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
小琪的身前露出来了一双腿, 很有可能就是他的爸爸——白警官的丈夫。听见声音，他转过来，顶着满脸的血对沈卯卯发出咆哮：“滚出去！”
沈卯卯的眼睛里闪着冷光：“该滚的是你才对！”
小琪被激怒, 一把扔掉嗷嗷直叫的浦克, 四肢着地向她扑来。
他的速度很快, 沈卯卯没有跟他正面交锋, 反而侧身闪开, 绕过桌子去捡地上的小熊。
小熊似乎察觉出了她的意图, 用胳膊撑起自己从桌子底下跑了出去, 然后顺着小琪的身体爬上他的脑袋, 像是坐在战马上挥斥苍遒的大将军，对着沈卯卯抬起了右手：“杀了她！以后就不会有人再来抢你的妈妈了！”
战马小琪应声而动, 撞开桌子扑了上来。
沈卯卯无处可退, 只能掏出匕首应战, 和比她矮了不少的小琪缠斗在一起。
路过白警官丈夫的时候她偏头看了一眼, 男人胸口毫无起伏, 脖子上有一个大大的缺口, 缺口里却没什么血流出来, 也许是已经被吸干了。
两边缠斗在一起, 沈卯卯明白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所以一直绕过小琪，去攻击他头上的熊。
那只熊也发现了她的目的，不再干坐在小琪头上, 反而在他身上爬上爬下，滑得像是一条泥鳅。
就这么打了一会儿, 她被小琪咬伤了手臂, 泰迪熊被她削掉了半条腿, 谁也没讨到好。
沈卯卯眼睛一转，突然调转方向冲向白警官，同时嘴上喊道：“娄京墨！它是地上那个女人的执念，我们把这个女人杀了，它就会直接消散了！”
娄京墨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儿，她愣了一下，低头看向地上的白警官，又抬头，发现沈卯卯正在疯狂对她使眼色。
她明白了，立刻环顾左右，冲到茶几前拿起了放在上面的水果刀，在白警官身上比划着。
小琪果然上当，立刻放弃沈卯卯冲向娄京墨。他头上的小熊发出尖叫：“她不敢的！！她是骗你的！别去！！”
但是小琪不管不顾，盯准娄京墨就扑了过去。
沈卯卯叫浦克：“浦克！跟着你妈！”
娄京墨立刻开始后退，直接从房间里退到外面，一把关上了大门。在大门完全关上之前，浦克从门缝里挤了出去。“嘭”的一声，同时从外面传来了浦克的喊声：“收到！！”
趁着这个机会，沈卯卯一把将那只熊从小琪头上薅了下来。
小熊疯狂尖叫挣扎，沈卯卯直接一匕首扎进去，把它钉进了墙壁。
小琪胸口也出现了同样的血花，跪倒在了白警官身边，伸长手臂去够妈妈的手。
场面挺凄惨，但是沈卯卯并没有心软，只是冷着脸问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吧，你是什么东西？”
在打起来以后就藏在了茶几底下的另一只小熊“啪嗒啪嗒”地跑过来，爬上沈卯卯的肩膀，尖声细语地说道：“我劝你识相一点儿，没准还能有个全尸！”
简直把狐假虎威发扬到了极致。
墙上的小熊骂道：“我呸！蠢货！”
两只熊对骂起来，骂得沈卯卯脑袋嗡嗡直响，忍无可忍地大吼了一声：“都给我把嘴闭上！”
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娄京墨在外面敲了敲门。
沈卯卯又拿出四把匕首，把小熊的四肢全都钉死，然后才过去给娄京墨开门。
开门前她用另一条干净的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怕自己的样子会吓到娄京墨。
好在娄京墨的心理也没这么脆弱。她看向沈卯卯身后的小熊，还有地上两个昏迷不醒的大人——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沈卯卯：“在审了在审了。”
沈熊熊还在边上直蹦跶：“抽它！抽它！打它丫的！打死它！”
沈卯卯一脚把它踢去一边儿，转而问道：“老实点儿交代，你都知道什么。”
小熊偏着脑袋不说话。
沈卯卯使用老办法，一套大棒加蜜枣威胁下来，它终于不情不愿地说道：“你想问什么？”
沈卯卯：“你知道什么？知道什么说什么。”
小熊：“我是因为执念而产生的，拥有复活死人的能力，但是被复活的人已经不算是原本的人了，而是由执念凝聚成的怪物，和我一体同源，但我们之间的影响是单向的，我受伤它也会受伤，他死了我都不会有事儿。它会对执念主人产生极强的占有欲，排斥她的其他亲人朋友，依靠血肉而活，最后甚至会直接吞噬执念主人……”
沈卯卯面无表情地敲敲墙：“说点儿我不知道的。”
