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一章 1912年的开始
@@@@1912年1月1日。
南京城热闹非凡，四面八方赶来的十几万援兵们终于有事可做，一大清早催促的铜哨声此起彼伏，等百姓们睡眼惺忪被惊醒时才发现，这些闹了大半月的兵痞们居然全换上了新装，拿起笤帚和水桶开始清扫路面，粉刷标语，好多人还拿着五颜六色的彩带和大红花挂了起来。
几天来孙先生回来的消息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此刻再见到这一幕，很多人都隐隐猜到这回大清国是真要变天了！一些上了年纪的人甚至还止不住兴奋，自打大清国把首都搬到北京后，虎踞龙盘的南京城终于要摆脱陪都的尴尬地位，再一次兴旺起来。
上午十点整，南京都督府前响起了锣鼓声，扬子江边礼炮同声齐鸣，身着白色礼服的卫队对空鸣枪三次后，孙文先生准时出现在了数万观礼百姓面前，在热烈的掌声中走向主席台，硕大的铁皮喇叭将他的声音传播至五湖四海。
第一排坐的自然都是连夜选出来的党人高官，杨秋被安排在了第二排，巧合的是湖北代表居也恰好坐在边上。
“恭喜司令升任巡阅使。”
“居正先生别客气，还是称我辰华吧。”
杨秋虽然说得客气，可居正却已经没了当初的洒脱，他是亲眼见证了这个年轻人崛起的人之一，从两个多月前的42标标统，到如今统揽三省军政大权！飙升速度之快世所罕见，心底不免也带上了一丝敬畏。
“终于到今天了！”望着主席台中央正在发表就职演说的那张有些憔悴的脸，杨秋心底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三千年的封建终于和这个国家再见，但未来呢？总统和议会之争，南北之争，党派之争，还有混乱的军阀之争。自己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下面该如何结束呢？
居正见到他双眉紧锁心绪不高，好奇道：“杨巡使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要想真正实现共和，实现国富民强我们还有多少路要走。”杨秋摘下军帽掸去了彩纸和碎屑，重新戴好后扭头问道：“记得居正先生您是学法律的吧？有没有兴趣出任三省司法总长。”
居正哑然失笑，终于知道他为何能崛起了，跑到大总统就职典礼上来挖人了估计也算头一份！三省司法总长这个位置他确实有些心动，但昨晚商议政府名单时，他已经被委任为内政部次长，只能抱歉道：“谢谢巡阅使的美意，居正已经被委任为内政部次长了。”
“可惜了。”杨秋说了三个字，也不知道是为自己没招揽成功可惜，还是因为居正这样的才华只出任无关紧要的内政部次长可惜。
一阵热烈的掌声打断了各有心思的两人，就职演说结束后，新政府趁热打铁立刻公布了第一任政府名单。除了孙文出任临时大总统外，因为杨秋的出现发生了细微变化。鄂督黎元洪当了副总统，是否兼任鄂督只字未提。汤化龙的民政部长被汤寿潜取代，从这份名单来看，除了黎元洪出任有名无实的副总统、杨秋荣登三省巡阅使外，鄂、湘、川三省几乎全军覆没！尤其是首义之地的湖北，除了几个可有可无的次长外，连目前南中国立宪派支柱之一的汤化龙都被摒弃。更加惹人关注的是，立下汗马功劳，南中国唯一一支能打败北洋军的国防军内，居然无一人出任重要的军部职位，就连参谋部都没有！让人隐隐感觉到了内里的奥妙。
“居正先生，这份名单是克公草拟的吧？”宣布完名单后，杨秋起身淡淡看了眼居正。后者连忙为黄克强辩解道：“这是根据各省代表意见综合起来的。”
“各省？很好。将来我们三省的民政权益，就要靠黎副总统和居正先生您多多费心了。”杨秋说完后，和王正廷起身就走。居正看着他的背影，总有种头皮麻麻的感觉。民政靠自己和黎元洪争取，那军政？！把立下汗马功劳的国防军排挤在军部之外，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临时中央政府在南京建立，孙文出任大总统的消息从南京飞速向四周扩散，一份份通电开始发往全国，甚至连欧美的报纸都开始重点关注这个拥有四亿人口的国家的未来政治走向。
有人欢喜当然就有人愁，汤化龙就是其中之一。
湖北咨议局小会议室内，汤化龙看一眼坐在火盆旁看电报的黎元洪，冷笑两声故意说道：“黎督您看，辰华还是很念旧的嘛，提议让您出任副总统呵呵，将来您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汤化龙有理由愤怒，这段时间他实在太窝火了！小仓山大捷后，对岸几乎把他这个民政部给彻底忘记了。修铁路，开银行和北面谈判，与洋人做买卖！这些原本都该是民政部或都督府的事，现在却被人家一手包揽连招呼都不打。最可恶就是那个西南银行，干脆拿枪杆子让三省都督府强行通过，还硬性规定所有地方收入都必须先走银行，等于用一家银行彻底绑架了三省！
有了这家银行后，财政和民政就等于被彻底架空！还要他们这些人干吗？随着各地税收开始陆陆续续收回来，要是再不夺回事权，还不如干脆回家卖烧饼！所以他是又急又忧，好不容易等到孙文回来了，却没想到紧接着传来杨秋出任三省巡阅使的消息！这回新政府名单他又被彻底排挤在外，反倒是那个张季直和汤寿潜当上了部长！这让同样是立宪派支柱，将来他脸还往哪里搁？左思右想都是因为杨秋太强势，把中央得罪了，心底的怒火终于全爆发出来。
