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节

  “她若是不想暴露身份,这几日定会再来刺杀。届时一举拿下,或可问出上神尸身下落。”
  第四百四十章 :剑冢的秘密
  云渺渺昨夜遭袭的消息不出半日传遍了天虞山上下,负责主事的长琴自是头一个晓得的,若非长潋亲口所言,她岂能轻易相信,堂堂天虞山主峰,居然由得人来去自如,传出去,颜面何在。
  然这消息跟长了腿似的,她还未传令下去,几乎半座山的人都晓得了,其速之快,较之云渺渺那回有过之而无不及,头疼之际,多少也起了疑心,回想今晨长潋同她说的那些乍一听还有些模棱两可的话,皱起了眉。
  “师父,那贼子可太猖獗了。”言寒轻满腔愤慨,据步清风所言,云渺渺可还在“重伤昏迷”中,此时下手,趁人之危,简直卑鄙无耻!
  一旁的孟逢君也皱起了眉:“依掌门所言,云渺渺应当已经猜出了那内奸的身份,如此一来,比起受了控制,不一定能想起什么线索来的方师弟,她自是首当其冲。掌门那边就没什么对策吗?”
  若真被此人得了手,内奸的线索可又断了。
  长琴面色发沉:“映华宫外应有护持之术,按理说不至于出现如此危险,除非”
  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眸光一深,却并未同弟子言明。
  “虽说千钧一发,但至少得到了新的线索。”
  “师父是说那内奸是个女子的事?”孟逢君面露狐疑,“此话可靠吗?可有证据?”
  长琴也并不能就此笃定:“没有证据,只有证词,但想必不会是空穴来风,你二人暗中留意,近日谁接近过主峰,风华台那边也不可懈怠,任何发现,即刻回报,切勿打草惊蛇。”
  二人互觑一眼,应声领命。
  “端华长老可有消息?”她又问。
  孟逢君目光凝重地看了她一眼,着实犯难:“还未发现端华长老的行踪,已经四日了,师父,其他门派的人对此也有所怀疑,是否先设法给个交代?”
  她言下之意,多少编个借口糊弄过去,那些闲碎之词,她挑挑拣拣,才敢说与她听,便是能管得住本门弟子,也堵不住诸多质疑之声。
  一个长老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失踪,绝非偶然,甚至有怀疑天虞山存心包庇,嫌疑更甚。
  可从始至终,端华长老当真是音讯全无,山间大小诸事,应付各派掌门,搜寻真凶,皆是长琴亲力亲为。
  掌门虽有相助,但似乎总是几个时辰,便突然不见了踪影。
  甚至不如中皇山那个骚包大弟子见得多,这等状况下,便是一无所知,也能觉察到其中的古怪。
  天虞山近来频繁变天,雨雪交加,护山大阵竟愈发薄弱,她曾向步清风旁敲侧击地打听过掌门近来可有异常,都被避重就轻地绕开了。
  步清风素来不会撒谎,都不必与他多么相熟,便能瞧出他目光躲闪。
  他有所隐瞒,看来错不了,但他这性子既然不肯说,这其中多半还有掌门的意思,他们这些做弟子的,不宜多问。
  只是这般局面,不知师父还能撑多久,更不知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看着窗外昏沉的天,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正月雪连天,她已有十年不曾见过这般景象了,娘说过,这天色,是灾厄之兆。
  长琴疲倦地揉着眉心,叹了口气:“不必理会这些谣言,眼下人心惶惶,找到真凶之前,什么借口都会惹来非议,不如不费这劲儿,端华长老的下落,你二人暗中留意便可,找得到最好,找不到我想法子。”
  她这几日疲于应对缉拿真凶之事,分身乏力,凭她对端华的了解,那小子的行事作风与他平日里严苛的样子相差无几,无故失踪四日,绝不可能,但他到底在做什么,她眼下也没什么头绪。
  数次前往余音阁,皆是无果。
  连余念归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道是师父忙碌,许是无暇顾及。
  这话反正她是不信的,自己的弟子也能抛在这,那小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她头疼之际,言寒轻上前一步:“师父,这几日各派打算入剑冢搜查,但剑冢内剑气凌厉,多半只能从中抽调精锐,以灵气护身,硬闯一番了,师父以为如何?”
