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节

  一道邪气迎面打来,将她掀了出去!
  借着霄明的剑气,卸去其大半力道,她旋身一转,堪堪稳住身子,肺腑却被震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却见他并未与她多做纠缠,转身便朝着那具尸体伸出了手,似要将其带走。
  云渺渺暗暗心惊。
  方才的梦虽说虚幻缥缈,但细想下来,应是残留在这女子躯壳内的记忆。
  连个缓神的闲余都没有,她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的。
  唯一笃定的,是绝不能让此人将这具尸体带走!
  她无暇细想,一鞭甩了出去!
  这次不是对着那邪祟,而是抢在他前头,直接卷起那具尸身,凌空一拽,飞身将其接住。
  冰冷的尸体落在怀中的时候,比她想象中还要轻,这女子仿佛当真变成了一具中空的躯壳,薄如蝉翼的素宣纸,便是比她高出许多,抱起来也毫不费力。
  梦中那张淡漠如雪的脸一闪而逝,她倏忽皱起了眉,不远处的男子却并没有打算给她喘息的机会,死死瞪着她,眦目欲裂!
  “还给我!”
  话音未落,人已经杀气腾腾地冲了过来!
  她不敢松懈,一手护着怀中的尸体,一手挥动长藤,与之拉开距离,朝着洞外逃去。
  那邪祟果真追了过来,她暗暗瞥了眼还靠在石壁旁昏睡不醒的方卓,想起师父之前曾给了她下了一道护持,咬咬牙,将这道护持甩到了他身上,转身带着怀中的尸身迅速逃离此地!
  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诸多画面交杂在一处,又昏又疼,仿佛有一根针在不断往她肺腑里扎。
  怀中的人那么冷,她却不敢放手,固执地维系着唯一的念头。
  去找重黎
  找到他
  一定这次一定!
  身后的浊气夹杂着利刃猛烈地打来,她以不染奋力抵挡,还是免不了中了几招,这节骨眼上无暇还手,只能强忍着痛往前跑。
  不知被动了什么手脚,连御剑之术都使不出来,便是再轻,到底还是抱着一具尸体。
  虽说听得模糊,但方才,的的确确从这邪祟口中听到了“长生之血”这四个字。
  这具尸体,绝不像看到的那般简单。
  她咬咬牙,抽出乾坤袋,将尸体丢了进去,回身一鞭!
  “你究竟是什么人!胆敢擅闯天虞山剑冢,意欲何为!”她厉声质问,这邪祟却并无答复之意,追得这般紧,她将尸体藏入袋中的一幕自然也落在他眼里。
  纠缠之间,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她腰间的乾坤兜。
  这令云渺渺更为笃定,这具尸体与长生之血定然有着莫大的干系。
  那些梦若不是梦,这女子的身份怕是正如她所想。
  当真如此,就更不能让这邪祟将其夺回!
  她一面护着乾坤兜,一面往后退,这邪祟的法力远在她之上,却不知为何始终没有对她下杀手,她不认为他还存了什么良善之心,却也猜不透他究竟有何打算。
  浊气迎面而来,逼得她不得不连连后退,她的鞭法尚且生疏,仅凭不染实难抵挡,再拿起剑,数招之内,肩膀便开始疼起来。
  如霓旌所言,确实落下了病根,但眼下也顾不上这些,能挡一招是一招。
  看到她拿起霄明,那邪祟竟然怔了怔,旋即一道浊气迎面攻来!
  她当即提剑一挡,却被这陡然沉重的一击掀了出去,另一道浊气趁机朝她腰间飞去!
  她下意识想护住乾坤兜,雾中利刃却于此时刺来,朝着她的手腕划去,要断她经脉!
  旋身一避,乾坤兜却被夺了去!
  不好!她心头一紧,此时便是想抢,也避不开随即而至的浊气。
  一道紫色剑光陡然闪过,劈断了已至眼前的污秽,她也在转瞬间跌入漫着海棠花香的怀,素白的衣,绵软温热。
  来人抱着她侧身一避,抬手接住了寸情剑,直指那邪祟。
  漂浮于半空的灵识刹那归位,她的意识也逐渐清明,下意识地抓住眼前人的衣袖,悬在嗓子眼里的一口气舒了开,忽然间,似乎这世上再没什么值得害怕的东西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争夺
  稍稍缓了缓神,她的目光落在寸情上,剑光如辉,散发着不同于平日的凌厉气息,蹿动的紫光如利刃般寒气涌动,她正疑惑于为何他能拔出她的佩剑,顺着剑锋却瞧见了紧握着剑柄的那只手正承受着剑气的凌割,除此之外,虎口处还有灼伤的痕迹。
  仿佛手中的不是一柄剑,而是一块烙铁。
  仙剑认主,不从旁人命,诚然已是众所周知之事,但反抗得如此强烈的,她还是头一回见。
  寸情较之霄明的锋芒毕露要平和许多,平日里也少有动静,且并无一人会对这把下品灵剑有所留意,故而连她这个主子都没料到有朝一日会见它散发出这等戾气。
  重黎却仿佛浑然未决,依旧面不改色地挥剑,逼出数道剑气,朝那邪祟当头劈去!
