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送上门的功劳

  大德圣朝，南部海域。
  楚江乘坐苍龙禁军的云空战车，来到了南部。
  云空战车之上，有两尊真玄级数的司正龙卫，十二尊横炼神魔。
  名义之上，是护送新任镇南大将军楚江，实际上仅仅是领路而已。
  只不过，楚江在苍云洞天的三天光景，也见识到了苍龙禁军的本领。
  苍龙禁军皆是沐浴了龙血圣池的龙卫，气血近乎相同，加上制式兵甲，军阵之下，力量合一，宛如一个整体。
  上千万苍龙禁军，气势恢宏，以如今大德圣朝的国运大势为根基，杀气冲霄，连他这位铸鼎仙神，都心生寒意。
  而且苍龙禁军的龙卫将士们，也有意给这位新来的铸鼎仙神一个下马威，镇一镇他铸鼎的狂傲气态。
  不得不说，效用极高。
  楚江收起了所有的自傲之心，收起了所有的轻视之意。
  他不敢轻视任何龙卫，哪怕他们未足铸鼎层次。
  “楚将军，还有半个时辰，就到镇南军的所在了。”
  “多谢这位道兄驾驭战车，送楚某至此。”楚江施了一礼。
  “将军客气。”
  这尊司正龙卫，发现楚江态度甚好，便也消了敌视之心，说道：“将军受命镇守南方，不过您毕竟不是从龙卫部落出来的……”
  他停顿了一下，觉得楚江或许并不知道龙卫部落，便又说道：“也即是现在称作真龙学府的地方，龙血圣池的所在，所有龙卫的出生之地。”
  楚江沉吟了下，说道：“我并非出身于真龙学府，所以镇南军未必服我管辖？”
  那司正龙卫笑着说道：“我可没有这么说，只不过将军确实出身与我们不同，加上您在苍龙禁军只经受了三天训练，甚至还谈不上是出身苍龙禁军的将领。若您以往也是大德圣朝的高层官员，倒也好说，但以往大德圣朝也没有您这么一号人物，过往全无功勋可言，只因修为高至铸鼎，便被封为镇南大将军，难免令人不服。”
  楚江微微点头，说道：“楚某可以理解，毕竟军中之地，一向是以功勋论事，以敌人的头颅，以身上的伤疤，来作为荣耀，我初来乍到，寸功未立，已是高位，号令他们去冲锋陷阵，以性命拼杀，资格确实不足。”
  他这般说着，悄然递过去一瓶丹药，说道：“我受镇南大将军职，临行之前，兵部的七先生，命人赐了丹药，作为今年的俸禄。”
  那司正龙卫忙是摆手道：“这怎么好？万一让巡查部看见了，岂不是治我一个收受贿赂的罪名？”
  楚江笑着说道：“我也不要你做事，也不要你透露军机，只问你一件事情，你觉得可以答便也答了，不可以答，这丹药权且当个见面礼。不瞒道兄，自我回到大德圣朝而言，似乎人人敌视，只有道兄待我如常……”
  这司正龙卫扫了一眼，才沉吟着收了那丹药。
  镇南大将军，铸鼎仙神之尊，兵部发给他的丹药，自然不是凡品，对于真玄级数而言，自是极好的神丹。
  “楚将军想要问些什么？”司正龙卫问道。
  “如今镇守南军的那位闻旱将军，今日一早，便通过军令，传来三道消息，催促我快些去南军报道，与他进行交接。”楚江这般说道。
  “闻旱将军，是我龙卫部族当中，最出色的人物之一，而今真龙学府的主事人镇岳，便是与他同代的翘楚。”这司正龙卫出声说道：“这有什么疑惑？”
  “临行之前，兵部送来丹药，我问了一声，龙君并未限定闻旱将军归返聚圣山的日期，兵部也未有召他归来，按道理说，他应该颇为悠闲，为何如此急切？”楚江问道。
  “闻旱将军镇守南部多年，极少回真龙学府，或许是想家了。”那司正龙卫应道。
  “可他更像是急于卸任，去做什么事情。”楚江神色异样，说道：“据说他上个月才回了聚圣山一趟，我辈修行之人，一场闭关便不知多少年月，闻旱将军又不曾娶妻，总不至于每隔一月，便要回家一趟罢？”
  “你倒是心思不少。”司正龙卫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又说道：“如果是担忧南部防线，那你大可放心，镇南军目前平稳，大先生三天前才斩了两尊仙神，很长一段时日，都会是风平浪静，那边不会有什么变故，而且……闻旱将军性子豪爽，素来耿直，不会为难你，更不会给你留下什么碍难之事的。”
