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月砂艳压

  “这贞敏公主,倒也是当真可怜,花朵儿一般的姑娘,又是陛下的心尖儿肉,怎么就这般下场了。”
  方才说出话的刘夫人,却也是如此感慨。
  说是感慨,却也分明是话里有话。看着好似在关心贞敏公主,其实是暗中嘲讽。
  怎么说,人家贞敏公主也是个公主不是。这太不敬的话儿,也是实实在在,不好这样子说出口。不过这假意关心,说几句内涵颇深的言语,却也是任谁都不能挑出不是。
  这样子的话儿一开口,在场其他的人却也是禁不住纷纷附和。
  毕竟,谁心里都有些话儿想说不是?
  “可怜她绝色美貌,竟然被这等心狠男子欺辱了,当初嫁人时候,可是十里红妆。”
  “如今虽然逃脱虎口,陛下却也是不欢喜,甚至连带着母妃失宠。可怜静贵妃早些年没了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养在身边做依靠。还盼望这个女儿能嫁给一个好夫婿,过些个好日子。料不着如今,却闹腾出了这么些个事儿。如今不但贞敏公主遍体鳞伤,便算是静贵妃,只恐一时之间,也是不知晓如何自处。”
  “也是前世冤孽,倒是让公主撞见了这档子事儿。只说当初,陛下心疼女儿,这满京城的年轻俊彦,都由着贞敏公主挑选。岂料公主千挑万选,竟选中了北静侯。人家岁数到了,死了老婆,还有一双儿女,她怎么就瞧得上?好好一个公主,却看中了这么个样子的。这脑子,想必那时候定然是糊涂了。”
  “脑子若是没糊涂,这么会挑中北静侯?人家年纪轻轻的,便没了夫人,总是有些不对劲。可怜贞敏公主,如今只恐她寻了短见。这贵妃娘娘,可是要将她瞧紧些才是。”
  这些个女子你一言,我一语的,最后添了两句关切的话儿,仿佛这样子议论,是当真上心也似。
  然而那言语之间,却掩不住一股子幸灾乐祸的尖酸味道。
  贞敏公主平素性子冷冷清清的,也不爱跟人结交,更不揽什么事儿。要说谁跟她有多大的冤仇,那自然是没有的。只不过从前贞敏公主,总不免让人有些许羡慕和嫉妒,多多少少有些意难平。加之贞敏公主性子冷清,也是不爱与人交陪,不免让人觉得,她素来有些高傲。
  曾经遥不可及的人,如今日子沦落,过得凄惨。
  说上那么几句,这心里面也顿时添了几许的淡淡的痛快。
  苏颖听了,却轻轻垂头,清风轻轻的拂过了她的脸颊,拂动了苏颖脸颊未曾束住的秀发。
  她恬淡一笑,整个人儿也是不自禁的流转了脱俗的味道。
  这些话儿,苏颖却也是素来不和别人说的。
  说多了,却也是掉了自己的身价。然而,她却也是喜欢听的,
  她要对付谁,却绝不会只说这么些个酸话,阴狠绵绵的手腕必定也是要赶尽杀绝。
  “从前,别人倒说,论美貌,这贞敏公主和苏三小姐可谓各具风情。如今公主一时糊涂,却生生被三小姐比下去。”
  方才那说错话儿的刘夫人,如今又这样子说,可巧也是听到了苏颖的耳朵里面。
  苏颖听了,心尖一阵子的厌憎。这刘夫人是乡下地方来的,夫君是外省做官,近些日子才被迁到京城。故而她纵然是竭心尽力的讨好人,这说的话儿,却总不免令人觉得好生不舒坦。
  她苏颖自是个极冰清玉洁的人儿,怎么这些个夫人小姐议论这些话儿时候,却也是偏生要将自己扯出来。这么一说,倒好似她苏颖有意纵容,由着别人说这些,说贞敏公主的不是。
  自己哪里能沾这些?
