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费一番心计
风流云散,巍巍昆仑,鹤鸣凤翔,祥光普照。
“唉——”太乙真人抬头看天叹气。
“唉——”云中子跟着抬头叹气。
南极仙翁不耐烦的睁开眼道:“尔等这是做甚?”
“算算,玉鼎师兄差不多要来了吧?”
“太乙师兄,你说我们挡得住吗?”
南极仙翁再度惊讶的摸摸雪白胡子:“虚言妄耳,尔等何必大惊小怪?”
“南极道兄。”太乙真人忽然特别认真的说道,“通天师叔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南极仙翁是太上老君的徒弟,只是长久以来都住在昆仑山,一直待在阐教从来没走过,很多神仙都不知道他师出何处,不少人甚至把他当作元始天尊的徒弟,此刻他摸着胡子深思一下,茫然摇头:
“老道根本没见过通天师叔几面。”
“通天师叔说过,如果你决心要说谎,那么你自己一定要先把它当成事实!!”
“……”
“今天是纣王二年一月初六,师尊在五天前拿了山河社稷图毁了一半玉泉山。”云中子望着天喃喃自语,“这个时候,忐忑不安等着玉鼎师兄拿了斩仙剑去毁玉虚宫,也许还会到我们这里来,是多么难熬的一件事啊……”
南极仙翁也望天喃喃:“老道在你们阐教待了好几万年,怎么还是不懂你们阐教中人到底在想什么呢?”
一道金色流光,几乎瞬间而至,雪白长发飞散开来,幽深苍冷的眼睛微微抬起,那种冰冷得甚至窒息的感觉立刻笼罩过来。
“……师兄?”云中子艰难的叫了一声,既而望向玉鼎真人手中光华万丈的斩仙剑,眼睛下意识的抽搐一下,袖子里握住法宝的手都险些松了。
“师兄息怒,师尊是不小心……”
玉鼎真人微微侧身,冷声厉然打断了太乙真人的话:
“杨戬呢?你们看见杨戬了吗?”
“呃……”
被迫停止原先想好的说辞,好象不太一样啊,哪里出问题了?
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对,说什么话才好,只好沉默。
“他没有出去?!”
南极仙翁本能的摇头,玉鼎真人冷厉的仔细望了入口处的法阵一眼,似乎若有所思,又似乎松了口气,一拂衣袖,竟是转身要离去——
“啊!!”
玉鼎真人冷然回眼望去,只见云中子和太乙真人全都惊讶万分的盯着他。
“师兄,你,你——你左边脸上——?”
天啊,他们的玉鼎师兄,居然会有一天被人打成这样?那一大块乌紫顽固的停留在他左眼上,看上去——简直比他们封神战里看见的那只九尾狐还妖了,这这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云中子和太乙真人不约而同的捂住头,呻吟道:“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冷笑一声,玉鼎真人拂袖道:“怎么回事,你们还不清楚?”
我们,为什么会清楚???
云中子和太乙真人一眼疑惑。
玉鼎真人似乎惊讶了下,沉吟道:
“师尊难道没有说?”
两人一致摇头,坚决异常道:“从来没说过!”
冷笑,再度拂袖道:“那尔等又何需问?”
“玉鼎师兄!”太乙真人不觉恼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却还把事情藏着捏着,难道我们这些师兄弟在你眼中这般可有可无吗?”
闻言停步,略微扬眉,冷冷地侧过一眼去,那般孤绝出尘的冰寒瞬间又让太乙真人改了继续追问的主意,满腔恼怒也化作轻叹,罢罢,他这个师兄向来如此,又不是第一次,谁也甭想从他嘴里得到一言半语。
正这么想着,玉鼎真人却忽然说话了,就这一句,吓得太乙真人和云中子险些从云上摔下去:
“杨戬不见了。”
说着神态竟然很平静的看着他们手忙脚乱的吼过来;
“什么?你说什么?”
“师兄,这可不是开玩笑!”
“为兄像在开玩笑吗?”
“你不是一直在玉泉山吗?你竟然没看好他,你你你——师兄你和师父一样老眼昏花啦?”云中子口不择言,气急跺脚道,“这事情的严重性难道你自己不清楚。”
“你说呢?”玉鼎真人依旧面无表情。
太乙真人不可思议的叫道:
“那是你宝贝徒弟,先前你威逼师父时说了什么?现在杨戬不见了,你竟然一点不紧张?”
玉鼎真人终于有反应的震了震,既而很快道:“他不是没有出去吗?”
