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九章 夜有几分

  随着这声而来，四方景幕顿时大颤。
  这最后一句，是咆哮之声。一切都在轰荡之中崩塌毁散。
  那些仙女，那些仙风道骨的仙人，全部化风消逝。
  这依然只是幻幕，否则这气势滔天之中，就算是余波都能让众人靡碎。
  刹那之间，这仙家之地已是破烂不堪，绿苔显尽，蛛丝遍布。
  一具具白骨。
  这些白骨已是无黯淡之光。这些曾经的仙家道人已是随着风月纷纷凋零。
  花再美，终有凋谢时。人再美，也终于芳落的那一刻。
  花雨已散，替代的只有半空中落浮的枯叶。乐声不再响起，有的只是风的呼呼声，激烈中森然起伏，像是鬼的哭泣。
  太初空间中的那条小肥虫，听到这凄凄惨惨。蓦的睁开了眼睛，以为有同伴在呼唤，响音回复。
  于是那凄惨更深重了几分。
  暗中夜更暗，亡鬼哭空城。莫不过如此。
  这昔日的华宫已成了亡宫，除了在场的四道身影，三个活人之外、加上那消逝踪迹的剑修，只有那些死墓。
  那众魔之主，谁都明白、那只是一股执念的想念。
  那执念，来自深处的那道霸道的惊天剑意。
  前方一里外，有一条小道，是一座桥、由黄玉倾成。
  原本横连与彼岸，座落于清湖中。只是如今这桥依然连接彼岸，但那清湖已经涸干。
  湖底早已经干枯成裂，密密麻麻一片。带着腐朽。
  “魔主...主子、您可知道这魔主是谁？若是他还在世上，你们之间一战，是否能将其折服？”
  青木一直对于楚程有迷一般的信心。认为他就是当世最强大的人。
  只是面对古之存在，还有着未知之数。毕竟在未一战时，胜负谁也未知。
  那道剑气壮阔波澜，实在太强大了。青木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气息。就算是其主子、身上也没有带着如同这如星空浩瀚般的气势。
  只是青木相信，主子与那名古之强者一战，自是会胜。
  魔性分身摇了摇头，不想回语。
  若是李山灵在此地的话，一定会说楚程面对这魔主，一定会被压在地上摩擦摩擦。
  因为两者之间根本无法比较。
  那一尊名为魔主的强者，给魔性的分身的感觉、不弱于当初在天下之中、在那座残宇内、那座东华残宫前、那走廊中见到的历史篇章中的那一位。
  那是东华仙王。
  这魔主的实力、可以比肩东华。
  魔性分身依然没有开口，而是一直抬头。望向桥的另外一头。
  那是剑意迸发的源头。在那里、又暗藏着什么？
  是剑、还是魔主亡魂？
  他们刚才陷于一场大梦之中。这场梦很短暂。
  是昙花一现。
  只是，这是执念的深留。
  “继续前行。”
  魔性分身开口，前方彼岸被深雾掩埋。但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内有磅礴的力量。
  这力量很强大。强大的让人不敢上前。
  但这股力量，在冥冥之中、让魔性分身有种渴望。
  他是魔，却不是最顶尖的魔。深处的那力量，是否可以让他脱变？更上一层？
  最前方的那道白衣开始行走。步履极快。几乎是在几步之间就踏上了玉桥。
  一步，一步。走向前方。
  青木见到傀儡开路，便是紧跟相随。
  “爷爷，那些美女姐姐呢？那些佳肴呢？”楚怡看到那桌后盘膝而坐的那些骨骸，也是心中发怵。但更多的还是对那些佳肴消失的失落。
  “她们去往了属于她们之地。”魔性分身摇了摇头，伸手牵起了少女的手，跟行上前。
  当他们走到玉桥上时，感受到了脚底的粗躁。响起擦擦磨音。
  随着岁月的流逝，就连本是光滑的玉面、也开始变燥。
  这声音延响到他们踏入桥的另外一头。当最后一只穿着黑靴的脚踏在了彼岸。这磨音才开始不再响起。
  忽然间，他们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吼叫。脸上逐渐严峻了起来。
  “是那个人的声音。”
  青木眉头一皱，开口道：“没有错的，这是那名剑修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像是饱受了万箭穿心之痛，莫非前方有危机？”
  最先听到这声音的是青木，因为他站在最前头。只是心中没有起那不详的感觉。
  那惨叫声的源头，离这里很近。否则不会如此响亮清晰。
  下一刻，又有声音响起。
  这是地震轰鸣。
  如雷般的轰鸣。
  大地的震动，风声雨声以及剑声，皆俱。
  只是这震动声并不是一场极为激烈争斗。
  是继续前进？还是后退？寻找破域的方法？