  苏颖那绝美的脸颊之上,蓦然便是流转一缕淡淡的气恼。
  这等村俗之物,当真是连话儿都不会说着,听着就是让人那心里面一阵子的不舒坦。
  一抬头,苏颖却一脸温润,并未曾有什么极恼恨的样儿。
  她娇声软语:“刘夫人可不要这么说,其实一个女子,所谓容貌,并不是要紧的东西,最要紧的是贤惠懂礼。颖儿绝不敢以容貌自负,显得轻浮狂浪。”
  言下之意,刘夫人称赞她容貌,是看轻了她了去。
  刘夫人听得越发尴尬。
  当然苏颖心里面却并不是这么想的,谁说容貌不重要,容貌是最重要的。那些男人,口口声声要娶一个贤淑的夫人,可是实则呢却也是更贪图女人的美貌。就好似如今,苏颖在这样儿这样子一站,就不知道多少目光这样子的飞来,将苏颖从头看到脚。
  不过这种话,不能明着说,不但不能明着说,还要赶着贬低自己。
  将自己贬低一下,不会当真有什么罪受,反而越发衬托自个儿低调不争,淡雅芬芳。
  这个刘夫人,原本也是没真心得罪自己,还句句奉承。
  可惜这个村俗,接二连三的说错了话儿,那也怪不得自个儿厌了她了。这等村俗之物,可当真是脏了自己的眼睛。既然是如此,总归想个法子,让这个村俗,不要出现在自己的跟前。
  想到了这儿,苏颖甚至不觉抬起头,对着刘夫人笑了笑。
  刘夫人原本心里面有些忐忑,眼见苏颖笑语嫣然,煞是和气,这心里也是禁不住略松了口气。
  早便是听闻,这苏家小姐,不仅十分美貌,而且还是极为大度的性儿。便是自个儿一时之间,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儿,那也是没有什么打紧的。
  人家性儿好,必定也不会十分怪罪。
  这时候,却可巧有那么一道嗓音,蕴含了浓浓的尖酸,如此言语:“苏三小姐这话儿也是没说错,这位贞敏公主,自负美貌,却也是轻薄无行,做出了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情。她夺人夫婿,抢走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却工于心计,落到这等下场,难道不是活该?她非但不值得同情,只怕还是有些个活该之处。”
  贞敏公主如今虽然落魄,然而别人总是不好明着说她不是。想不到如今,倒是有个人如此直白,这般言语。人家到底也是皇族公主,这胆子也是未免太大了些。
  然而众人目光流转,不自禁往过去,瞧见是薛灵娇张的口,也是并不觉得奇怪。
  薛五一向都是这样儿,行事怪诞,脾气也是不小。不过她已然是许给了十七皇子百里璃,如今百里璃正是受宠的时候,张淑妃也是加意笼络这个未来儿媳。就算薛灵娇言语有什么错处,也是断然没有人如此的不知趣儿,还会将这桩事情给点出来。
  更何况谁都知晓,原本陛下属意薛采青娶了贞敏公主,这桩婚事也是定了下来。可惜后来薛采青与越家表妹之事闹得没脸,一死一废,这婚事也是作罢。原本别人都说,是薛家的人不知晓好歹,明明可以娶公主,却偏生非得跟那个客居家中的孤女厮混在一道,所以才闹出了这件事情。可是后来贞敏公主和萧英的私情暴露,薛家的人自然也是愤愤不平。他们认定,贞敏公主是早就有了水性的心思,甚至有可能故意设计。
  薛灵娇就是这样子认为的,她的眼中甚至禁不住流转了浓郁的恨意。
