上秽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