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咏何琅琅(2)
“头呢?”诗阳夺过伞自己撑着,让那不相干的随从留在屋檐下。
知府满脸不愿意回忆,但还是结巴着回道“下官…下官一干人刚想靠近…那东西就跳走了……”
诗阳等着听后话,也就没有插嘴。
“那东西消失以后,第二天郊野的一个村落就被屠了。”可还是有人来插嘴了。
诗阳和容回循声看去,正看见一个年轻的男子撑着把花不溜秋的伞出现在他们背后。
知府介绍,这人是盐城少师。
少师,也就是每座城都有的一个掌管天象祭祀和给朝廷用密信联系的官。七百年前三国联军剿灭长生一族,后来失败。三国分裂九国,各国鬼怪肆掠,于是皇室都由修炼法术的一族统领。每一城也都留有专门的一个官职。
“走吧,走吧。”诗阳挥挥手,他能不知道这人是少师?少师这职务,都会穿着绣满了星星图案的衣裳。看这个少师……连伞上也画了。
行至一家店铺门前,有衙役打开门。几人合了伞进去。
当门就是一滩子血迹,不难看出是一个圆形。应该是头颅弹跳留下的。
顺着这血迹一直走,就能看见一间半掩着门的屋子。
诗阳提着心,伸手缓缓推开门……
“诶?这不是酒吗!”原来屋里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只是酒铺存酒的屋子。再看门框上,好像有几条砍痕?难不成为了几坛子酒砍门框子?
诗阳撇嘴,躲到窗边的桌子边讨个清静。容回问了该问的也就打发知府和少师走了。
只余两人。
容回走到桌子边,问道“想什么呢?”
趴在桌子上的白衣少年头也不抬,道“想,为什么皇兄让我们查!难道不应该派丞相那样的聪明人嘛?”
容回踢了踢诗阳的椅子,回道:“净想这些没用的。”要说为什么,只有少数人知道,表面上丞相严厉威风,其实胆子……很小。
“哎——但是就他敢指着皇兄说:赏我件漂亮衣裳,不然我不参本!”诗阳双手抱头,开始同情诗霖。
“等一下…为什么同情他?还是先想想自己……”诗阳抬头,终于正经道“你觉着……这人头来这里做什么?”然后又接着道,“知府衙门口钉上的尸体应该是为了示威?杀了几个村子的人是为了……炼什么天杀的邪功?”
容回舒口气,道“也不是不可能。但你知道这种事陛下为何会找我来嘛?”容不得诗阳说话,容回又道“因为,陛下说,这东西很久没有出来了。”
“很久……没出来?”诗阳来了精神。“皇兄知道它是什么?”
容回愁眉苦脸的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历代传下来的密案。或者是什么封印在某地的神兽魔鬼?”毕竟每个国家都有过这些东西,这几百余年间虽然逐渐减少,但还是不免有什么大东西受了封印,现在快要重现了。
诗阳一乐,拍拍容回肩头。然后站起身道“管它是什么狗东西!我还治不了一个脑袋?”
容回怔怔看着诗阳。许久顿首。
……
雨停了。
郊野的村落道路泥泞。三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死气沉沉的小路上。
四处都是残骨,雨水早将血液冲刷殆尽。但来的人看的依旧触目惊心。
“你看这些人是怎么死的?”紫衣少年拿了把剑,就停在一堆尸体边。
绿色襦裙的女孩道“脖子被咬断了。”
“还能看出什么吗?”紫衣少年蹲下身,仔细看着一具快要腐烂的尸体。
女孩摇头“没有中毒…其它的就…尸体身上的伤口太多了。”
诗阳坐在一颗矮树上,“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我!”来了以后安莹容回一直在展示他们的默契。
安莹准确来说,是个药师。
“……”两人看了诗阳一眼,又继续展示默契。
诗阳:“……”
白色身影自己下了树,开始单独转悠。
诗阳推开一间木质房屋,屋里简单摆着几件陈旧简单的家具,破旧的帷幕后是一张床。上面躺着一只小小的尸体。“小孩也不放过……”他不禁就皱了眉头,握紧拳头。“我一定杀了你……”
诗阳不敢再看那女童的尸体。寻了一块破布想为她盖上。
“嗯?这女孩……”可是手却停下了。想想安莹的话,伤口多到那种地步……可这女孩的尸体?
诗阳检查一下女尸的脖子,没有伤口!
那她……怎么死的!?
诗阳抱起女童,仔细看了看她的衣服。“一处伤口也没有?”
“等一下!或者根本没有……”诗阳猛的抬头。
容回和安莹听见有人破门跌跌撞撞的出来,抬头就看见诗阳怀抱着一只小小的女童。“快找找!有人没死!……不要看我啊…快找啊!”这喊叫分明夹着哭腔。
派出去的人一共在两个村子里找到了五十多个没有伤口的人。
他们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孩子!
容回安莹去和知府安顿那一百多人了。
……
诗阳一人又来了村落。
本就阴暗的天色,此时更黑。
白衣少年只得举了一颗夜明珠,一家一户进出。
他回想起刚刚知府的话,“这小王爷到底怎么了?明明没了鼻息…大夫都说死了,他怎么还说活着呢?不会真是心智不全吧。”
不光知府,那个叫宋敛年的少师也这么说。
诗阳累的满头是汗,于是在一处小院的石井边上坐下。
原本白皙的脸上满是灰尘汗水,雪白的袍子也脏了几处。他没有在意,心里满满是那女童小小的脸,那样小的脸。也不知道看见一颗人头咬断她爹娘的脖子时……有没有哭?
