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节

  “她不就是长潋上仙座下的那个弟子么?传闻说她被魔尊掳走,山上的人都以为她已经被害了,私下里商量着后事呢”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魔族凶残悟道,以杀戮为乐,人人得而诛之,她被掳走这么久,怎么还能活着回来?”
  “该不会是早就被魔族夺了舍,派了个细作混入仙门吧?你瞧,连命兽都没有”
  “她方才看咱们了,是不是盯上咱们了?”其中一人说着,不由得瑟缩起来。
  “这儿可是天虞山,有长潋上仙坐镇,岂容妖邪放肆?”另一人宽慰道。
  “那可说不准,你们可有听说,为寻长生之血天虞山这回派遣了四队弟子入世,被魔尊混入的那一队,恰好有长潋上仙的两名弟子,这女弟子被魔尊掳走,大弟子事先都未曾察觉到,丢人可丢大发了”
  “诶?我听说天虞山的掌门首徒法力高强,年纪轻轻便已开光,如今都快破劫了,怎么会什么都没察觉到呢?莫不是有意隐瞒?”
  低语至此,他们忽然感到背后一凉,已经走出数步远的云渺渺忽然顿住,回过身来静静地盯着她们。
  波澜不惊的眼中透出一股森冷,便是手中没有拿剑,也仿佛有着无形的利刃朝他们逼去。
  明明是笑着的,却瞧不出半点客气之意。
  “诸位道友,这儿怎么说也是天虞山,心中有惑无妨,但背后编排还说得如此大声,是不是太嚣张了些?你们怀疑我这个与魔族有所纠缠的人倒还有些依凭,但我师兄堂堂正正,素来问心无愧,还望诸位慎言。”
  说得凛然,可若是配上那双毫无波澜的眼,总教人觉着阴恻恻的。
  三人吞咽一下,匆忙逃窜,似是怕一语成谶,她当真露出“本性”,当场要他们性命。
  望着那三人逃远,云渺渺暗暗嘁了一声。
  “就这胆子还敢背后嚼舌根呢”
  人虽走远,但方才那些话还犹言在耳,比起她从步清风口中套出的旁枝末节,确实过分多了。
  但大致与她猜测中的并无太大差距。
  想来也是,一个颜驻期弟子,能从魔尊眼皮子底下逃回来,换了她也不可能就这么欢欢喜喜地接受了。
  看来要自证清白,还得费不少功夫啊
  她叹了口气,转身却正对上站在身后的男子。
  青衫如纱,鸦发高绾,手握一柄上品灵剑,充耳琇莹,庄重轩昂,都说君子如玉,眼前这位的确称得上卓然风貌,只是其眼神沉静,非但不似玉石温润,倒染了些寒光。
  云渺渺还记得他,毕竟在令丘山时,已经打过照面了。
  “陆道友怎么在这?”
  陆君陈默然不语,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通,似是在试探什么,看他的神色,应是早就在这。
  她笑了笑:“陆道友可是觉得我方才说错了?”
  陆君陈摇了摇头:“你为自己的师兄说几句公道话,有什么错?不过”
  他顿了顿,皱起了眉。
  “你方才训斥的,是我的同门。”
  闻言,云渺渺一怔,旋即笑道:“是吗,那还真是对不住,话说得重了些。”
  陆君陈的脸色始终绷着,诚然口吻平淡,却给人一种庄重严谨的感觉。
  “是本门无礼了,在天虞山妄议掌门弟子,确然不妥。”
  不知为何,对着这个人,云渺渺便有些笑不出来。
  平日里还能应付一番的客气的微笑,在陆君陈面前,就僵住了,总觉得
  “陆道友言重了,这种事”
  “这种事,还是有理有据,在诸位掌门仙友面前一次说清得好。”陆君陈一板一眼,颇为正经地看着她,“云姑娘觉得呢?”
  云渺渺心窝一抽,着实不知如何接这句话。
  她这算是碰上比那个活祖宗还不会说话的人了吗?
  “可对?”陆君陈认真严肃地重复,似是不等她一句答复,便不会罢休。
  “陆道友说得是。”她硬着头皮答道。
  “既然如此,云姑娘不妨说说在被魔尊掳走的前因后果,想必天虞山上下,没有你自己更为清楚此事经过的人了。”说着,他竟然不知从何处掏出了纸笔,要做个详细的记录。
  云渺渺被这一丝不苟的势头惊得往后退了半步:“这不妥吧?”
  “如何不妥?”
  “”且不论事出突然,她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光是这人开门见山的耿直,就已令她倍感压力。
  她也算应付过不少人,但眼前这位,显然是她尤为不擅长的一种。
  她指了指怀中的盒子,干笑道:“其实我还有师命在身,须得给长老送东西,此事说来话长,陆道友何须急于一时?”
  闻言,陆君陈看了看她手中的盒子,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是在下思虑不周,既然姑娘眼下不便,便改日再说。”他终于收起了那莫名其妙的纸笔,云渺渺也暗暗松了口气,尴尬地同他告辞。
  直到走远,她不露声色地侧目回望,陆君陈还站在那,不知在想什么。
  方才那话,换了旁人来讲,就像一句客气话,诸如“后会有期”“改日再聚”云云,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令她有种被盯上了的错觉。
  改日再说啧,他应当不至于离谱到去映华宫向她打听吧?
