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8.第488章 带枷之王
一滴滴粘稠的黑色液体，从獠牙身体上滴落下来。他肩膀上有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步履虽隐，却仍能看出，他非常虚弱。鲜血混合着那种黑色液体，将他沾染得很狼狈。但是，他的手中却提着，一颗硕大的、长着双角的头颅。
“鬼窟的三领主，被杀了。”原野心中暗暗惊恐。可是，他不明白，獠牙为什么要通过那汪黑水池，潜到这里来？
獠牙沉默着越走越近，原野盯着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然退到到了黑色岩壁边。这里根本就没有退路，况且，獠牙若想对他动手，他在任何地方，都不可能有逃生之法。
待獠牙走近只剩十丈远的时候，原野沉声问道：“你是来杀我的？”
獠牙停下脚步，用深邃漆黑的目光，平静地注视原野，片刻之后，他继续向前走来。直到距离原野只有两丈远的地方，他方才彻底停下。他盘腿坐到地上，将鬼窟三首领的头颅，放到一边，抬手拿下带在头上的黑色斗篷布帽，显露出光光的脑袋，和脑袋上一圈赤色锁链印迹。
“有酒吗？”獠牙用低沉的声音问道。奇异的是，他的语气中，竟然透露着和善之意。
原野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他，完全猜不出他有什么意图。
“不用紧张，我不过是顺便过来看看你，想与你闲聊几句。”獠牙突然咧嘴，露一抹难得的笑容。同时，他伸手指着，原野身后的墙壁上的诛灵拳印，道：“那招拳法，我与那头老拳熊战斗时，曾见识过，还参悟出一点门道，取两坛酒出来，我喝完后，就传授给你。”
原野谨慎地盘腿坐下，对身边的印魂兽说道：“沙宝，取五坛寒冰酒。”
小河马模样的印兽魂，脑袋陡然变大，张嘴从体内的存储空间里，吐出五坛寒冰酒。
“印兽魂，呵呵，没想到——”獠牙说话间，神情陡地剧烈波动，震惊地问道：“你怎么会拥有印魂兽？！”
冥界是不可能有印魂兽的，只有深渊或者人界，才有机会出现。可是，他瞬间就能看出来，原野的年纪并不大，绝不是一万年前，在第二次诸神之战时被抓来。
见原野没有回答，他继续问道：“你诞生于人间，然后飞升到灵界，最后通过传送阵，进入白云森林？”
沉默片刻，他见原野始终盯着他，眼中一直保持着敌意，没有任何回复的意思。
他只好摇了摇头，向脑袋恢复原来大小的印魂兽，伸出手掌。
小印魂兽竟然不由自主地，向他走近，虽然它也挺敬畏他。
“沙宝，回来！”原野取出明帝刀鞘，想把印魂兽召回去。
可是，它却违抗了命令，并用魂音回复道：“主人，王没有恶意。”
说着，它恭敬地将脑袋，轻轻抵在獠牙的手掌上。
不过刹那间，印魂兽的所有记忆，全部从浮现在獠牙的脑海中，他身体猛然颤抖一下，倏地站立起来，惊骇地看着它，又看了看原野。
“怎么会这样！”獠牙呐呐说道：“我们伟大的族人，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他离开深渊万年，那时深渊中王族虽然落寞，却至少还有一些强者守护在那里，人界也有诸多恶魔王族繁衍声息。可是，他却通过印魂兽的记忆了解到，如今的深渊中，一个恶魔王族都没有，人间残余不多的王族（沙族人）竟然变成他族的奴隶，也就是十余年前，方才被原野这位王者，找回一点颜面！
“冥界的族人们，不是水灵人吗？你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原野问道。水灵人，就是用转生水与灵木果炼造身体，再用保留记忆的亡魂，融合出来的人。