  滚滚尘烟,眼前一阵地动山摇,溅起的走石飞沙迷得人睁不开眼。
  云渺渺心中暗惊,当即看向他的手,果不其然,强行逼出这几道剑气,寸情也一直在反噬到他身上。
  他面不改色地将剑一收,顺势递给了她。
  “自己的剑,不要轻易给别人。”
  她愕然地接过寸情,戾气刹那消散,似又恢复了平日的默然无声。
  “还没完。”他将她拉到身后,召出无愧,目光凝重地盯着烟尘深处。
  方才那一剑,并没有劈中的感觉。
  比起一招杀了这邪祟,他更像确信自己心中的猜测。
  丝缕浊气从尘埃中漫出,将其陡然驱散,黑雾之下,还有一层漆黑的兜帽,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脸,然而一道血痕还是顺着脸颊滑了下来,他侧目瞥了眼她手中的不染,缘由不言而喻。
  他凝神试探,想要看清那张脸,这气息他不由得皱起了眉,握着无愧的手渐渐收紧,目光却渐渐平静下来。
  “多年不见,不曾想您尚在人间。”
  突如其来的一句寒暄,令云渺渺有些茫然,但看那邪祟,却似乎并不意外。
  沙哑的声音在峡谷中激起阵阵回音:“你偷走不周山一半的邪气居然还能活着,也算是命大。”
  重黎冷笑:“上神客气了,比起本尊,您能从当年封天阵中活下来,怕是也出乎天下人的预料,若非留下了如此漏洞,我也没本事取出那一半的邪气。”
  他二人剑拔弩张的对峙,云渺渺却没几句能听得懂。
  眼前的明明是个居心叵测的邪祟,他却称之为“上神”,封天阵,不周山,邪气竟都与数千年前那场大劫有关。
  取出了一半的邪气,她还是头一回听说这等事。
  不周山的封印到底出了什么事?
  此人究竟是谁?
  她有诸多疑惑,眼下却不是细问的时机,她紧盯着那邪祟手中攥着的乾坤兜,看向重黎:“乾坤兜中装着长生之血的线索,不可让他带走!”
  “什么!”听到长生之血,重黎脸色顿变,难以置信地望着那只再寻常不过的乾坤兜。
  黑雾中的男人似有退走的趋势,云渺渺目光一沉,扬鞭而起,朝他冲了过去!
  虽有将其擒住的念头,她也顾及此人来路不明,不知是否还留着后手,今日不为分出胜负,只要抢到那具尸身,破了这幻术便可。
  见她上前抢夺,重黎也当即追来,道道鞭影在半空中交错,如一座牢笼,渐渐朝中心收拢。
  那邪祟自是有所觉察,一手护着乾坤兜,一手探入怀中,抓住了什么猝然一扬!
  刹那间,一阵香气扑鼻而来,直冲面门!
  云渺渺下意识地想避开,突然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口鼻。
  “屏息!不许吸进去!”
  头顶传来一声厉喝,她吃了一惊,当即封住了呼吸,连连后退。
  重黎的脸色极为难看,不知为何如此愤怒,再不许她上前一步,扬起无愧冲了过去!
  那邪祟一面避着藤鞭,一面后退,无论如何纠缠,始终不给任何碰到乾坤兜的机会。
  越是如此,重黎越是焦躁,从那只兜带里漏出的些许气息,便是死他都记得。
  找了这么久,居然在这!居然真的在这!
  “交出来!”他眦目欲裂地怒吼,手中墨藤仿佛要将一切都凌割成碎片。
  兜帽之下传来一声冷笑,夹杂着刀刃和异香的黑雾陡然朝他涌来,迷住了眼,虽立即用无愧挥开,却还是呛了一口。
  一道金光驱散了他眼前的黑雾,直逼那邪祟腰间兜袋,将其打落的同时,顺势往回一勾!
  乾坤兜转眼回到了云渺渺手中,可一探袋中物,却发现并没有她要夺回的尸身。
  错愕地抬头望去,却见重重黑雾中,那邪祟抱着那女子的尸身,转眼遁去。
  她扬鞭欲拦,却到底迟了一步。
  “站住!”重黎咬牙冲上去,却突然像是被卸了气力一般跪在了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浊气裹挟着那具尸身,消失在他眼前。
  最后望见的,只有那了无生气的容颜,心口猝不及防地疼了起来。
  眼见已经追不上,便是再不甘也只能暂且作罢,她立即赶至他身旁,扶住了他的肩:“可有伤着?”
  重黎双目发红,还死死盯着那邪祟消失的方向,手中的无愧还未褪去杀气,甚是可怖。
  “还给我”他整个人都因愤怒而不住地颤抖。
  这般反应,云渺渺始料未及。
  就这么想要长生之血吗
  她犹豫片刻,手轻轻覆在了他胳膊上,等着他渐渐平静下来。
  那邪祟的气息已然消失,环顾四周,幻境却还在,看来不找到生门,他们是出不去的。
  有了三危山的前车之鉴,这回从察觉到陷入幻境之初她便暗中数着自己的脉搏,以此估量大概过去了多久,但昏睡过去的那段时间在她意料之外,到头来竟还是被耍得团团转。
  唯一确信的是,那邪祟与重黎是旧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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