  第二百八十八章 :林间邪气
  她怀着一丝忐忑,前往长琴所居之处,一路也听了不少闲言碎语,众口烁烁,一个一个争辩过去,只怕她嘴皮子都要磨烂了,况且她素来无心与旁人争什么高下,更疲于去记恨什么,总觉无用。
  心若无愧,即使身在浊渊,亦是天地清明。
  处处妄言,不与之计较,便也成不了锥心的利刃。
  盒子,亲手交到了长琴那儿,还与言寒轻碰上了面。
  自令丘山一别,确然已经过了许久,这小子也不知经历了什么,瞧着倒是稳重了些,问了她的伤势和近日的状况,少见的没有同她辩上几句。
  孟逢君还是如常,见了她还是不忘冷阴阳怪气地呛上几句,若不是之前听师兄说她也去魔界救人,费了不少心神,云渺渺也忍不住要回几句的。
  但这次,却是要先道声谢。
  “不过是还你个人情,要你谢什么。”孟逢君没好道。
  恰好后头两个烧炉子的新弟子窃窃私语,断断续续听到几句,应是听到不少传言,今日见到了她,不免心中生疑。
  言寒轻皱了皱眉,似是不悦,还没来得及让其住口,孟逢君抄起案头上盛丹药的勺儿反手抡在二人头上,手法娴熟,令人头皮发麻。
  只听得嘎嘣两声响,那两个弟子捂着脑袋吃痛地弯下了腰。
  “烧炉子都堵不住你俩的嘴,既然还有余力碎嘴,将那边的丹药都装起来!”
  她一声喝,两个小弟子委委屈屈地低着头:“是,孟师姐”
  看着那二人忙得两头转,孟逢君哼了一声:“一个两个,胳膊肘不晓得往哪儿拐,就话多!”
  云渺渺还是头一回见她管教同宗弟子,本以为她是专找她和余念归的麻烦,原来对自家师弟们也是如此啊
  言寒轻显然已经司空见惯,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是入门后才晓得师姐就这么个性子,其实平日里不犯错,她还会指教同门剑法和法术,师父给她的丹药,若用得上,也分给几个根基不稳的师弟,就是这几日啊,门内到处都在传你和魔族的事儿,被她听见,劈头盖脸一顿骂,那场面啧啧,在这都没人敢碎嘴了。”
  云渺渺不由一愣:“你说的真是孟逢君?”
  莫怪她不信,以孟逢君以往的做派,没带头将这件事闹大,好好收拾她,就已经挺不可思议的了。
  言寒轻其实也觉得有些见鬼,但事实的确如此。
  “孟师姐看着挺凶,其实相处下来,好像也没想象中那般恐怖,就是性子要强,但本门弟子若是在外头受人欺辱,她定然是头一个站出来讨公道的,这回应当也是如此,外人说说也就罢了,同为天虞山弟子,都来怀疑你,确实教人心寒不过此事掌门定然会站在你这边,只待澄清一切,便能恢复如初!”
  见他目光笃定,似是很有信心的样子,却不知是信她无辜,还是信长潋有能耐护住她。
  半响,她笑了笑:“不妨事,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心有不安也无可厚非,且不说我到底是不是魔族的细作,即便真的是,也轮不到旁人来插手天虞山的内务,逞一时口舌之快,若无证据,也不足为惧。”
  闻言,孟逢君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似有些意味深长,但也并未反驳于她。
  既然东西已经送到,云渺渺便告辞了。
  长潋叮嘱过她早些回去,天虞山上下正是人多口杂的时候,也确实不宜与任何人发生口角。
  她打算去看看许久不见的余念归,便朝着端华所住的浮山而去。
  竹林幽静,青石灯台,一如其主,端方雅正。
  这非她头一回来端华居所谒见,但毕竟眼下她的处境算不得安稳,端华又是司掌门规的长老,难说会对她处以何种态度,许是从前在外门便时时受其管教,她这会儿竟有几分紧张。
  然,她找遍了余音阁都未曾见到一人,整座楼阁一片清净,甚至连鸟鸣都无。
  她觉得应是今日不凑巧,踟蹰片刻,便打算离去。
  沿着林间小道下山,四面幽风阵阵,一时飞叶迷眼,回过神来,却觉得四下冷了不少。
  头顶的竹叶簌簌作响,天色仿佛暗了下来,森冷之意从四面八方涌出,如一座无形的牢笼,正悄无声息地向她压来。
  云渺渺不由得浑身发僵,想拔剑,却难以动弹。
  这种不祥的预感她已历经数次,却未曾想到会在天虞山再度想起。
  如寒冰般的邪气,与这竹林仙境如此格格不入,杀气如暗涌,一点点漫过来。
  她腕上的不染金光闪烁,似是十分不安,她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中陷阱了吗
  她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旋即又觉得不可能。
  这可是余音阁附近,什么妖邪有能耐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
  她额上渗出了丝丝冷汗,细细感受,逐渐接近的邪气似曾相识,她猛然一惊。
  诚然还混杂了些别的东西,但她应当不会认错。
  这气息是是在三危山时遇到的那个邪祟吗!
  身后的气息越来越近,她咬紧牙关,试图召出不染,僵住的指尖艰难地收拢
  忽然,一只手从身后按住了她的肩,悄无声息,却令人不寒而栗!
  云渺渺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终于挣脱了僵硬,一把握住不染,回身欲挥,耳边却传来余念归惊讶的声音。
  “渺渺,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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