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节

  初醒时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情况很不好,毕竟当时事发是那样激烈的碰撞,而且,她的腿本来有问题,会疼,现在却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警员在问那夜相关,事发当时是否有车辆经过,她摇头。
  又问是否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导致她驾车失误,她的眼神停滞了一瞬,像是想起什么恐惧的事情,激动道:“有鬼,鬼站在路中,是他……是他让我出事的!”
  沐少堂跟在一旁听着,脸色一变,急问:“妈,你胡说什么,到底是什么站在路中?!”
  “他像鬼一样,就是鬼!他看着我,我就慌了,我怕……”
  一激动,苗丽云被撞伤的胸腔内就一片疼痛,但更让她感受深刻的,是回忆起的雨夜里那张惨白的面孔。
  警员想要了解详细更多,但显然苗丽云因为激动而情况不好,也没有再多透露什么来,医生看病人这样情绪激动就不让人继续留在病房了。
  人走了之后苗丽云也没能平静下来,嘴里一直念着什么古古怪怪的话,护士只能给她打了一支安定剂,沐少堂转身,发现周龄什么时候站在门边上。
  第748章 心里有鬼,才会怕
  周龄来了有一小会了,就是警员刚好在问的时候,她到的。
  听到了苗丽云口中的话,那些什么鬼魅,车祸,听得她心惊又疑惑,只觉得是不是苗丽云醒来知道自己身体情况一时接受不了,胡言乱语。
  “四婶……”
  沐少堂唤了声,又转头看病床里躺着的人,无奈叹气。
  周龄点头,走进来,看了看睡着的苗丽云,说:“你爸那边你也得看看,我现在在这里,你过去吧。”
  沐少堂感激地点点头,“我安排好就回来。”
  ……
  然而等到沐少堂回到沐胜远的病房时,进去看到的是医生护士一阵忙乱在给沐胜远做急救,他被提醒先出门外等,站在门外的他靠着门框,看着病房里人影重重,那一刻是从未有过的疲惫与无力。
  沐胜远是肝癌晚期,时而会陷入昏迷,有时还会伴随呼吸不畅或者任何突发问题都很难预料,今天沐少堂目睹的这一回,就是其中的一次。
  等情况稳定下来,医生交代好护士之后离开了,沐少堂坐在病床边,看着病床里的沐胜远,双眼失神。
  原本父亲这个情况已经对他是晴天霹雳,没想到母亲还突发意外,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还能做什么,完全没有主意方向,满心的无力。
  曾经无忧无虑的那个少年已经一去不复返,现如今他的脸上总是有浓重的心事,笑都笑不出来。
  ……
  周龄坐在苗丽云的病床前,同样神色恍惚。
  其实自从三月份沐圳良过世之后,她时常就会陷入这样的恍惚,特别是在玉致居家里,有时候出神了,还会觉得好像听到有人在唤她,是沐圳良的声音,问她今天想吃什么菜,或者让她进厨房帮看下火。
  她没有疯,也不是精神出问题,只是当沐箐箐上课不在家,只有她一人在的时候,那个空旷的家真的会让她有时候出现幻觉。
  曾经那个人在世的时候将她们母女两照顾得太好了,沐家四爷,在独属于她们一家三口的那个小家里会天天下厨做饭,烧得一手好菜,只因为她跟女儿觉得他做得比请来的阿姨好。
  还记得他刚离开的时候,办理完后事回到家那天,她打算给菁菁做饭,打开米缸,发现家里没有米。
  曾经家里任何事情都不用她操心,永远有他解决安排好,等到他不在,她才发现她连米缸没有米了都不知道。
  那天,她躲在厨房一个人偷偷哭。
  五个月了,依然觉得那个人像是没走一样,可她知道,那人不在了,只能变为墙上的一张黑白相片,守护着他们那个小家。
  现如今,她只剩下菁菁,菁菁就是她的依靠她的命。
  想到前两天度假村酒宴那一场意外,她至今仍后怕,她不能失去唯一剩下的了。
  缓缓转头,周龄看着床里沉睡的苗丽云,此刻病房之中只有妯娌两人。
  沐家相处二十来年,有些事情放在心里不说,不代表不清楚。
  ……
  -
  关于度假村宴厅吊灯砸落事件,很快调查出是人为所致。
  在举办宴会那天傍晚酒店负责人曾对宴厅现场布置进行检查,当时有一名随行的修理工说水晶灯簇上其中一小盏不够亮,主动攀梯子上去更换,就是在那时被动了手脚。
  这名修理工事后想要离开c市,没有走成就被警方抓了回去。
  对于犯案动机,那人称是在之前工作中与酒店经理曾有冲突过节,怀恨在心所以蓄意报复。
  因为是沐氏内部的问题,情天不主张对外宣扬,但即便没有造成什么人员伤亡也确实是犯了罪,涉事人该承担什么责任该定什么罪,都绝不轻饶。
  有人认罪,情天没有再提出什么异议,但不代表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那天蔺君尚递给她一份资料,上面是涉事修理工的身份证与银行卡号,以及最近那人银行卡内的转账记录。
  一个小小的修理工在这周之内曾获得一笔五万的转账,转账日期在宴会前三天。此后,宴会结束之后第二日,此人账户中又多了三万元。
  “你已经知道,给他转账的人是谁了?”
