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低估的恶毒
九叔长叹一声,他在怀里摸了摸,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要是有酒就好了。”他烦躁的又点了一支烟,猛吸起来。
废弃的吊脚楼内陷入沉默,寒冷的山风从外面呼啸而过的声音,异常清晰。
看着昏暗灯光下九叔被烟雾遮挡的脸,我的内心完全无法平静。
九叔这一段内容,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抛去他们蛊门的恩怨不说,最大的关键点就是禁咒之术。
如果蛊门这项禁咒之术被草鬼婆带走,并没有传给他的师父,那么作为徒弟的他,也就不可能学习到这门秘术。
也就是说,他应该不是给黑衣人下禁咒的幕后黑手。
难道下咒的人是草鬼婆?
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也想得到命格令牌?
不对啊,如果她想拿到命牌,在德叔从我这里拿走命牌后,她应该会向德叔索要才对,但当时她对于命牌一点反应也没有。
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东西值得被别人觊觎。
转念一想,或许是草鬼婆将这门秘术传给别人了,而这个人刚好又想通过我得到什么。
这个人,是德叔吗?
德叔和草鬼婆那么熟悉,他的嫌疑很大。
不过草鬼婆身上的疑点还有很多,比如她为什么要给自己的师兄下续命的禁咒?
如果她恨对方,不应该巴不得对方早点死吗?
我忍不住开口问道:“九叔,德叔是不是在草鬼婆那里学到了禁咒之术?”
九叔却摇了摇头:“这一点我并不清楚。”
“那......你懂得禁咒之术吗?”迟疑了一下,我又问道。
九叔笑了一下,抬眼似有深意的看着我:“我说我不懂,你会信吗?”
怔了怔,回想到草鬼婆变成怪物追来时,他义无反顾的挡在我身前的画面,我点头道:“只要你说,我就信。”
九叔认真的看着我,眼神欣慰:“你这臭小子,算我没看错你。”
“九叔,那你......”
我想问他,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是被他打断。
“你先听我说完。”九叔摆了摆手,表情唏嘘而凄凉,“这些东西在我心里憋了很多年,背了这么多年的逆徒罪名,我也很想让人知道,我是清白的。”
这一晚,他已经说了太多的话,嗓子有些干哑,但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好,九叔,你说。”我理解他的感受,想起背包里还有水和干粮,从里面拿出来分给九叔和阿旺。
喝了几口水,九叔又点了一根香烟,在烟雾缭绕中,眯着眼睛再次陷入回忆。
“师父一生正直善良,从没有害过人,反而经他手救起的人不计其数。”
“我原以为,师父之所以能‘长寿’,是他救人的福报,打破了蛊师注定‘孤’、‘贫’、‘夭’的诅咒。”
“知道真相后的我,才知道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
“在师父生命最后的那一个月,阿文回来了。”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掌门死的时候阿云都没回来看一眼,蛊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值得她特地回来一趟?”
“所以,我偷听了她和师父的谈话,知道了师父‘长寿’的真相。”
香烟还没抽完就被九叔捏碎,烟头在九叔的指头留下轻微的灼烧痕迹,但这点疼痛跟他心中的愤怒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她这么做的原因,只是为了报复!”
“报复师父当初没有娶她,所以她用这个恶毒的禁咒,让师父吸食他心爱之人的生命而活着。”
“这对师父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但可笑的是,阿文还在这个时候提了一个要求,问师父愿不愿意跟她度过剩下的人生,她有能力让师父长生不死。”
“师父杀了她的心都有,怎么可能同意?”
九叔的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极力的平复自己愤怒的情绪。
我倒吸一口凉气,喉头一阵干涩,想起草鬼婆那双阴毒的灰白色眼睛,心中一片恶寒,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这个老太婆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其心恶毒远超我的想象。
如果让我吸食心爱之人的生命而活着,那简直是比死还要痛苦千百倍的事情。
可以想象得出,九叔师父知道真相之后的心情是何等绝望痛苦。
“师父终究还是没有动手,也许是看在掌门的面子上,也许是念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义。”
九叔紧拽着拳头,片刻后又如同泄了气一样的松开,他的表情垮了下来。
“或许是他觉得,师娘已经去世,自己的大限将至,就算杀了阿文也没有任何意义吧。”
“但我不这么觉得!我把这件事告诉了阿才,我们一起在阿云离开的路上等着她。可是她似乎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没有丝毫的惧怕,反而是很得意的看着我笑。”
“那笑容让我心慌,我不知道她又干了什么,但我没打算放过她。”
“我打了她一顿,因为愤怒,下手比较狠,正好被村子里有个人看见。”
“她没有还手,只是一个劲的哭,说她不知道最后一门秘术在哪里,求我放过她。”
“而阿才,居然跳出来保护她,说什么不会跟我抢掌门之位......”
九叔顿住了,苦涩的笑了起来。
“那个人跑去叫来了村里的所有人,村里的人以为我是为了抢秘术才打阿文。而刚好就在这个时候,师父去世了,她和阿才一口咬定师父是被我气死的。”
“就这样,我成了一个,为了获得秘术继承掌门之位,不择手段的恶人。”
“我甚至不知道,她和阿才是什么时候串通好的。”
“当时,我完全懵了,愤怒的村民们将我抓起来,打断了我的一条腿,把吊在师父的坟头。”
我心中暗暗叹息,原来九叔的腿是在这个时候伤了的。
“她和阿才却又将我放走,用师父儿孙的性命要挟,逼我发下此生不再使用蛊术的毒誓。”
“死对我来说并没有那么可怕,但师父的血脉不能断在我手里,所以我发了誓,离开了屈望村。”
“从此以后,世上再无文德轩,只有孟久!”
九叔顿了顿,转头看向阿旺,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歉意。
“对不起,阿旺,我低估了他们的恶毒。如果,当初我拼死带着你一起走,你就不用受那么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