獠牙摇了摇头，道：“我们恶魔王族，被神帝视为邪恶种族，在灵界几乎被杀绝了。冥界虽然没有实行如此凶残的手段，但是，每一个恶魔族的水灵人被炼制出来时，记忆都会被洗去，只留下狂傲的心性……哎，他们算不上是，真正的恶魔族人。如今，拥有正统王族血脉的恶魔族人，只有人界的那一脉沙族人了，还好有你崛起，为他们挽回了一点尊严。”
说着，他抬手将一只酒坛吸过去，撕开封纸，抱着酒坛“咕咕”地痛饮一场。继而，他深深地叹息一声，叹出一种令人难以承受的苍凉，道：“族人，曾经是何等的辉煌啊！四大战神种族之首！现在，却落魄如此……真希望，当时就死在那场神战之中。”
“我们的种族，不是还有你么？”原野说道：“你修为乃六级鬼神，真正的神王级别，更是所有恶魔之王！”
“你是在嘲笑我吗？”獠牙怅然一笑，道：“你见过带着枷锁的王者？”
“枷锁？”
獠牙指着脑袋上的，那圈赤色锁链印迹，道：“纳兰啸的心魂咒。”
纳兰啸，乃纳兰景之父，如今无忌之城的统治者。
“那就是心魂咒？”原野盯着他的脑袋，道：“难怪你对纳兰家的人，言听计从。”
“除了纳兰啸，别人还没有资格命令我。”獠牙说道：“这此前来，扫灭这鬼窟，不过是为了恶魔帝国的未来。”
他又喝了一口酒，没有等原野说话，便开口问道：“你有没有兴趣，当恶魔帝国的王者，统治冥界所有族人？”
原野抬头看着他，发现他深邃的眼中，除了悲凉竟还隐藏着一种恳求。
但是，原野没有答应。他摇了摇头，道：“如今的恶魔帝国，由你一个弟子——冷月魔，掌管统治。还有你的另一弟子——冷星魔，暗中辅助。更有你这样的恐怖后盾，以及纳兰家的庇护。我不过是一名金仙，要我来统治，不是本末倒置了？”
獠牙低下头，看着酒坛中动荡着寒冰酒，苦笑一下，道：“我中了纳兰啸的心魂咒，永远都无法背叛他。换而言之，我就是他的杀戮武器。冷月与冷星虽然天资不错，却也已经被纳兰景掌控，将来就算他们修为再高，也不过是他手下的爪牙。我们恶魔族，何曾依赖过他人？在他们掌控中强大起来，是没有自由的，只有耻辱……其实，我也知道，冥界中诸多实力比我弱人的，对我非常忌惮。实力强的人，对我更是不屑一顾。以我现在的身份与行为，没有人会敬佩我，我能从他人那得到的是他们的屈服，和憎恨。迟早有一天，他们会疯狂反扑……可是，你却不一样。你有酒神暗中庇护，有藏龙认你为主。更在白云森林中，摘得新酒神桂冠。就连强大神秘的女修罗——霜月，都对你敬佩不已。从名声来看，你得到了三界诸神的敬佩，只要你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将会有越来越多的强者，选择帮你。这一点，你强过我，以及所有的恶魔族人，太多太多。还有实力方面，只要给你足够多的时间，你的修为怕是要超过这近十万年来，三界第一天才——北冥。只有在你的率领下，恶魔族人才有机会，真正地崛起！你是一个潜王，只要借你一道东风，你将势不可挡！”
原野沉默不语，獠牙的夸赞，并没有让他飘然。相反，他很忌惮自己的秘密会被捅破。獠牙从他的印魂兽脑中，获得了许多秘密，可是獠牙又中的纳兰啸的心魂咒，如果被问起，很有可能全部说出。
獠牙看出了他的疑虑，便开口说道：“你的身事，确实非常敏感，但是我不会出卖你。我从你的印魂兽脑中，盗得的记忆，等我离开之后，就会让我的印魂兽，从我脑中抹去。”
“多谢。”原野点头说道。
“如何？”獠牙问道：“为了族人，你可否愿意率领他们前进？”
原野还是摇头，道：“现在，纳兰景以追杀我为乐，我怎么还能如此明目张胆，成为恶魔帝国的帝王？”
“这点，你不用担心。”獠牙说道：“只要你肯点头，我保证他会放弃追杀你。”
“你要杀他？”原野吃惊道。
“你太高看我了。”獠牙说道：“但是，除了杀与恐吓，我还有其他的办法。”
