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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花贼(4)

  诗阳下意识的拿胳膊一挡,只觉着自己可能要再去一趟地府了。紧接就着听见“嘭!”的一声,传来汁液溅到石板上的声音。
  诗阳试探的睁开眼,眼瞧着一束细小的白光撕裂了张牙舞爪的藤蔓!那白光虽小,在夜色里骤然放出刺目的颜色。
  伸手过去,诗阳发现自己面前多出一道屏障来,屏障倒是没有什么保护自己的用处,却是把那绿色的汁液挡了下来。
  容回也是吓了一身冷汗,待那藤蔓化成一滩腐水,便上去拉起了地上坐着的人。
  两人向那白光看去,它恍如一个战胜了敌人的凯旋将士一般,在空中盘旋翻飞了一圈。
  直到下面的诗阳,淡淡说了一句,“是我眼瞎了吗?”这才乖巧的俯身下来。
  诗阳与容回一看,那白光不是别的,而是诗阳那把素白的折扇。
  白袍少年轻轻伸出手,光芒散去,折扇轻盈的落到手掌心里,不动了。
  两人端详了片刻,诗阳更是来回开合了好几次,脸色凝重又充满疑惑。
  “怎么了?”容回转脸问他。
  诗阳摇了摇头,道:“它竟然没脏?怎么会不脏呢?”
  紫袍人脸一黑,想来自己或许不该问。于是回身去捡了地上唯一残留的东西,拿到诗阳面前。道:“这东西就是采花贼了。”
  容回手里握着的,是一节枯枝。
  “折自己一根头发就能幻变出个人形,当然能把那六个富家小姐骗出来。”诗阳小心翼翼的把‘救命恩人’别在腰间,又道:“依我看,咱们今夜也别睡了,直接去沉香楼把他逮出来,说不定那几个姑娘也被藏在里面。”
  说是这么说,诗阳心里却笃定了,那几个小姐八成早已经在阴曹地府了。据他从小听的鬼怪传说,还有柳之涸天天给他讲的江湖故事,这妖怪抓了女人,八成是吃了,练就什么旁门左道的邪功。
  但是诗阳一直都相信,凡事都有那么一两个例外。
  ……
  次日清晨。
  早市街上熙熙攘攘,处处是小贩吆喝的声音。
  闹市街边,有座茶楼。二楼的隔间里,五六个人围了一桌。
  其中一个中年发福的男子,小声道:“听说啊~这小王爷昨夜里派了一队人马去搜沉香楼 ,也不知是谁惹着这位主子了。”
  随之又有人合着,道:“我也听说了,说是要什么搜出来什么东西。”
  桌上那小胡子男人连忙挥挥手,依着一种神奇的口吻,道:“这里面搜出来的,可是尸体。听说好几具尸体呢,啧,都发臭了。”
  “嘘,可别说了。说不定人家小王爷就在我们隔壁屋里听着呢~”几人哈哈一笑,便也不再说下去了。
  闹中取静的可不止这一屋子人。
  隔壁就是两个少年,穿着锦衣华服。一人武将打扮,紫色绣水纹的袍子。另一人书生似的,雪白的袍子非但没穿出谪仙样子,却是露出邪气的笑,生生像个妖精。
  那白袍少年先开了口。“我真想告诉他们小王爷还真在隔壁。”
  紫衣服的一乐,也是说起了正事儿。“都吩咐下去了,晌午便会叫人来认尸体。至于那个沉香楼的女人说的,自己不知道尸体何时被放进去的,还是查一查再把她放了。”
  昨夜诗阳和容回带着人马搜了半宿,在沉香阁废弃多年的枯井里找到了那六具尸身。
  结束时,眼瞧着天都亮了,诗阳也没心思回去睡觉,正好这茶楼伙计刚把门打开,他便拉着容回找了张桌子,一坐就坐到现在。
  容回清楚,诗阳是想不通那妖怪在哪里?为何杀人偏偏选六个嫡出小姐?
  奇怪啊。
  诗阳拿着那根枯木看了又看,道:“昨夜里,一个将士告诉我这枯木是葡萄藤,他老家便有很多种葡萄的农户。”
  “葡萄由一根藤枝埋进土里,便可生根发芽。”容回托着瞌睡的脸,道:“那妖怪如今已经跑不了了,昨夜里我折了一半枯枝交给护国寺里面那群和尚去找了,兴许快了,也就一两天便可找到。”
  诗阳顿首,仰头饮尽杯中的茶水,起身道:“回去吧,我看你也累了。早朝我已经给皇兄传了密信,说你和我一起查案呢。”语罢,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也好,又是喝酒又是搜查的,你也回去睡会儿。待那妖怪被抓住,我派人去禀报你。”容回也起身。
  二人终于各回了各家。
  诗阳进了府门就看见安莹气冲冲的跑过来。不用说,定是来问他为何昨夜不回来,还带了人马去搜沉香楼。
  可是安莹一瞧见诗阳乌黑的眼圈,也不好意思问了。
  诗阳一笑,直奔自己的寝殿,撩开帷幕,飞身一个大字躺在了榻上。
  眼皮很沉、很涩。
  这时候,殿外忽然传来声音。
  “来禀报什么?”安莹的声音依旧清亮,“等一会儿,等一会儿,我们王爷休息一下不行啊!”