“他是没有出去,最糟糕的事没发生!”南极仙翁也忍不住道,“但是阐教上上下下一共多少人?你能保证他们人人都聪明到在杨戬面前不露丝毫破绽,一旦他有所怀疑——难道你再封印一次?”
“今年是纣王二年一月初六,谁敢说不是?”
“是,是!谁不怕师兄你,但是怕是一回事,能不能守住秘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太乙真人气道,“你自己的徒弟难道你还会不清楚,他若是怀疑起来,谁唬得过去?”
“就算怀疑,只要你们不把开天神斧的事告诉他,他又怎么会想得起来?”
“就算我们不说!他若是出了昆仑仙境,还怎么得了?纣王二年一月初六,师兄你也不想想,昆仑神镜还没丢呢!这东西一向是他收着的我们谁也不知道在哪,虽说平常他不关心也不去看,但是一旦怀疑起来肯定会想到用这镜子,结果找镜子又找不到,我们这回又拿什么理由来解释?杨戬的性子,你难道不知道,到那时候无论怎么解释都瞒不过去都改不了他的怀疑了。”
“他若是已经怀疑了呢?”玉鼎真人一点不怕会不会吓死自己的师弟。
“什么?!!”
“若非如此,他又岂会忽然失踪?”
“这……”太乙真人失措惊问道,“你究竟和他说了什么?他从玉虚宫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半分怀疑啊!”
一边的云中子忽然惊道:“哮天犬,是不是哮天犬?”
“你们觉得……为兄会留下那么大的破绽?”
太乙真人和云中子一起摇头,玉鼎真人心计缜密,当初那九尾狐胡诌出什么七窍玲珑心,阐教中人闻之都哑然失笑,普贤真人当时就说了一句“若此话为真,平生所见,怕是唯有玉鼎师兄才有吧”,当时众人全都点头,深以为然。
“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南极仙翁深思。
玉鼎真人沉吟一下,还是在三人失望的目光中微微摇头。
“师兄,如今要怎么办?”
“找!”
“上哪去找?”
“玉虚宫。”
“师兄我和你一起去!”
“不,为兄要先回玉泉山,哮天犬还在,杨戬也许不会走远。”
“那师兄小心!我这就上玉虚宫去告诫他们小心!”太乙真人驾了云狂奔而去。
玉鼎真人冷冷注视了完好无损的入口阵法一眼,微微点头道:
“请南极道兄多加注意。”
南极仙翁连忙道:“这个老道省得。”
玉鼎真人一拂衣袖,御金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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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泉山下。
那条黑狗徒劳的扑打着水面,两眼发呆,低低哀号着。
好象是第三天了。
一道金光乍起,哮天犬忽然感觉脖子后面一紧,似被谁拎了起来,还没狂叫出声,就感觉耳边风声大作,下一刻就被丢到了冰冷的地面上。
晕头转向的甩甩脖子,哮天犬一睁眼就看见周围熟悉的摆设。
金霞洞。
那刚才是——哮天犬兴奋异常连头也不抬,扑进了那个熟悉的人怀里,那只手也抬起慢慢抚摩着它的头。
“你也肯定不会记得了,哮天犬。”
茫然抬头,这下惊得险些摔下来,但是鼻子清楚的告诉它眼睛看见的不可靠。
“玉鼎真人”见了它这副表情果然轻轻将它放下去,身影一阵朦胧,变回白衣黑发,衣袂飘然,清逸高华的模样来。
谁又倒霉被主人耍了——想起上次的元始天尊,哮天犬忍不住低头偷笑。
“哮天犬!没我的命令,不准出金霞洞一步,听见了吗?”杨戬厉然道。
哮天犬呜咽着磨蹭着不放。
“唉——这是为你好!想来师伯师叔他们会用水镜来找我的下落,只有这各家洞府水镜是照不见的。哮天犬,你乖乖的听我话,哪里都不准去。”
什么也没听懂,不过主人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杨戬站起来,走进石室,望着晕睡在石榻上的玉鼎真人,默然半晌后走过去,以袖轻轻拭去他唇边血迹,半跪下去轻声道:
“弟子冒昧卤莽,但见师父强撑着不肯疗伤修养也要盯着杨戬,便知此事没有师父所说那般轻然,原谅弟子愚钝,非要知道真相不可。”
说着站起来,毅然转身而去。
垂在身侧的右手慢慢握紧——
无论是谁拿开天神斧伤了师父,杨戬都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
石门合上的那瞬间,玉鼎真人紧闭的眼中,流下了一滴泪水。
也许这是他唯一一次痛恨自己的法力竟然比不上杨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