  长琴呵了一声:“都已经打算好了,才让你告知我一声,这些人可真是不晓得天高地厚,真当天虞山剑冢是自家后院,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看师父的脸色,言寒轻晓得她并非一时气话,但剑冢他也只远远看过一眼,半山草木葳蕤,半山荒芜剑林,此景放眼天下,也就天虞山这么一处了。
  门规森严,不想挨戒鞭挨得一身血口子,谁都不会想不开往那地儿去。
  且剑冢中据传都是些野性难驯的利刃,千年不肯认主,只能封存在此地,不称手的法器,自然也没人要。
  但这座剑冢,他的确有些好奇。
  “师父,剑冢里是不是有什么宝贝啊?不然这么多无主之剑,白白搁在那,又不许靠近,有何用呢?”
  闻言,孟逢君也瞄了长琴一眼。
  多言是有些冒犯,但言寒轻这回问的,也是她踟蹰两久,一直想打听明白的事。
  此时屋中只他们师徒三人,她难得没有出言斥责这个口无遮拦的师弟。
  长琴看着二人,沉默了片刻:“真想知道?”
  二人互觑一眼,点了点头。
  长琴无奈地叹了口气:“同你二人说说也无妨,横竖为师也是从诸多传闻中听来此事,上古有言,天虞山乃朱雀诞生之处,千万年受天地灵气所佑,无病无灾。
  混沌鸿蒙,天地初开,四灵追随父神分六界,辟八荒,手中却无长物抵御无数自深渊中涌出的妖兽,朱雀上神以山河为炉,辟出一处剑池,就在天虞山间,后来演变为如今的剑冢。
  剑池中汇集无数精铁秘宝,炼化成刃,被分给了当时各路仙神,传闻如今在剑冢中,还留有几把上古神兵,至今不曾认主。
  剑池千万年来从未有一刻停止过冶炼法器,兵刃戾气也日渐堆叠,将草木吞噬一空,寻常人踏入一步,便会被无形的剑气凌迟分尸。”
  “既是上神所创,为何会有如此可怖的戾气?”言寒轻甚是不解,仙神在世,难道不是济世救人,慈悲为怀的吗?
  长琴摇了摇头:“父神分六界,最初并未给任何一界定善恶,七情六欲,都是世人自己结出的孽与缘,如今人们吃斋念佛,觉得神仙都是心存仁善的,也仅仅是凡人的一己私念,就连咱们这些修仙之人,最初也是先入为主地觉得,为仙者,应当如何如何,可这些话,何尝不是我们揣测出来的?”
  这话令二人俱是一怔,细想下来,数千年来根深蒂固的念头,追根究底,到底是从何人何处沿袭下来的呢?
  第四百四十一章 :本尊今后,就睡在这屋
  “当世的仙家,大多都是凭着不懈的修炼,终得道位列仙班,可最初的上古仙灵,却都是自诞生于世,便注定了自己的职责,这与心思良善还是邪恶无关,那时的确没有这样的是非差别,神所为,便是正,忤逆,便是邪。”
  她一字一句地说下去,几乎颠覆了二人以往的认知。
  “博爱之心,对于上古仙灵而言,亦是与生俱来的,只是这种博爱,并非善意,并非垂怜,他们所爱是天地众生,而非某一个人,这就意味着他们所做的事,与咱们如今的认知,定有偏差。
  上古之乱,妖兽肆虐,连带着各界受难,人间与地狱无异,妖兽邪念,一旦沾染,便会丧失理智,醉心杀戮,再无转圜的余地”
  她说到这,言寒轻与孟逢君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三青鸟的模样。
  吞噬妖兽,连自身也堕于污秽,为天地所不容,在那暗无天日的地底,被折磨了数千年。
  上古之时,还有不少这样的例子吗?
  “这也与剑冢有关?”言寒轻不解地望着她。
  长琴点了点头,并无半分玩笑之意:“上古无善恶,该生该死,仅仅取决于是否违逆天道,妖兽横行,世间万物近半数堕入魔道,为平定乱局,诸天神佛诞世,朱雀上神创神兵于剑池,正是为了讨伐所有祸乱,是救世,亦为正法。
  这些兵刃的出世,要扫荡的,是世间半数以上的生灵,且不问缘由,不论善恶。”
  此话一出,二人着实吃了一惊。
  这番话虽是由传闻得知,却不似空穴来风的玩笑,古籍曾载,鸿蒙之末,天地动荡,半数生灵陨落,四海荒芜万年。
  那原来,不仅仅是书页上的寥寥数语。
  言寒轻脸色发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不是那不是滥杀吗!”