原野抱起酒坛，咕咕地将一坛酒饮尽，然后沉默不语。
“如今，我对待敌人办法，只有杀戮与恐吓，一旦我倒下，怕是冥界的所有恶魔族人，都将被曾经的仇人，清除、屠灭。”獠牙说着将手中的空酒坛丢下，站了起来道：“我也不强迫你现在就选择。不过，请你为我们的族人，考虑一下。他们已经入了歧途，我只是一个带着枷锁的杀戮武器，没有办法矫正他们。但是，你有办法……你是族人们唯一的机会，你若放弃他们，他们就真的没有未来了。”
不错，恶魔帝国如今，正在步入歧途。他们以屠杀他族人为乐，已然被这短暂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一旦獠牙失势，他们没有一丝值得，他族人尊重的地方，出现种族危机时，更不会有人选择帮忙。纳兰家的势力虽大，却是靠不住的，这点谁都知道。因为，他们只会利用獠牙，一旦他出了问题，他们才不会去管，一直被别人唾弃的恶魔族人的死活。
獠牙走到死亡通道的尽头，站立在黑色岩壁前，举起拳头，道：“当初那场战斗，我被那头老拳熊的诛灵拳打中，险些败给他。不过，好在我的修为强过他太多，神核中的灵源没有被击毁，只是陷入短暂的灵力空虚中。后来，我利用可以碾压他的强大魂术，将他灵魂封印起来……他的拳法，令我刮目相看。因此，我没有杀他。后来我耗费了大量时间，研究他那种拳法，小有领悟。现在，我就将它展示给你看。把你拳头伸出来。”
原野立刻放下酒坛，站立起来，犹豫着伸出拳头。
獠牙便将自己的拳头，轻轻抵在他的拳头上。恶魔族人有一个，其他族人都没有的，传承武技与领悟的优势，那就是魂印传递！
当獠牙的拳头，抵到原野拳头上时。他的脑海中，旋即出现当初在死亡城外，那座超级火山口中，獠牙与老拳熊的战斗场面。老拳熊那恐怖、精妙的拳法，登时印入他的记忆中。
那场战斗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却激烈得触目惊心！继而，獠牙说道：“闭上眼睛，好好领悟！”
原野便闭上眼睛，凝聚灵魂于拳上。
他的脑中立刻浮现出，一个黑色人影，一根根赤色血脉，宛如树根般，遍布那人影的身体中。没有魂力走向，亦没有灵力激荡，只有纯粹的力量，奔腾在血脉中，精妙地运行在其体内。随着那血脉，奔腾得越来越疾速，其画面的冲击力，给原野带来了极为凶猛的创击。致使他的血液，从鼻孔中流了出来，他都不自知。
突然，獠牙拿开拳头，道：“现在，我给他掩饰一下，这一拳的破坏力！”
原野睁开眼睛，伸手擦去流出的鼻血，无声地点了点头。
“使用你的魂力，看清我的血脉走向。”獠牙说道，并故意消弱身体上的灵力防御层。
原野站立在獠牙身体一则，动用大量魂力，双眼亦变成为藏龙之目，透过獠牙的黑色斗篷与皮肉，清晰地看着他血脉的流动。
突然，獠牙体内的血脉在逆行之后，有一半竟然诡异地顺行奔腾，当两方血液，全部汇聚于他心脏中时，一道极为生猛的血脉，登时灌入他的右臂，汇聚到他的右拳上。他的拳锋前，倏地闪现出一层黑色的能量真空层，核心处却产生了一颗极赤的血点，然后那血点迅速放射为，一个赤色“十”字。
“嗡——”黑色能量层，内部浮现出血色十字纹，瞬间构成诛灵拳的标志性特点，出现在獠牙的拳头上。紧接着，他对准黑色岩壁，凶悍地挥出拳头。
“嗵！”獠牙的拳头，重重地击打在岩壁上，却只传出一道沉闷的声音，这一拳，对岩壁几乎没有造成任何破坏。
可是，奇异的一幕出现了。
黑色岩壁上，以他的拳头为核心，迅速燃烧起一圈黑色奇异灵火，且在无声无息中，极速蔓延开来。继而，岩壁上的黑色灵层，遭到疯狂的焚烧、破坏。冰冷干燥的黑土岩壁，彻底裸露出来。
少顷，这条死亡通道中的一半灵层，全部被这种神奇的诛灵拳，击打出的能量，焚烧、破坏。
