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1章 不如拼了
连续两天，每天天色蒙蒙亮时，都会有从山上逃离的荆州军来到汉军阵列前。
这些荆州军，起先还没送到司马懿那里接受盘问，到了后来，来到汉军阵前的荆州军人数越来越多，汉军也是懒得将他们悉数送去，于是便把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直接送进了安置荆州军降卒的军营。
安置荆州军降卒的军营内，人是越来越多。
汉军给他们调拨的新营帐，很快就会被新进入的荆州军降卒瓜分一空。
下山的荆州军越来越多，山顶上的关羽，心情却是越来越凝重。
跟随他撤到山上的荆州军，逃跑已经成了风气。
起先许多人还不敢轻易迈出这一步，始终在观望着，到了后来，更多的荆州军发现从山上逃离，前去投靠汉军，不仅不会被杀死，性命反倒更加有保障，于是大多数人的胆气便壮了起来。
逃跑，最初是偷偷摸摸进行，关羽的亲兵还会从中阻拦。
到了后来，一些关羽的亲兵也加入了逃跑的行业，荆州军将士们更是肆无忌惮，有些人甚至当着关羽亲兵的面，往山坡下的山林飞跑。
最初，关羽还会派出人手前去阻截那些逃跑的荆州军，到了后来，实在无法拦截，他干脆向亲兵下达了格杀令。
但凡敢逃走的荆州军，一律当场格杀！
逃跑的荆州军，起先也是不敢反抗，见关羽亲兵挥舞着兵刃朝他们扑来，他们只是加快步伐，没命的朝山下飞跑。
阻截逃走荆州兵的关羽亲兵，除了一些人趁着势头跟着逃下山之外，更多的人，则是不依不饶的追杀着那些逃走的荆州兵。
“跑不动了！”山林中，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荆州兵，一路逃避着后面关羽亲兵的追杀，体力几乎快要耗完的他，终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对跑在前面的几个荆州兵说道：“你们快些走吧！别再管我了！”
跑在前面的几个荆州兵，听到他喊的话，纷纷停下了脚步。
其中体格最壮实的一个荆州兵回过头，朝已经追到离他们只有三五十步远近的关羽亲兵看了一眼，跨步走到那年轻荆州兵身前，一把扯起他的手臂，把他往脊梁上一背说道：“我就你一个兄弟，把你丢下，回去怎的去见爹娘？”
背着年轻荆州兵，体格魁梧的荆州兵士撒开丫子，飞快的朝山下跑去。
几个停下脚步的荆州兵，见他跑到前面，也赶忙跟了上去。
他们是一个队伍中的兵士，最魁梧的这个荆州军兵士，是他们这些人的伍长。
假若只是行军中的伍长，他们也是不会冒着丢了性命的风险，在一旁等着他。
之所以没有撇开兄弟俩先逃走，只因这些人都是同一个村子里出来，一同当了兵，又一同跟随刘备来到博望的。
都是同乡，在家的时候，有时还会因村庄利益，与其他村子的人械斗，当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兄弟俩人被关羽亲兵追上杀死。
正飞跑间，背着年轻荆州兵的魁梧兵士，突然感觉到一支箭矢贴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
箭矢从他的脸颊上擦过，让他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疼。
他并没有停下脚步，很清楚背后跟上来的关羽亲兵已经开始向他们射箭，他心内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背着弟弟，和同乡一同加快脚程，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正飞跑间，他陡然感觉到身后背着的年轻荆州兵身子一振，手臂软软的搭了下来。
“兄弟！”感觉到有些不对，他赶忙向身后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他的兄弟软软的趴在他的身上，躯体正慢慢变凉，在他兄弟的后心上，还插着一支随着他跑动而微微发颤的箭矢。
蹿到一棵大树下，健壮的荆州兵把他兄弟放了下来。
当他看到他兄弟后心插了一支箭矢时，仰起脸，朝着树冠紧密的天空狂吼了一声。
听到他狂吼的几个荆州兵分别蹿到了临近的大树后，借着大树的掩护，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他这里。
怀抱着被射杀的年轻荆州兵，健壮的荆州兵眼睛圆睁，眼珠子已是一片通红。