  魔性分身抬头、望着前方的深邃。双眸目光中有光芒闪烁，又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木与楚怡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是前是退，这一切还是都要他来选择。
  远方那哀嚎惨叫没有停止、依旧在继续。
  “前行！”
  魔性分身心中犹豫了许久，又思绪了许久。终于决定继续前行。
  那种渴望的感觉在心中越来越浓。很有可能、在里方有一场造化。
  傀儡开始前行，只是十步之间忽然响起一如石坠落河中的轻声。
  扑通。
  当这声响起，便是已经望不到傀儡的身影，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青木紧跟在傀儡身后，眼睁睁的看到傀儡消失在眼前。
  只是刹那，是瞬间。就这样消失了。
  青木停住了身子，犹豫了些许时间。最终还是踏出了那一步。
  流水轻动、从四方聚集。这流动就连神识都察觉不出。
  只有身躯才能清晰感受。
  下一刻，青木就觉得自己好像沉入了水中，随着底下的漩涡被吸扯入进。
  魔性分身对于傀儡与青木的消失，并没有感到意外。
  前方是一座高山，阻挡了风的流动，也隔绝的声音的传播。
  那只有一种可能，山前暗藏一座传送之阵。
  他没有任何停顿，牵着少女的手、几步之间就来到了那两道身影消失的地方。
  一步之间、水流覆裹两身。
  随之二道身影一同消失在了那玉彼岸。
  当魔性分身睁眼时，上方已经是夜色。
  这已是在高峰之顶。
  此峰之高，接顶与星空。由于没有一颗星辰点落，四周一片昏暗。
  只能看到前方有座庙宇，有一座木碑。
  这是墓，木中已经开裂。已是腐朽。
  它在这里太久太久，经过时间的腐蚀，就好像只要轻风一吹，便会崩溃消散。
  只是这里没有风，就好像陷在真空之中。
  这木碑与那万千神墓相差实在太大，平常与华丽，没有任何气息。
  庙宇门前，站着两道身影。
  青木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转头望看过去，又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庙宇之中。
  那惨叫之声、正是从庙宇中传出。
  魔性分身点了点头，又看向楚怡、对着摇了摇头。这是示意楚怡不要跟随前行。
  他在庙宇之中感受到了强大的杀机，还有剑的颤鸣。
  魔性分身走到了青木身旁，目光落在了庙宇当中。
  这一眼看去，便是看到了一名身穿黑衣的青年男子，跪身在地、满脸狰狞。
  有一股滚粗的黑气从庙宇之上直落，灌冲头中。让其身躯大胀、遍布黑脉。
  一颗颗豆大的冷汗在这名剑修的额头、以及脸旁直泌。
  汗水浸透他整件衣袍。他那一双本是紧闭的眼，早在青木与傀儡接近此地时，就已睁开。
  他的手艰难的按在剑柄中。那杀机也是来自他的身上。
  这名男子的气息在那股黑虹的灌顶中不断增长。
  只是他在那强大的威势压制下，根本无法动弹。只能在哀嚎嘶吼中、用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外的几人。
  “主子，要不要动手杀了他。”青木拿出了那百丈大刀，竖立在空、只等一声下令。
  魔性分身摇了摇头，目光没有落在那剑修的身上，而是落在那名剑修面前的那一个雕像之中。
  这座雕像还没有成型，只是刻画出了人型、并没有五官。
  剑气的冲荡。来自那一座雕像。
  哀嚎声不断，那名剑修难以忍受着魔气的灌顶入冲。
  这是来自未知的力量，一切的源头都在那座雕像中。
  魔性分身摇了摇头、道：“不必动手。这股强大的力量、这剑修应该承受不住。若是轻举妄动，那么、怕是会被这股力量反噬。”
  话语刚落。
  一缕光突然升起，这是来自门外。
  夜色顿时破，被光所破。被足音所破。
  一只黑色的靴走在满地红叶的地面上，缓缓行来，踏碎叶行，发出碎碎的声音。
  这声音不是庙外的少女所踩踏出，因为她一动未曾动。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随着一步步走来，尽显天明。
  这是一名身穿黑袍的青年男子，风流倜傥、质气出尘飘逸，却是带着满身邪气。
  他是从庙中走出，身影笔直穿透魔性分身的身影，走到庙外、踩着红叶行走。
  男子抬头，以颓丧无力地声音问道：“夜有几分？”
  无人作答。只有那男子轻微的呼吸声伴随左右。
  “路有几何？”
  一种凄怆、孤寂浓郁的气息随着第一缕风轻轻吹落。
  而后，终于有人回答。
  “明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