  “如此就好。”楚江沉吟着道：“但是闻旱将军，如此急着交接，是要干什么？当然，若是涉及个人隐秘，楚某便不多问了……”
  “倒也不是涉及什么隐秘，跟你说了也无妨，反正这事早已传遍天下。”那司正龙卫出声说道：“不久之前，有一尊邪魔，屠杀我大德圣朝百姓，其中不乏各地学府的杰出学子，极为恶劣，而我大德圣朝，以人为本，尤其是年轻一辈的少年才俊，龙君更是重视，故而对此极为震怒，下令要斩杀此魔。”
  “闻旱将军受命去了？”楚江问道。
  “巡察部受命缉拿此魔，监察部正在搜寻此魔的消息，不过……”这司正龙卫说道：“这魔头毕竟是龙君亲自开口要杀的，所以这邪魔的头颅，分量很重，如今不止一位闻旱将军，如岳廷大人，甚至镇岳大人等，闲来无事，都去追杀此魔了。”
  “这尊魔头，搅弄的风波如此惊人？”楚江眉头皱起。
  “风波倒也谈不上多么可怕，只是我大德圣朝近些年来，算是风平浪静，太平盛世，少有此类大案，如今这魔头一出，案情可算是不小，便引动了各位大人的目光。”这司正龙卫说道：“这些年间，如岳廷大人等，都是寻不到立功的机会，颇为无奈，而今这邪魔一出，难免眼热。”
  “他们都是想要追杀此魔，夺得这一场功劳？”楚江顿时有了明悟。
  “也算是罢。”司正龙卫点了点头。
  “这邪魔如今去了哪儿？”楚江忽然道。
  “这魔头的踪迹，我们可不大清楚。”司正龙卫应道：“监察部才是监察大德圣朝动向的地方，风吹草动，皆能知晓。”
  “多谢道兄解惑。”
  楚江这般说来，微微露出沉吟之色。
  他看着手中的军令，思索了片刻。
  兵部限他两日之内，到南部防线，接手镇南军。
  可是这位闻旱将军，却催促着他今日下午之前赶到，好去追捕那尊邪魔。
  “也罢，就卖他一个人情，也算有个交情。”
  楚江这般说来，也略有无奈。
  他还有一日期限。
  可是大德圣朝亿万里江山，一日之内搜寻此魔而将之斩杀，要更甚于大海捞针，希望该是何等渺茫？
  既然无望夺得这一场功劳，便卖那位闻旱将军一个人情好了。
  只是他终究有些遗憾。
  若能斩杀此魔，立下功劳，提着那邪魔滴血的头颅去接手镇南军，想必镇南军的将士们，便不会对他生出太多的不服气。
  他这般念着，叹息不已，看向前方，忽然为之一怔。
  前方血光黯淡，一头扎入了大海之中。
  血光闪烁，邪气犹存。
  “……”
  两尊真玄级数的司正龙卫，不禁对视一眼。
  楚江深吸口气，脸上充满了复杂之色。
  “大德圣朝之中，修行邪法的人，应该不多罢？”楚江问道。
  “本朝律法，以人炼法者，立斩不饶！”那尊司正龙卫沉声说道：“所以……作为本朝将士，我们有责任斩他。”
  “那他是不是……”楚江迟疑着问了声。
  “一定是他！”这司正龙卫道。
  “为何如此笃定？”楚江问道。
  “圣君历二十八年来，大德圣朝只出过一个邪修，一定是他！”那司正龙卫沉声说道：“而且，不论是不是他，只要他是以人炼法的邪修，便都是罪孽之徒，斩之有功！”
  “两位在此稍等，这功劳楚某记你们一份。”
  声音才落，楚江化作虹光，倏忽消失不见。
  ——
  聚圣山中。
  京城之内。
  监察部传来了消息。
  这尊邪魔，往南逃窜，徒中遭遇新任镇南大将军楚江。
  “看来这场功劳，要落在楚江的手里了。”
  庄冥笑了一声，说道：“岳廷这厮，气焰太盛，那邪魔尚未见他，只听其名，便吓得往南逃窜，试图悄然越过防线，逃到天南界去，本以为这场功劳，该要落在闻旱的手里了。”
  老九郑上元，便在边上，出声说道：“此人未曾沐浴龙血圣池，以往无名，如今一出，便是铸鼎仙神，受镇南大将军高位，难以服众，有此功勋，未必是坏事，但是此人……真的信得过吗？”