  不问缘由,不论善恶,那些神明,生来只为杀戮不成?
  长琴轻叹一声:“毕竟是数万年前的事了,当时的局面,怕也不似我们所想的那般简单,此事在古籍中均有记载,虽不甚详尽,却是可信的,古神无情,才能做到真正的公允,生死皆是注定,他们只是天道代行者,如今,也都早已陨落了。
  这处剑冢,算是除天一镜外,上神留下的另一遗物,就连掌门,也不能令其平息戾气,只能布下阵法,阻拦所有弟子接近,但那真凶极有可能藏身此处,阵法也撤去了,却并无结果,那些人不信,非要前去,我也没法子。”
  “那剑冢有如此来头,擅入岂不是很危险,当世无人能降得住其中戾气吗?”孟逢君问道。
  长琴思忖片刻,道:“不靠近那几件性子尤为暴戾的还好些,修为深厚,能撑个一炷香工夫就算不错了。剑冢最初,也不是这般恶煞的,听闻缺了镇压之灵,这些年积怨不消,才成今日。”
  “镇压之灵?”孟逢君出身仙界名门,见过不少神兵利刃,还是头一回听说。
  “这话是掌门告诉为师的,剑冢中原有一剑灵能镇万刃,只可惜许多年前便遗失了。”长琴也颇为叹惋,此事她向长潋提过数回,他也不知。
  这座剑冢,与它的原主一样,处处成谜,若非天虞山这等钟灵毓秀之地,多半也镇不住如此戾气。
  言寒轻沉思片刻,下了决心:“徒儿再去劝一劝,若他们当真要进去,至少要将其厉害之处说个明白,缉拿真凶固然要紧,却万不能再因浮躁搭上人命。”
  说罢,他便与孟逢君一同告退。
  长琴这几日下来已是疲累至极,算算日子,才发现今日都是正月初二了,往年还有些热闹之处,今时今日,却是巴不得能早些平息下来。
  方卓那边应是已无大碍,灵根损毁一事,且得等诸事了结,容她这个做师父的好好想想,如何同他说清楚,在这之前,攘外必先安内,一日不查出谁是内奸,她一日寝食难安。
  长潋同她说的那番话,简直教人心惊肉跳,内奸若是真在本门弟子中,就不仅仅是颜面的问题了。
  数日排查,她未尝没使过手段,本以为此人既然勾结妖邪作乱,众人迫切地追查真凶之时,多少会有些慌乱,但无论明里暗里,皆无任何蛛丝马迹。
  一切如常。
  直到昨夜,云渺渺遇袭。
  此人难道只是不愿自己暴露,并不在意那真凶是否会落入他们之手吗?
  这番“勾结”,倒真是怪了。
  与此同时,云渺渺刚送走了前来给她上药的霓旌和步清风,独自坐在床边沉思。
  从昨夜遇袭至今,她想了很多,最近断断续续的线索,她时而想起的那些“梦境”,昨夜的记忆虽然不甚清晰,唯独那声音一遍遍唤着的名讳,还依稀记得。
  昏沉中没能及时想起,歇息了一夜才恍然回神。
  陵光,那是朱雀的名讳。
  只是,为何会以这个名字,引她出去?而她又为何当真去了?
  她的确想要夺回那具似是她师祖的尸身,却还没蠢到光是听到有人喊这名字,便不管不顾地冲上去送死。
  昨夜还有蹊跷。
  此事她并未告诉任何人,待引出下手之人,再细问不迟。
  山下还未传来好消息,那真凶的身份,应当已经传开了,迟迟不现身,反倒令人心头发凉。
  邪祟匿迹,内奸随之无踪,这种时候比起主子的安危,居然先惦记如何取她这个无名小卒的性命,不知该说这位堕入魔道的玄武上神已失人心,还是叹他可笑。
  她本想借此机会一石二鸟,如今看来,只怕还要费点心思。
  昨日中招,是她还不够谨慎,没料到还有这等法子暗下杀招,胳膊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用自己的佩剑割出的口子,就算事后被发现,多半也会被当做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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