小熊发出愤怒的咆哮：“我怎么知道你不知道什么？！”
沈卯卯撑着墙，掏掏耳朵：“你吼那么大声做什么？比如说说你的力量来源？”
小熊看向她身后，不知道是在看小琪还是白警官，沉默了一秒之后突然说道：“这个问题应该问你自己。”
沈卯卯猛地抬头看向它。
小熊的嘴动了动，像是露出了一个笑，然后充满了恶意地说道：“这里因为什么而存在，你难道不知道吗？”
沈卯卯愣了一秒。
但她很快就回了神，说道：“在这儿跟我挑拨离间？”
小熊：“真的是我在挑拨离间吗？你为什么不敢回头看看？”
为什么不敢回头看看？
这句话像是三维立体环绕声，在她的耳边不停回荡着。
饶是现在的沈卯卯心志足够坚定，也忍不住恍惚了一瞬。
她的身后，除了小琪和白警官，还有……娄京墨。
她对娄京墨产生过怀疑吗？
其实是有的。
从见到娄京墨的第一眼开始，她就不信任她，但是她太想娄京墨了，控制不住自己与她靠近。在知道这个副本与执念有关的时候，她也想过娄京墨会不会是相同的存在，但她一直不敢承认，也不想确认。
她和白警官是一样的，都明知道自己在意的人已经不在了，却始终不肯承认，靠虚无的幻影来麻痹自己……
在她这么想的过程中，周围的环境突然出现了一瞬间的波动，紧接着，从小熊开始，现有的环境如同镜子一样破碎开来，变成无数个绿色的0和1快速滚过，连带着处于环境中的熊、墙壁、地板，全都变成一片碎片，并持续向她蔓延。
浦克尖叫：“卯卯快跑！”
沈卯卯条件反射地抓住了娄京墨的手，带着她夺门而出。
两人踉踉跄跄地往前跑，顺着楼梯往下冲，碎片化的情况紧追不舍，从十楼一路向下蔓延，吞噬了楼梯和墙壁，只剩下一片黑色的虚无，带着危险的气息。
沈熊熊抓着她的衣角尖叫：“救命啊啊啊啊！！我要死啦！！”
沈卯卯没搭理它，继续往前跑，直到跑出单元楼的大门，反手关上门后，这种蔓延才慢下来，但仍没有停止，它一点一点儿地腐蚀着厚重的铁门，并不断向前攀爬。
她们又往后退了几步，在确认安全了以后，沈卯卯松开了娄京墨的手。
娄京墨问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沈卯卯看着不断崩溃的游戏世界，低声呢喃道：“你为什么能见到小琪呢？”
她能见到小琪和沈妈妈是因为她是玩家，本身就是特殊的，这个娄京墨为什么也能见到小琪？
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沈卯卯这么问自己。
娄京墨静静地看着她，眼睛里是十几岁女孩独有的天真，还带着一些对她的担心。
沈卯卯彻底明白了，对于这个副本来说，重要的不是她是否伤害无辜，也不是她是否能从死神的手里夺回自己的性命……重要的是，她能否对这个跟娄京墨一模一样的人下手。
她能做到吗？
不……她做不到。
如果这是离开副本的方法的话……那这个游戏也未免太会抓人的弱点了，未免也太残忍了……
“你怎么又哭了？”娄京墨摸了一下她的脸，放到嘴边舔了一下，说道，“你怎么这么喜欢哭？是又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儿了吗？”
沈卯卯：“没有，我只是被沙子迷了眼睛。我是大人，大人是不会哭的。”
这么说着，她的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重新抓住娄京墨往前走，远离这个正在溃败的地方。
她捏着侥幸逃脱一死的小熊的耳朵把它抓起来，问道：“你觉得它说得对吗？”
小熊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好像从那个小姑娘身上察觉到了同源的气息。”
也就是说，即使娄京墨不是最后的boss，她也不属于正常人类的行列，也不是她的娄姐。
沈卯卯的视线落在虚空中的一点，嘴上说道：“我不信你……你是副本派来迷惑我的……”
小熊的熊脸上竟露出了一种人性化的悲悯：“你在逃避什么？你已经疯了吗？”
沈卯卯把它往身后一扔，她决定不再相信这些副本里的怪物，她要靠自己来做最后的判断，靠自己找到离开的办法。
小熊迈着小短腿撵她们，边跑边尖叫：“你不能把我用了就丢！这是不道德的！！”
浦克坐在沈卯卯的肩膀上冲它吐舌头，做鬼脸，两只差点隔空对骂起来。
沈卯卯握紧了娄京墨的手，好像这样就能握住她们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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