  诗阳翻了个身,冲着外面喊了一句:“让他进来——”
  殿门打开又合上,那人到了诗阳床榻跟前。
  “见过小王爷。”那人十二分恭敬的行了礼,不敢抬眼看床榻上四仰八叉的人。
  诗阳又翻了个身,道:“别说废话,快说正事,说完就走。”
  那人又低了头,“那妖怪已经伏法,护国寺的人也审问了,他便也一五一十的坦白清了。说那几位小姐,都是让他用藤枝幻变成亲近的人劫走的。然后……都让他杀了,遂丢进阴气沉重的沉香楼的枯井内。如今那妖怪已被护国寺住持关押,就凭您发落了。”
  “就这些?”诗阳猛的坐起来。
  那来人颤巍巍答:“就这些。也问了为何都抓嫡系小姐,那妖怪说什么自己憎恶而已,不清楚死的都是些个什么系的……”
  诗阳舒口气,“本王去趟东方家,要是有事儿就去那儿。”语罢又叹了口气,才从床榻上下来。
  ……
  在东方家府门前磨蹭了好一会儿,诗阳才从马车里下来。
  他原想着等抓到元凶,便可以给那小丫鬟一个答案。
  记得那日,他临出将军府时,那丫鬟追上来。也没有再哭了,就皱着眉头问他:“小王爷,我家小姐从没做过坏事,她自小便被人欺负,也没有什么朋友。挨了打受了罚,只能跑去跟那一院子花草诉苦。为何……为何这样的人,还要再添苦难啊?”
  为何?
  诗阳抿嘴,他也不清楚。他见过太多人,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可还是……
  他慢悠悠的进了府门。老夫人说东方将军被皇帝留下,还未回来。就让自己小儿子陪他四处看看。
  走来走去,诗阳愣是不敢轻易去北面的小院子了。于是抓了旁边陪同的人,道:“东方迟,你姐姐死了!”
  东方迟被领口一个力道拽过去,刚刚喋喋不休讲着蛐蛐的嘴终于闭上。看着这小王爷百年难得一见的正经样子,道:“我知道,今早是我去认的尸体。”
  诗阳满脸怒气的放开了手,“你们一家子可真是气定神闲。”
  东方迟一听,就知道诗阳这股无名火是怎么回事儿了。于是又凑了上去,道:“我也不给小王爷扯谎了。月姐自从死了娘,就被安置在西北角的小院子里,我打小也和她不熟,就经常抓蛐蛐的时候见她几面,这也是……没有感情啊。”
  诗阳也不想理他,深深吸一口气,转脸问他,“东方月的消息,府上都知道了吗?”
  东方迟整理着领口,摇头。“我爹还没回来,回来之后方才吩咐要不要通知各房。”理好衣服,他又道:“这月姐也是可怜,天天在那葡萄架子下诉苦,哭也不哭。”
  葡萄架子?
  诗阳停住脚步,转身又提起东方迟的领口,大声问到:“你说什么?!”
  “月…月姐……可怜……”东方迟真心感觉这诗阳自从病愈后,明显不同了。但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受着。
  诗阳又撒开手,也不想问下去。
  他想起那日他拿着户部的卷宗,指着一个圈红的名字告诉容回,“这位小姐,我有幸见过……”
  何时见过呢?
  一年多前,为提前庆祝他十八岁生辰。昭华公主办了游园会,宴请皇城的达官显贵。表面上是游园庆生,实则是说媒选秀。
  入场的大人必须带着自己未成亲的闺女孙女前去,这要求啊,首先便是嫡出。
  想到这儿,诗阳只感觉自己的疑惑全部都有解了。“她们六个也在游园会上相见……”
  “东方迟!你家姐姐院子里的葡萄树有多少年了?!”他又问整理衣襟的少年。
  东方迟被这语气吓了一怔,道:“和月姐一般大,听乳母说,月姐的娘怀上月姐时,因为葡萄有安胎的作用,就请人从山里挖来一株老藤种上的。”
  “那少说也得有几百年了,也许就等今年才能化为人形……游园会上或许发生了什么,那五个货真价实又备受宠爱的小姐欺负了东方月……”想到这儿,诗阳只觉着心里一梗。
  “小王爷?小王爷?”东方迟看着眼神空洞的诗阳,吞吞口水。
  “她没有死……”诗阳猛然抬起头来,朝着西北角的小院跑过去。
  “什么?谁?”东方迟就听见半句,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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