  庄冥神色肃然，说道：“其实并不重要，只要我足够强大，源自于血脉的压制，便会让他兴不起半点反叛之念。他的忠诚，源于我是否足够强大……”
  郑上元微微点头，说道：“难怪你直接委任他为镇南大将军。”
  说完之后，他又稍有沉吟，说道：“岳廷与闻旱，以及镇岳他们，对这场功劳，颇为看重，这一次楚江抢了他们的功劳，是否会更加不喜此人？内部不够团结，恐怕日后要有争端。”
  庄冥背负双手，出声说道：“让镇南军那边的将士，稍微提点一下楚江，就说岳廷有意送他一场功劳。”
  郑上元顿时明朗，说道：“这倒是不错，我会让人散出消息，就说岳廷打了楚江一场，过意不去，同为军中袍泽，故而驱赶邪魔，将这邪魔的头颅，送给了楚江作为功劳，助他在军中立威，而助他早一步接手镇南军，早一日得以服众。”
  岳廷究竟是不是有意把这场功劳，送给楚江的，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必须让楚江这样认为。
  而楚江是不是会信，其实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是一个合适的台阶。
  楚江就算不信，但只要愿意承认，那么他就欠了岳廷一个人情。
  岳廷若是真的有意送出这一场功劳，那么这人情受之无愧，而以岳廷的行事风格，即便没有送出功劳的想法，但白送来的人情，他自然是不要白不要。
  一个愿意给人情，一个愿意受人情，如此一来，便有了交情，过往那点儿小事，便随风而去，也即是化干戈为玉帛。
  “这两个都是聪明人，本意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会因为此事而消去间隙。”
  ——
  潜渊福地。
  岳廷身在高空，俯视下来。
  下面就是陆家。
  六域学府中的年轻学子陆云才的家人。
  陆家贫寒，因为陆云才天赋极高，考入学府，各地官府见他潜力极高，从而在律法之内的诸般事情中，对陆家颇多照拂。
  陆家得到本地官府的优待，如今也算一方富庶之家。
  然而如今陆云才遭遇横祸，陆家虽未受到打压，但失去了陆云才的陆家，便算是失去了更加光明的前景，今后各地官府，想必也不会再过多看重。
  可是此刻，岳廷看到的，却不是陆家对未来有多么惶然，而是陆家对失去家人，有着极大的哀伤，整个府邸上下，弥漫着一重阴霾，令人感到心悸。
  “岳大人，这就是陆云才一家，也是那血魔珠当中，浮现出来的一道声音。”
  在他旁边，是第六域的域主，此人并非庄氏商行和龙卫部落之人，而是当初仙宗的长老，后来主动臣服，加上他才能不浅，受赐沐浴龙血圣池，从而对龙君有了发自血脉的臣服之念，便也受命担任了第六域的域主。
  这位第六域的域主，主动去追杀邪魔，凭借大德圣朝的官印，强于这邪魔，却无法斩杀此魔。
  不过，据他所说，血魔珠中，有万千不同的血气，混乱不堪，令人思绪纷乱，皆受那魔头的操纵。
  但其中有几道声音，夹杂其中，似在求救，从而让血魔珠的威能，在无形之间下降些许。
  这应该是那几道声音的主人，尚未被炼化干净，所以血魔珠并不圆满，受此影响，弱了少许。
  岳廷看着下方的府邸。
  府邸一层阴霾。
  有人在哭。
  有人在沉默。
  有人在叹息。
  这是失去了陆云才的陆家。
  但那邪魔杀死的，何止一个陆云才？
  毁掉的何止一家？
  他默默想着，一定要斩杀此魔。
  然而就在这时，官令上传来消息。
  他点了一下，便有声音传来。
  “岳廷，那邪魔已经伏法。”这是镇岳的声音。
  “你杀的？”岳廷问道。
  “楚江。”镇岳说道：“被你打了一顿的那尊仙神。”
  “……”岳廷默然片刻，说道：“冲他斩杀此魔的功勋，以后我不难为他了，你代我问他一声，血魔珠毁了没有？如果没有毁掉，里边尚未被炼化的几道神念，是不是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