獠牙抵在真切的岩壁上的拳头，轻轻用力。“嘭！”一道土石崩塌声传来，岩壁上登时被他的拳头，震出一道巨大的缺口。外面的幽青色光芒，旋即散落进来，映入眼帘的还有，狼藉一片的树木横斜、断裂，熔岩动荡，满目疮痍的战斗痕迹。
獠牙取出一只卷轴，丢在地上，在跨步走出的时候，留下一句话：“在我还有能力，给你提供一点帮助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去找我。只要你答应，当帝国之王，我就有办法，撤销那个疯子对你的追杀令。”
继而，他身形一闪，消失在洞口处。
原野上前两步，捡起地上的卷轴，发现是极为珍贵的传送卷轴……
离开之后，獠牙又在幽冥鬼窟中，仔细搜索一番，方才飞到出鬼窟的那条唯一洞口前。但是，他并没有急着飞上去，反而是对着自己的左手掌心，那一道玉白色的印魂兽纹，说道：“出来。”
只见，他手掌心的玉白印魂兽纹，陡然化为一缕青白色魂焰，飞窜出来，落到地上，凝聚为一头两丈高的白色大河马。
“我从他那印魂兽脑中，获取的记忆，你可封印在自己脑中了？”獠牙问道。
那神级的白色印魂兽，点了点头。
“好，现在将那部分记忆，从我的脑中抹去。”獠牙说道。他中了纳兰啸的心魂咒，是不可能守住心中秘密的，唯有的办法，就是将记忆抹除，道：“他是我们族人的希望，就算冥界所有恶魔都死了，他也不能出事。毕竟，真正的族人都在人界，需要他回去统治。”
“记忆抹除之后，万一他有求于你，怎么办？”神级印魂兽问道。
“有你提醒我就够了。”獠牙说道……
外面，暮色四合，一钩残月宛如薄冰般，浮在纤尘不染的天空中。
寒风幽然吹拂着，悬浮在泽湖上的白色骷髅山峦前，纳兰甲抱刀于怀中，悬空站立，盯着眼前的洞穴。他身后，十一名妖神依次悬立，无人说话。从地底下传来战斗的声音，到声音消失后的几个时辰，他们一直无声地，守候在洞穴前。气氛极为肃杀，有几个妖神，已经等得着急，不由地焦躁起来。
倏地，一道漆黑的身影，闪烁在洞穴深处。须臾间，獠牙便窜飞出来。
“师父！”冷星魔旋即露出一抹笑容，深深地吁了口气。
其他人，皆恭敬地低下头。
獠牙甩手将鬼窟三领主的头颅，扔给纳兰甲。
纳兰甲伸手抓住它的角，打量一眼，道：“他不是这里的大领主吧？”
“不是，老大与老二，皆被我打伤。可惜，关键时候，老三拼死守护，给他们争取了逃窜的时间。”獠牙说道：“你们可以进去了，里面的所有死亡通道，皆被我打穿，可能还遗留几头凶无常，但是它们伤害不了你们。”
“逃窜？”纳兰甲疑惑道：“他们有传送阵？”
“有，但被这个老三捣毁了。”獠牙说道：“不过，我知道他们传送到哪。现在，我就去将他们全部铲除。”
“这是你的事。”纳兰甲说道：“我只关心那个家伙，他在里面吗？”
“在。”
“为何不一并将他铲除？”
獠牙眼中，倏地掠过森冷的光芒，道：“你可曾听说过，我杀过任何一个自己的族人？”
纳兰甲旋即被他的这股恐怖的气势，吓得向后退了一步。惊吓之余，他勉强一笑，道：“我不过和前辈，开了个玩笑。那家伙是我们的猎物，由你来杀，不太合适。”
獠牙什么话也没有说，纵身窜跃而起，在天空中闪烁几下，便消失在西北方向。
见獠牙飞走，纳兰甲的脸色，逐渐冷了下来，森然说道：“不过是一条走狗，也敢在老子面前逞凶！”
继而，他转脸看着冷星魔，愠怒道：“你们恶魔人，不杀自己的同族吗？”
冷星魔脸色铁青，但还是点了点头。
“好，等我们捉到那个家伙，就由你来杀！”纳兰甲说道。
冷星魔犹豫一下，拳头紧握，沉哑地说道：“是！”
“哈哈！”纳兰甲转过身体，望着黑黢黢的洞穴，狞笑道：“狩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