“可为什么…为什么我感觉…”诗阳的夜明珠被丢弃在泥泞里。他出神的望着自己的手,道“我感觉……是活着的呢?”
为什么呢?
“都说了,这个小王爷一年前打仗的时候打坏了脑袋……”
“真的假的?怪不得派我们来死人堆里找尸体!”
“哈哈哈哈,就是说啊。”
“别说了,谁让人家是王爷。赶紧找完赶紧回去。”
诗阳坐在冰凉的石井上,下午偶然听见衙役的话竟然又被回忆起来。
“难不成……我真的……”诗阳抬头看天,明明已经远离了北荒,却感觉冷的入骨。
“ 英辞欻……感发,高…义纷……激昂。泠泠…宫殿虚……疯咏…何琅琅……”有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
诗阳听着熟悉,但是在这里却感觉心里只发毛。
英辞欻感发,高义纷激昂。泠泠宫殿虚,疯咏何琅琅。
是那头颅?!
诗阳站起来,环顾四周。
“嘿嘿嘿……嘿嘿嘿……”尖锐刺耳的声音变得更大。诗阳在手心举起一团白光。
“你是谁?”他大声问。
“嘿嘿嘿……”那人依旧在笑。
诗阳只感觉恶心,又喊道“你出来!不要躲了!”可四下无人,只有乌鸦在啄食着尸体。
“嘿嘿嘿……嘿嘿嘿…你是谁?”那人说话了。
诗阳笑,不说话。
“你是谁!!!!”那人嘶吼。
白衣少年笑了,“癫狂无赖心智不全的疯子!怎么?你认得我?”
那“人”不说话了,只是一瞬间,大雨如注。
地下也开始异动,土壤下有东西快速的向一处靠拢。
那中心站着的少年,因为大雨的洗礼,白衣胜雪。
诗阳也感觉地下有东西,他知道逃不掉,于是就淋雨等着。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情,以前的贪生怕死都被大雨吞并,少年怒吼:“你不是很厉害吗!!连孩子都不放过!不是特别厉害吗!你出来给我看看啊!!!”
土地异动的更加剧烈。背后忽然伸出东西来!
诗阳猛的转身踢过去!“咔嚓!”那东西断裂,掉在地上。再一看,竟然是一截手臂!
“啊!”左侧袭来的人手握住他的胳膊就是一折。一阵剧痛中,诗阳听见骨头错开的声响。他一掌劈过去,打碎了那枯骨,自己的手也开始流血。
白色的衣袍染了血,早已经湿透的人,睫毛与碎发都在滴水。
他躲避着攻击,用嘴和另一只手撕下了自己衣服的一条白缎。
长老查出来了?”关月坐在软榻上,手里拿了把剑。
黑色鬼面的长老擦擦汗,水镜上的画面乎闪一下。“这……这…主君,七百年前的事……”
一边候着的三个长老也开始打开话夹子。
“对啊,还没查出来?这几年没用水镜难道不会用了?”
“七百年前怎么了?就算是八百年!主君让你查你也得查!”
“你们就不能消停会儿?”
软榻上的人,擦剑的心情也没有了。于是就笑着回望那三个插嘴的老头子。
三个长老光瞧着这笑容,也就直接闭上嘴。
就在此时,大殿中央的人忽然道,“找到了!”
关月拿着剑,起身走过去。只看见水镜里幻得几个人影,看不清面貌,却可以看清其中一人手中的剑。
“没错了。”关月合了水镜,不想再多看。
“这盛阳剑虽是我的斩月…但铸剑的人和徇剑的人都和它有丝丝缘分。”他叹口气,又回了软榻。果然,和他猜的一样。“果然是那个铸剑的小子?”
红长老试探性的轻声问,“主君找了七百年,今日是从哪里得到的?”
这不提还好,一提关月就来气。他笑,“不是我找了七百年,是你们找了七百年吧?”
他派了这群红面具的吃了七百年干饭!自己平时也就只有给故友招魂的时候出去,他们却连一把剑都找不到。
“这……”虽然红色鬼面一派人负责界外打探,但仔细说来长老们都负责了一块儿任务。
白长老也就干咳两声,厚着脸皮转移了话题。“主君是在哪里找到斩月剑的,真是可喜可贺啊!”
几个长老都搭上脸皮和着这话恭喜一番。
“说来这斩月也是没出息,竟然跟了别人这么久。”关月自语,然后忽然想起某白衣少年。斩月这叫一个委屈,瞬间瘫软下来。
“都随了那家伙,一点杀气也没有了。”关月说完使劲把剑插回剑鞘。
几个长老听的云里雾里,也没敢再问。
关月散散慢慢的走上台阶,忽然却收回了一步。
“主君…有吩咐?”红长老刚开口,就看见关月伸手止住他。
他低下眼帘,正看见自己手上出现了那许久没有见过的红花印记。
他转身:看来,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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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发糖啦~
关月:要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