  若是往常,薛灵霜这个姐姐沉稳,必定也是会呵斥妹妹几句。然而今日,薛灵霜容色淡淡的,只是稍稍笑了笑,却也是到底什么话儿都没有说。看来不单单是薛灵娇,薛家的人都是对贞敏公主很有些个想法的。
  苏颖笑了笑,这些话儿听听罢了,她自然也是绝不会插口的。
  这贞敏公主就是太糊涂了,才招惹了一身骚。
  一旁的苏樱轻轻的举起了手帕子,掩住了唇瓣,轻轻的笑了笑,不觉说道:“公主要说别的也还罢了,这坏了昭华县主的姻缘,可是让这位昭华县主恨到了骨子里面了。就算是被封了县主了,这心里面也是极恨,居然还不依不饶的。若不是她不依不饶的闹,只怕如今萧侯爷是什么品行,大家还不能够知晓呢。”
  苏樱一想到了元月砂,心里就老大的不痛快,不知晓怎么了,一股子浓郁的恼恨之意顿时也是禁不住席卷上了心头了:“不过呀,她这么闹,想来也不是为了贞敏公主出头。这么闹了闹,贞敏公主名声都被毁了,让人笑话。难怪,陛下也是不喜欢她。”
  宣德帝不喜欢元月砂的原因,当然不是这个。而苏樱呢,自然也是瞧出来的。她故意这样子说,心里面却禁不住恶狠狠的想,元月砂都让宣德帝这样子心生厌恶了,只怕以后也是落不得什么好。
  “她到底是南府郡出身,公主跟她争,能争得过?论美貌,论出身,哪里及得上贞敏公主?公主虽然糊涂,但是恩赐她一个县主,已然是足够补偿,一点不差了。”
  “若非北静侯早年没了夫人,正经姑娘不肯嫁,原本也是挑不中她的。元老夫人不是说了,连府中庶出的女儿都舍不得送去吃苦,所以干脆挑了个旁支女,说来就是应付萧家的。”
  “可人家不高兴,虽然是个南府郡出身的女子,可那叫个心高气傲的,眼高于顶。”
  一时之间,这些女郎也是纷纷议论起了元月砂了。
  元月砂不依不饶的咬住萧英,可见意难平。
  也是,萧英不肯要她,还不是因为她那极为下贱的出身。
  苏颖听了,倒是当真痛快了。说到底,贞敏公主还好,总没真的得罪过苏颖,而且如今已然不足道了。可是这元月砂,如今还在,还碍着自己的眼,膈着自己的心。
  “萧英虽然可恶,可也怪不得他。这真正的金枝玉叶,还是与那南府郡旁支是不同的。就算如今,人家被封了县主了,可谁都知晓她县主是如何来的。这男人心里面,自然也是会有个疙瘩不是。这真珠与假珠,到底也是不一样的。”
  苏樱笑笑,却也是口吐辛辣言语。
  而苏颖却也是恰到好处的轻轻呵斥:“樱儿,你当真是不知晓礼数。无论元二小姐县主之位是怎么来的,可人家毕竟已然是龙胤县主了。说到了身份,你可还当真远远不如。你如此私下议论,只怕传到了陛下耳里,会将你治罪的。”
  苏颖却也是一脸无奈之色。
  苏樱的心里面,并不如何生气,知晓姐姐是故意这样子说,不过是为了堵住别人的嘴。
  她顿时轻轻的福了福,柔柔说道:“是我不好,我原不该这样子言语,不但自己造了口舌,也是违逆礼数。三姐姐,你说,昭华县主不会跟我计较吧。”
  苏颖微笑:“昭华县主不至于跟你这个小孩子一般见识,只要你不再胡闹,料来她也不会不依不饶的。”
  苏樱嘤咛了一声:“樱儿只是一时失言,樱儿也是不小心。”
  她冷笑,元月砂要是当真计较,这睚眦必报的名声大约也是跑不了的。也就一句话,闹到陛下跟前,陛下正想寻个机会挑元月砂的不是呢。