黎元洪干笑几声，心底却说不出来的苦涩，杨秋举荐他出任副总统看似是好事，可问题是这份电报居然是南京先发来的，这里面水就深了。南京哪里明显是在提醒自己马上会被架空，让自己想办法拿回事权。换做以前他还有心思搏一搏，可现在已经完全到了枪杆子说话的时候，可笑面前这位还想动杨秋，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当然。他是不会提醒的，反正这事能成最好，不能成自己也能摘个干净，故意叹口气道：“这个辰华，这不是把本督放在火上烤嘛，黎某行伍之人能当都督已经沾了大家的光，怎能统御全国？不行一会得回个电报不准他胡闹了。”
见他继续装糊涂不接话，汤化龙冷笑道：“黎督，您真以为这是好心？杨秋他这是要置您于死地啊！邀请您去南京赴任，还只字不提都督的职位！现在北方未定，袁宫保还在左右观望，扬子江下面已经完全是党人的天下，林述庆光复南京那么大功劳，才当了两天都督就退位负气去了苏北，您要是去了岂不是任由他们摆布了？”
几位议员也是怒气冲冲：“这个杨秋把我们当什么了？把事情都丢给我们自己去上海跑官，现在他倒成了三省巡阅使，却让您出任有名无实的副总统！将来我等岂不是都要看他的脸色了？”
汤化龙的死党夏寿康更是干脆道：“都督决断吧，趁他未归，应该立刻上书南京取消他的三省巡阅使大权！只要都督您起头，我等愿意签三省万民书一起上告。”
三省万民书？什么年头了，这东西比十万支枪管用？！黎元洪当然不能干这种傻事，所以偷偷朝王安澜使了个眼色.后者知道他心思，那天把枪收回抽屉就是他最后的断绝，现在杨秋势力已成根本动不了了，所以立刻起身道：“诸位先请回吧，此事干系重大总得让黎督想两天。”
夏寿康等人见到黎元洪不表态，只得去看汤化龙，后者满眼愤恨的瞪了眼转身走出了会议室。他们一走，黎元洪马上松了口气，叹道：“静波。走吧，收拾东西，咱们恐怕在湖北待不长了。”王安澜见他意志消沉，陪笑道：“黎督您也别灰心，汤化龙等人必不会罢休眼看事权被夺，此事恐怕还有转圜余地。”
“呵呵那就边收拾边等。”
黎元洪眯起眼睛笑笑回屋后，汤化龙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刚坐下就听到敲门声，正在气头上的他狠狠一拍桌子骂道：“过江去！别来烦我。”
“呵呵这不是汤部长吗？此事过江可办不了。”
汤化龙太熟悉这个声音了，甚至没看人就吓得脸色一变，起身指着来人手指颤抖：“你你怎么回来了？！”孙武大大咧咧往他对面一座，将伪装的宽檐帽放在桌上后，掏出一封信：“汤部长不欢迎我吗？我可是给你带好消息来了。”
“行了。我不管你所为何事，速速离去吧，此地已非当日的武昌，让那些当兵的看到还会连累我，快走！”汤化龙没去接信，起身看了看外面催促他离开。孙武见状心地冷笑，假装要收回信把手按在没写字的信封上：“汤部长连克公的信都不想看了吗？”
“克公？！”汤化龙还不信，问道：“杨秋不是勒令你等在家苦读吗？你怎么会有克公的信？”
孙武把信往他面前一推道：“汤部长看完就知道了。”
汤化龙连忙拆开信看了起来，越看脸色越不好。信的内容很简单，意思是此次没安排他出任中央政府部长是因为南京对杨秋不放心，所以特派孙武回来做工作，希望予以配合，事成后必定将提名他出任民政部长兼鄂督。
做工作？能让孙武回来的工作还能有什么？！所以看完信后汤化龙手都抖了，这封信实在是太烫手了！他不是不想要权，更不想被杨秋骑在头上一辈子，但现在外面全都是国防军的兵，光三镇就有上万之多！这要是泄露出去，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会完蛋！
而且这封信也很有问题，以他对黄克强的了解，断然是不会写这种信的，要是真想搞杨秋，何必还委任他出任三省巡阅使呢？最大可能这封信是他下面的人见到他烦恼代写的。
孙武看出来的他心思，戴上帽子冷冷道：“信不信是汤部长的事情，在下只是个送信的。但有句话说在前面，今时不同往日，要是汤部长甘心给人家当一辈子奴才，那就当什么都没看到。事成后我们还是会推举您出任部长和鄂督的！再说我能过外面的警卫，要是没点把握，能回来吗？汤部长您可别忘了杨秋的两个铁杆师还在外面呢，四师也在汉川一带训练，现在拱卫三镇的可是三师！”
“三师是啊，三师！”汤化龙喃喃自语跌坐下来。孙武说的没多，他要是没点能力怎么能通过外面层层警卫的盘查？而且三师内大部分都是党人，张廷辅、熊秉坤、何锡藩等等！都是最曾经闹得最凶的党人，就算距离最近的四师也有邓玉麟在当参谋长！这些人当初就都是孙武的同志，现在中央确立，杨秋和袁世凯已经成了党人的眼中钉。就算黄克强不想，他下面的人恐怕早就存了这种心思，所以不管这封信是真是假，有人要对杨秋下手是肯定的！
何况这些年会党用这种手段处理事情还少吗？全国上下有多少大员倒在了枪口和炸弹下？！
虽然外面寒风凌冽，但汤化龙额角却隐现汗迹，挣扎良久后才拿出火柴将信烧掉，压低声音道：“昨日他们告诉我，杨秋定于10日后回汉口，招商局码头上到时候会有个欢迎巡阅使的仪式。”几句话说完，仿佛抽调了他的全部力气，慢慢靠在了椅背上。
“谢谢汤部长。”孙武眯起眼睛，悄悄带上了房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