  情天将资料放在桌面,看向蔺君尚。
  他能将这个拿给她,那么证明背后的事情他应该都已经清楚了。
  蔺君尚将另一份资料给她,上面是转账人的账户信息,姓苗,情天回想这个名字,隐约记起,是苗丽云的亲妹妹。
  正在两人谈论这件事时,许途来了一趟松云居,看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
  蔺君尚与属下谈话情天习惯回避,不是她不能听,而是每个人都应该有独立的隐私权,这是一种尊重与礼貌。
  然而蔺君尚拉着她,让她一起坐下听。
  许途向蔺君尚报告的是苗丽云出车祸的事件,从可靠的渠道得知警局的人对术后醒来的苗丽云询问事发相关的经过,以及苗丽云称自己见到了“鬼”,是“鬼”让她害怕才出了车祸意外。
  当时事发路段正好是拐角,即便路段有监控也不能看得清晰,更不说是雨夜。
  苗丽云膝盖有问题医生可以证明,加之雨夜路滑本就不好开车,警方自然倾向判断是她自己驾驶失误造成的事故,而不是因为见到了什么没有根据的东西导致意外发生。
  “只有心里有鬼,才会怕。”
  蔺君尚道,握着情天的手紧了紧。
  情天看着桌面的资料,脑海里是许途刚刚说的情况,心里有什么念头稍纵即逝。
  苗丽云所见的,真的是鬼吗?
  ……
  再繁华的城市都有过去与现在并存的地带,白日被日光掩埋,夜晚却喧嚣着不能忘记它的存在。
  度假村回来几日后,终于恢复过来的情天第一次在晚上出门。
  开车的是余力,陪同她的是林简。
  老城区,夜市小巷里一家小酒馆,找到向添的时候,他已经喝多了。
  身前有人坐下,白皙纤瘦的手腕往碟子里抓了一小把花生米,向添自酒杯里抬头,看到的是情天清婉的面容。
  第749章 那些人太坏,想过同归于尽
  吃了两粒,她唇角有淡淡笑:“这里的花生还挺香,一人独享,不如两人分享。”
  向添喝得泛红的眼睛静静看着她,片刻笑了一下,向来严肃的男人笑起来不太自然,他抹了一把脸,声音从指缝传来:“二小姐,您不该来这里。”
  情天看着手掌中的花生米,即便穿了长袖,露出来的手腕手掌边缘还是可以看到细细的几道新结的痂。
  “添叔,在你跟前,我不是什么小姐。”
  ……
  小酒馆的店主跟向添有交情,情天说想要个说话的地方,向添就把她带到了小酒馆楼上的天台。
  余力跟林简自然是跟着的,只是并没有过来,站在天台楼道口一起抽烟,唯有情天跟向添两人朝外走远了一些。
  酒馆是民居改造,从这里往下看,往四周看,是喧闹的夜市区,但因为身处地势高,听不见多少喧嚣,只是看得到人来车往。
  夜越深,这样的地方总是越热闹,在这里没人注意每个人的身份衣着,穿得再好或者穿得再普通,不过是一样端着一碗五块钱的云吞面,坐在并不宽敞的店里或者路边。
  “添叔,你有没有想过回老家,或者找个风景气候都特别好的地方,度晚年其实——”
  “二小姐,我哪也不去。”
  情天开口的话语被向添打断,他目光望着楼下:“这里现如今就是我的老家,是我生活最长久的地方,我对它已有感情,哪也不想去了。”
  “我自己的事,出什么问题我自己处理,您不用担心。”
  情天看着他,恍惚还能记起很小的时候,家里父母没空时,都是他来满庭芳接她回沐宅,沐家佣人都很有规矩,但她总觉得这个叫添叔的对人格外客气,那种朴实有礼让她印象很好。
  转眼间现如今他的鬓边已经隐有些许白发,严肃端正的脸表情深刻,背却没有以前那么笔挺了。
  “……是情天连累了你。”
  话语一出,喉间梗着有些僵硬。
  “不,您别这么说,与您无关,是那些人太坏了。”向添目光看看地又看看天,拼命眨着眼忍着什么,“他们太坏了……”
  “那天雨夜的事——”她看着他。
  向添眼角湿润,觉得一个大男人这样难看,转脸不看她,望着远处楼下的灯火:“是我。他们连一个孱弱的病人都不肯放过,我曾想过跟他们同归于尽,一了百了。”
  听到这句,情天紧抿着唇,又听他继续道:“可我又想,您身边已经太多残忍的事,我不能再让您心上多添一道不安,用这样的方式让您一辈子记着我,那样我就是太自私。”
  他若转头,会看到情天静静站着,无声无息仿似那么平静,却早已因他这句泪流满面。
  “老爷子走了,四爷也走了,那个家不像家,您身边还有谁亲呢,还有谁心疼呢……”
  “我这半辈子,除了弟弟,唯一剩下的牵挂就是您。常常看着,我就在想,那么乖巧懂事的孩子,怎么别人就是不能理解她的好。”
  “这些年那么多事,都不是您该受的,是该结束了,一桩桩一件件,是该让一切结束了……他们所做过的事情要付出代价,就算我不能拼命,也不是没有一点办法。”
  有目的地跟在沐胜远身边大半年了,有心留意观察细微的向添甚至能注意到沐胜远都没注意的地方,比如说苗丽云的腿不好,最近沐胜远住院期间,她几次去做过检查,向添都有留意。
  说起来那夫妻两都是身上有病不敢让人知,生怕自己有个什么弱点被别人抓住。
  度假村酒宴那时他不在场,但听说宴厅吊顶大灯砸落的事情之后,知道情天受伤之后,他就明白这不是一起单纯的意外。
  弟弟刚走,情天又发生这样的事,他想着,是该让一切结束了,不能再等了。
  说沐老夫人身体不好让苗丽云先回家一趟,是他买通的沐家跟他关系好的老佣人安排的,他知道她的车就停在医院里,也算准了她会开车回去,那一切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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