  薛灵娇却轻轻的侧过头去,脸蛋之上却也是宛如凝结了一层寒霜。这苏家姐妹,如此一番虚伪做作,简直令人倒尽胃口,想要作呕。她不屑这些京城贵女,明明一个个想要对贞敏公主口诛笔伐,又顾忌人家高贵的公主的身份,也没这个胆子,反而藏着掖着。如此算计,遮遮掩掩的,可不真有些令人瞧不上。自己提了提,一个个反而又去说元月砂。
  对着那元月砂,薛灵娇反而没什么感觉。
  她蓦然瞧见了马车的到来,却也是不自禁的翘翘唇瓣:“这昭华县主,可不就来了。”
  苏樱娇声说道:“她怎么就来了,我还道昭华县主面皮薄,闹出了这么多事情来,也是不敢来了——”
  然而话语未完,她脖子却也好似被掐住了一样,什么话儿都是说不出来了。
  元月砂一身男装,青衫翩翩。
  她乍然现身时候,宛如美玉般的公子,容貌煞是姣好,令人不觉眼前一亮,竟似忍不住瞧得呆了呆。分明是熟悉的容颜,一旦换成了男装,那粉琢玉雕的脸蛋,却蓦然有一缕让人说不出的惊艳之感,一时之间,竟然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翩翩的青衣,一时之间,竟让人想起了青衣风流四个字。
  宛如明月流辉,耀眼得不可方物。
  盖因为眼前女子,换做了男装,竟然是极为坦然的,没有一丝一毫束手束脚的感觉,反而是极为落落大方。
  而那举手投足之间,少女眼波流转,竟似有些个魅惑之意,令人面红耳赤!
  便算是苏樱,一时之间也是瞧得呆了呆,眼前这个女子,当真是元月砂?
  在场的贵女,也是禁不住心生同样的疑惑。
  毕竟这青衫男装的少女实在是太过于耀眼了,耀眼得仿佛,仿佛如苏颖一般夺人眼球。
  不,也许今日的召唤县主,比京城第一美人儿苏颖还要吸引人。
  毕竟纵然是不分上下,苏颖的美丽,总是欣赏,终究不免有些让人觉得腻味了。
  可元月砂是美丽,是新鲜的,特别的,让人觉得新奇的。
  她盈盈而立,竟有些雌雄莫辨的俊美,那双黑漆漆的眸子蓦然轻轻眼波流转,添了些个魅惑光彩。那些少女实则分明知晓眼前女子是个俏丽无比的女郎,却也不自禁的红了脸。
  而远处偷偷打量苏颖的少年郎,也不自禁的将目光从苏颖身上移开,瞧着元月砂。
  苏颖极为细致的察觉到了一切,蓦然死死的捏紧了手帕,手掌轻轻的颤抖。
  元月砂啊元月砂,她倒是当真好本事,总是有些个手腕,能让自己极为生气。
  不止一次了,这死丫头第一次出现在自己跟前时候,就已然是触动了苏颖的怒意,让苏颖极是愤怒。
  更可恨的是,她得罪了自己一次又一次,可自个儿几次三番的算计,却也总是奈何不了元月砂。
  如今,元月砂的明艳动人,更是深深的扎了苏颖的心,让苏颖说不出的愤懑难受。
  她也心中万分的不解,明明女装时候,不过是个寻常美人儿,虽然有几分姿色,也是不见得有这样子动人心魄的力量。然而如今,元月砂摇身一变,却好似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甚至连自己,今日精心打扮,却也是被元月砂生生的压了压。
  正在此刻,一名宫婢过来,却对元月砂说了几句话儿。
  元月砂轻轻的点点头,却也是随着那个宫婢盈盈而去。
  苏颖眼尖,也是认得出来,那个宫婢是周皇后身边的人。想到了周皇后,苏颖内心渐渐顺意了不少。周皇后可是恨透了元月砂!