“逃也是死，不逃也是死！”咬着牙，放下兄弟的尸身，他猛的站了起来，冲那几个躲在临近大树后的荆州兵喊道：“横竖是个死，不若杀他娘的几个，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
凝视着他，他那几个同乡都没有吭声。
身后的关羽亲兵追的紧，活着逃出林子，在他们看来已经成了一中奢望。
现在投降，跟着关羽亲兵回去，也是逃不了被砍掉脑袋。
正如健壮兵士说的那样，横竖都是个死，不如拼上一把，即便是死了，也死的不算十分窝囊！
“干了！”一个离健壮荆州兵最近的兵士紧攥着拳头，冲他喊道：“牛子哥，你说怎的，兄弟们听你的！”
“等他们上来，干他娘的！”兄弟死了，牛子已经做好了拼命的打算，他想也没想，就冲着几个躲在树后面的荆州兵说道：“能弄死几个就弄死几个，兄弟们相互照应着，即便是死，我等也要死在一处！”
“好！”明知已经无路可逃，几个荆州军齐齐应了一声，纷纷躲藏在大树后面，静静的等待着关羽亲兵冲到近处。
跟在他们身后紧紧追随的关羽亲兵，见他们藏了起来，领着队伍的军官高声喊道：“你等出来，随我等回去，我等向将军保你等不死！”
这句话喊的是十分苍白，躲藏在大树后面的荆州兵，都不是傻子。
他们很清楚，真的要跟着追上来的关羽亲兵回去，等待他们的，必定是往颈子上砍的一刀。
没有给军官任何的回应，牛子低头朝躺在面前的兄弟尸身看了一眼，脸颊上的肌肉剧烈抽搐了几下。
其他几个荆州兵，若是不明白这一层关系，或许还会出去投降。
牛子却已经没了退路！
兄弟被关羽亲兵杀死，他和荆州军之间，如今只剩下仇恨，以往同仇敌忾的情义，早随着他的兄弟被射杀，而消散殆尽。
紧紧的攥着拳头，牛子仔细聆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关羽亲兵，都是精挑细选的兵士，他们这些人，若是论单独的战力，或许根本不是那些追击者的对手。
可他们这些人却有着一个信念，那就是为了生存或者是为了临死之前多杀几个追杀他们人的信念。
这种执念，让他们每个人都做好了必死的打算。
有着这种打算，对方的战力即便是比他们强上许多，遭遇到这样几个只想着拼命的人，恐怕也是占不到多少好处。
离牛子他们藏身的地方越来越近，带领十多个亲兵追上来的军官也放慢了脚步。
每朝前行进一步，军官都能感觉到一股浓重的死亡气息正朝着他扑面而来。
小心翼翼的朝前行进着，军官的握着长剑的手是越攥越紧，一双眼睛也是不住的朝四周逡巡着。
躲藏在树后面的牛子等人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等待着关羽亲兵来到。
一步一步的朝前行进着，军官紧攥着兵刃的手已经有些微微发抖，那股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甚至让他有种带着身后兵士掉头就跑的冲动。
掉头朝后跑，并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
可是只要那么一干，从此之后，他不仅在身后这些兵士的眼中没了地位，就连在关羽面前，恐怕也会抬不起头来。
往前行进中，军官心内的压力是越来越大，他甚至觉着有些气息都喘不匀净。
“杀！”正往前走着，军官陡然听到侧面传来了一声爆喝，一条人影从一旁的大树后面蹿了出来，一把抱住他的腰，把太给按倒在地上。
冷不丁的被人拦腰抱住，军官连着翻滚了几圈，被人死死的压在松软的落叶上。
他刚要挣扎着反抗，一只钵子大的拳头就打到了他的脸上。
脸上挨了一拳头，军官只觉着两眼金星乱冒，浑身的力气也好似瞬间被抽走了多半。
搂住军官，把他扑倒在地上的正是牛子。
兄弟被这群关羽亲兵杀死，他心内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在临死之前，多杀几个关羽的亲兵，为他的兄弟报仇。
一拳接着一拳打在军官的脸上，牛子根本没有理会一旁的几个同乡已经与那些追赶他们的关羽亲兵厮杀在了一处。
连着被捣了十多拳，军官的意识渐渐朦胧，当牛子打到二三十拳的时候，他的眼前已经是一片黑暗，生命正从体内渐渐被剥离。
“噗”，随着一声闷响，牛子只觉着拳头陡然一松，整只拳头连着手腕，一起捣进了军官的面门，陷入他的颅脑之中。
人的头骨十分坚硬，用拳头硬生生的把头骨打碎，打进了人的面门，可见牛子是使足了浑身的力气。
拔出拳头，除了一股鲜血飚溅而出，被拳头带出来的，还有一些沾染着血液的白花花半固态物质。
一只手死死的抠着军官的衣领，牛子扯着已经死去了的他，仰起脸，冲着树叶密布的天空，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