  别人不知晓,可是苏颖却也是心知肚明。
  周皇后看着十分贤惠,宽容大方,有着母仪天下的本事。可是实则,周皇后也并不是那等不计较的人。她不过是善于隐忍,若是没有到计较的时候,便是能生生将心口的怒火这样子的压制下去了。
  然而周皇后的这份贤惠姿态,却也是并没有瞒过苏颖。好似苏颖这样子的人,似乎就是有那么一种天赋本领,能够轻易瞧透别人内心之中的黑暗。元月砂害死了周氏,那可是周皇后最心爱的妹子。就算是那周氏作死,就算是周皇后狠得下心加以牺牲,可是却也是并不代表,周皇后的心里面没一个疙瘩,不代表周皇后不乐意复仇。
  况且,还有周世澜。
  她慢慢的盘算着,心情稍微舒畅了些个。可是此刻一旁却也是有人议论:“这位昭华县主,我也是远远见过她两次,眉眼分明也是熟悉的。可是她女装时候,也不过是个寻常美人儿,换成了男装时候,却也是艳光四射,简直是令人移不开眼睛。原来这世上当真有女子,这男装穿出来会比女装好看的。”
  这样子的话,分明也是打碎了苏颖稍稍好转的心情,让苏颖心里又冷了冷。
  然而这样子的想法,分明也是在场其他女子的想法。
  顿时也是有人附和:“是呀,昭华县主穿男装还真是好看,好看得好似画儿里面走出来的一样。想不到这一身男装,居然能有这样子的效果。我看,改明儿我也是做一套,穿到了身上,看看是不是很有趣。”
  苏樱也是回过神来,苏颖能沉得住气,可是苏樱却也是分明没这份耐心。她顿时对着苏颖说道:“三姐姐你天生绝美,上天给了你一副绝好的容貌。可是你呢,却向来不将这副容貌放在心上。反而你时常教导我这个妹妹,但凡女子,还是要以贤德立身,不能闹这些个幺蛾子。可有些女子,却偏偏不怎么想,明明姿色也是寻常,却故意穿男装搏惊艳,为了出风头,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不然谁家好好的女子,不肯正正经经的打扮,却也是偏生要一身男装,看着也是古里古怪的。”
  苏樱这话,却也是说得急了,却也是有些没分寸。方才称赞元月砂男装美,羡慕元月砂男装惊艳的几个贵女,如今脸颊红了红,让苏樱的话儿闹得没脸,只觉得十分尴尬。
  苏樱虽然说的不是她们,可是她们听着也是觉得好生不顺耳,只觉得十分的不痛快。
  苏樱这样子说,那就是很没趣儿了。
  有人也是不觉这般蕴含了嘲讽的瞧了苏樱一眼,苏家阿樱言语里面都是酸溜溜的味道了,那醋味儿都快要将人给熏死了,还说得义正言辞。
  有本事,你也一身男装,穿在身上试一试,看一看有无人家昭华县主那么样子的美丽惊艳。
  只怕,苏樱也是穿不出来。
  而一旁的京城贵族少年们,也因为方才惊鸿一瞥,却也是议论纷纷。
  “想不到啊,这位昭华县主一身男装,竟似变了一个人也似,美丽得紧。”
  “哈,宣平侯素来风流,最近看重了这位昭华县主,咱们还正奇怪。这位昭华县主,家世容貌,也是没什么出挑的,怎么就入了周世澜这风流货的眼了。可是如今,瞧来还是宣平侯懂女人一些。却也是一下子瞧出来,这位昭华县主别有风姿。”
  “你说她一身男装,别出心裁,可是宣平侯的主意?”
  “那可是说不准,不过人家,也未必便要花落宣平侯府。那日别院,昭华县主可是厉害着。花儿虽然美丽,却也是怕有刺。”
  他们正议论起劲儿,人群之中却也是忽而有一道凉凉嗓音响起:“昭华县主乃是朝廷所封的县主,怎可如此评头论足,如此的轻慢?”
  说话的正是百里冽,他这般言语,更是不觉轻拢眉头,玉色的脸颊之上,却也是不自禁添了几个愠怒之色。
  百里冽一向沉默,人前的话儿也是不多,想不到如今,他居然是为了元月砂说话。
  也是,在场的男子虽然是在称赞元月砂,可是那些个言语,到底也是有些轻佻。倘若是别家的名门淑女,纵然是招人喜爱,美丽出众,也不好如此言语轻薄。可是谁让元月砂并无根基,就算是县主,没有被她听见,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想不到,百里冽却也是开了这个口。
  别人听了虽然微微尴尬,却也是不觉一笑置之。然而一旁的豫王世子百里昕却忽而微笑说道:“阿冽,你怎么忽而对这等女郎如此上心了。大家不过是说说笑,并没有什么恶意。再者,他不过是南府郡旁支出身,身份不免有些上不得台面。就算如今是龙胤县主了,可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子的话儿,当然也只有百里昕这个豫王世子可以大咧咧的说出口。
  在场别的人,也是断然不敢这样子的说,也是决计不敢将朝廷的县主视若无物的。
  百里冽却淡淡的说道:“她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应当尊敬她,感激她。若是随意容人笑话昭华县主,我岂不是没有心肝。”
  百里冽言语提及,众人才想起,似乎昭华县主确实也是对百里冽有救命之恩。
  百里昕想起了自己抛弃百里冽的事情,顿时也是一阵子的心虚,一时之间也是不好说些什么可。然而他的内心之中也是有些不是滋味,他总觉得,百里冽对元月砂是很不一样的。好似,好似当真爱上了元月砂了。而这样子的爱意,却也是让百里昕很是不自在。他很自私的,觉得百里冽实在不该对个女子上心。从小到大,百里冽为他解决种种的麻烦。而这样子的百里冽,百里昕并不想跟别的人分享,一点儿都是不想的。
  百里冽一双眸子之中,却也是不觉幽光沉沉,竟似流转了几许浅浅的冷意。
  他不喜欢元月砂这样子的,很不喜欢。
  从前只有自己能看出元月砂的好,觉得元月砂说不出的好看。可是今日,却偏偏有那么多双眼睛这样子的看着元月砂,并且对元月砂生出了几许的异样之情。这也是让百里冽的心里面,格外的不痛快。仿佛是一件自己极为心爱的东西,如今却也是让些个不相干的人觊觎,落在了别的人手中。
  这也是让百里冽的内心之中,顿时不自禁的流转了几许的郁郁之色,显得也是格外的不悦。
  若是有朝一日,自己有了权力,他宁可元月砂只让自个儿一个人欣赏。
  到时候,自己就将脑袋,轻轻的埋在了元月砂的膝盖上,醉枕美人膝,得到了那一场好梦。
  元月砂不知晓属于百里冽的异样心思,也是不知晓苏颖如今内心翻腾的幽幽恨意。如今她去见周皇后,可巧李惠雪也是随着元月砂一道,一块儿前去。
  李惠雪原先就是客居在周家,周皇后对于李惠雪也是很熟悉的。如今李惠雪来到了京城,如今有机会,寻了李惠雪多说几句话,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今日李惠雪见到了元月砂的男装,却也是同样流露出了几分惊讶之下。
  眼前少女,一身男装,少年翩翩,神采飞扬,极为动人。
  恍惚之间,李惠雪却也是微微有些个酸意,忍不住想到了一些过去极为美好的日子。
  一想到了这儿,李惠雪却也有些不痛快。
  她最初也是觉得磨心,不过想了几日,也是想得很通透了。自己也是嫁人了,何必再留恋周世澜呢。如今周世澜不再纠缠于她,岂不是很好。
  自己有些酸意,那也是因为从前毕竟是和周世澜好过,这心里面,多多少少的,那也是有个疙瘩,不免是有些过不去。如今自己想得通透了,自然也是不算如何了。
  然而饶是如此,当今日她见到了元月砂男装时候,却也是不觉惊艳,那股子酸意竟似又有些浮起在了心头了。
  李惠雪飞快的抬起头,瞧了元月砂一眼,旋即却也是禁不住又轻轻的垂下头去了。她就是这样子,总是怯生生的,便是别人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却也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元月砂不太如何喜欢李惠雪,也懒得搭理这个怯生生的白莲花。然而李惠雪却也是主动开了口:“昭华县主,妾身虽然是跟你有过几次误会,可是我心里面,却也是向来没有想过,想过要得罪你的。若是因为我不好,有什么举动,惹得你生气了。只盼你呢,可是不要跟我如何的计较。否则义母知晓了,又怪我不懂事,到处惹是生非。”
  她若想跟元月砂和解,好好的说话儿也还罢了,偏生后面又添了这样子的几句话。元月砂若是还跟她计较,那便是会害得睿王妃责备见怪李惠雪。那么李惠雪的日子就是会不好过,就会失去了义母的宠爱。如此一来,若要呵护这朵白莲花,元月砂就是不跟她和解,也是不成的。
  听到了这儿,元月砂的唇角却也是不觉轻轻颤动,心里面也是为了那位东海睿王妃叫了声冤屈。这东海的睿王妃可真是冤枉啊,好端端的,那也是枉担虚名,居然是闹了这样子的名声。让李惠雪这样子一说,龙轻梅是何等的不可理喻,是这样子的是欺负人。
  一个可怜的小寡妇,在京城之中,却也是要委曲求全,处处对人低声下气。这还不是龙轻梅太凶狠,让人家小寡妇怕成了这样子。
  要说这小寡妇,也没做过什么当真伤害元月砂的事情,就连争发钗,人家那时候也不强硬,是石煊争的。可是跟她说话,却好似总有些个软绵绵的,提不上气儿,软腻腻的恶心感觉。那种感觉到了喉头,让人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不过元月砂决计也不是一个因为自己好恶,就可以节外生枝的人。她也不准备多招惹些个不相干的是非,只和声说道:“司徒夫人放心,月砂这心里面,从来是没有怪过你的。你如此温柔,一切不过是污秽,又怎么会有错呢。”
  然而元月砂这样子一句话,却又刺痛了李惠雪的心。只因为,元月砂那么一句司徒夫人。从前京城和李惠雪交好的,总还是习惯称呼她一身阿雪。而石煊更是一口一个雪姐姐,叫得亲热极了。不知怎么了,元月砂口中的司徒夫人,却也是让李惠雪听得极为刺耳。她却也是并没有去深思其中之所以不快的原因,反而只是下意识的想着,是了,元月砂还是不乐意自己和周世澜的过去。这昭华县主,也就时时刻刻,要提醒自己是个小寡妇,身份低微,残花败柳,不配跟她去争。
  可是自己何尝不知晓自己是个苦命的薄命人,怎么这昭华县主,也就是不相信,自己从来没想过跟她去争呢?
  蓦然,李惠雪好似想到了什么,却也是禁不住心绪莫名。
  是了,必定是周世澜在元月砂面前露出了点什么,让这个昭华县主觉得自己是威胁。
  否则何至于,心心念念的,如临大敌,生怕自个儿将她那心上给夺走了去。
  李惠雪想到了这儿,一阵子心神动摇,不觉感慨。哎,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怎么阿澜就这样子死心眼儿,怎么就对自己念念不忘呢。不过,他又变了许多,让人捉摸不透,人前总是冷冰冰的。
  还是,他比以前更风流了,对着这位昭华县主,也总是不认真。害的这位昭华县主,还以为是如今自己的缘故,所以处处针对。
  李惠雪略一犹豫,缓缓说道:“昭华县主猜测得没有错,我从前是跟宣平侯好过,可是,可是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如今我夫君虽然已经死了,可是我的心里面,却也是只有我夫君一个,却也是绝不会再爱慕别的什么人了。”
  元月砂却也是忍不住再次轻轻的抽动了唇角,她并没有兴趣知晓周世澜和李惠雪那惊天动地的情史好吗?可饶是如此,她只怕自己一张口,李惠雪却也是认定,自己心虚否认。
  元月砂微笑:“司徒夫人放心,我向来没有误会什么。”
  李惠雪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元月砂说话儿,眼神一阵子茫然,自顾自说道:“哎,当初我们也是年纪小,当真没有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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