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母亲似乎是被林溪的这个问题问倒了，电话那一端久久没有开口出声。
  林溪靠在酒店粗糙的墙壁上，也不管那里是否会蹭脏自己的衣服，视线无神地集中在地面随意一处，心却是凉了一大半。
  “小溪啊……真的妈也没有想到，添昊那个死孩子会出这样的事情啊！”
  “那为什么杨添昊出事了，妈就联系我了呢？”林溪驳斥道，她觉得自己或许永远不会体会到什么叫做亲人之间的羁绊吧。“我在韩国的那几年，妈怎么一次都没有管过我呢？”
  金钱是万能的，它总是能够凭空创造出毫不存在的感情来。
  母亲那里像是急了，语气里都带上了些哭喊。
  “不是的……妈现在真的……没有办法了……你不是在苏州么小溪？你明天来一趟家里，我们好好谈一谈，行么？”
  或许是团队里人见林溪迟迟没有回来，从包厢里探出了个头来，林溪望见了，也因为一时而起的心软，她答应了回家一趟。
  “行，妈，明天我回来一趟，但是话说在跟前，杨添昊这件事跟我没关系，也不归我管。”
  她话刚说完，电话就被母亲在那一端挂断。
  轻叹一口气，团队里的韩国成员还十分关心地上前询问她。
  “没事，一点点工作上的问题。”
  将手机重新放回口袋中，林溪强颜欢笑，跟着那人重新走进包厢里。
  在聚餐结束时，林溪向团队负责人说明了情况。
  “不回京城了么？”负责人有些诧异，他以为林溪是京城人，大年三十需要赶回家和家人团聚。
  林溪微笑着点了点头：“嗯，在苏州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不能跟你们一块动身了，真的是很抱歉啊。”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处理的私事，对于林溪的突发状况，韩国人也表示能够理解。
  打电话联系了德琳娜那里专门负责出差行程的部门退掉机票，林溪窝在宾馆那一张软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自己缺乏的来自家庭那一块的温暖，是她至今为止无法愈合的伤口。
  小的时候，父母当着自己的面吵打砸闹，在好不容易获得了解脱似的分开以后，各自成了家，获得了自个的幸福。
  但是作为他们熄灭的爱情的结晶，林溪却与他们的情况完全相反。
  父母之间的互相推脱，能不管就尽量不去管她。
  随着年龄的增长，林溪对于温暖幸福的家庭的记忆，也越来越透明化。
  林溪揉了揉自己打结了的长发，今晚辗转反侧都无法入睡。
  团队报销的宾馆到今天为止，明天，林溪还得拖着自己的行李箱，上别处找地方住。
  她随意找了一家离母亲住处比较近的宾馆，并没有在意它的星级质量。
  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林溪见到了整整七年都没有见过面的母亲；而对方，见到了救世主。
  “小溪，你来啦，怎么今天这么早就来了？”母亲兴奋地拉过林溪的手，连鞋都不让她弯腰换，就直直地将林溪拽进了屋里。
  进了门，林溪才发现，这里待着的不仅仅是母亲的一家三口，还有杨添昊那里的几个人。
  “林溪回来啦？”
  “这么久没看到了，都是大姑娘了。”
  “姐，好久不见啊。”
  林溪冷眼扫过一拥而上的几个亲戚，然后将视线投至站在一旁，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身上。
  他今年才刚刚上高中，不应该面对这种事情。
  “子佑先回房间去吧，现在高中学习应该挺紧张的。”林溪朝着自己这个弟弟淡淡笑了笑，看到他听话地走回房间，才将视线转回到今天的主角身上。
  “有什么话，赶快说吧。”她没有坐下，连包都没有放下，只是站在现在略显拥挤的客厅里，说话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造成这场事件的罪魁祸首在林溪的言辞下，默默撇过了头。
  现在贯穿全场，林溪才是金主爸爸，所有人自然都对她好声好气，母亲更是从厨房里端来削好的苹果，递给她。
  “长话短说吧，舅舅舅妈。”林溪看了自己母亲一眼，见对方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便伸手，接过苹果。“我还要回京城，没法耽误多少时间。”
  舅舅那里似乎很难开口，和舅妈对视一眼后，才缓缓起身，走到林溪面前。
  “小溪啊……这回是添昊犯得错误……但你看，我们家这不是，缺那么一点……”
  他为难地说不下去，但是眼神里纷纷透露出了问林溪借钱的意思在其中。
  “缺那么一点点钱？因为我看起来像是还有点钱的，所以把目标转到我身上来了么？”
  林溪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语气里满是嘲讽。
  “舅舅，不是我心眼小，我在韩国那七年，怎么没见你关心过我啊？”
  她一句话直怼主题，让几个仍然打算开口劝说她的大人瞬间哑口无言。
  “小溪，怎么和你舅舅说话的？”母亲在一旁出声，试图缓解现场的紧绷气氛。
  林溪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有求于我就是舅舅，无事发生就是不闻不问。”
  母亲见林溪态度一直没有软弱下来，不由得急了起来。
  “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话的啊？”
  林溪心里难受得紧，嘴上仍旧扯出一个笑容来。
  “妈，您从小就教育我，陌生人的话不能听，东西也不能要。”
  “谁是陌生人啊？他是你舅舅，我是你妈！”母亲原本就尖细的声音，此时此刻就如同沸水一般尖利又难听。
  “名义上的舅舅吧。”林溪忍住即将涌出的泪水，硬生生地将母亲的话怼了回去。
  “那我呢？你名义上的妈么？！以前都是白养你了！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母亲终于控制不住，对着林溪发泄起了不满的情绪。
  林溪就好像心底那根最脆弱的弦被触动了一般，不管眼眶已经泛起了湿润，她望向自己的母亲。
  “白养？初中以前的养么？还是我在国外的时候，一分钱一句话都没有得到的养？”
  她说的句句在理，母亲没有一句是能够反驳的。
  在双方都着急了的情况下，最终，母亲颤抖地指着家门。
  “给我滚！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听到了收尾的那三个字，林溪低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过了一会，她抬起头，视线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
  “妈，您要的钱，那些曾经用于养育我但是仅仅止步于高中时期的钱，每个月我都会打给你的。不过杨添昊自己捅出来的这么一筐子烂事，真的不是我这只白眼狼能管的事情了。”
  说完最后一个字，林溪转身，便拉开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我真的，怎么养了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啊！”
  身后母亲的声音越来越远，林溪茫然地走着路，一直到听不见了为止。
  抬手，摸了摸凝结在眼尾的眼泪，林溪发现现在自己居然坚强了许多，再也不是曾经因为孤单一人而躲在被子里放声大哭的人了。
  年三十的苏州大街上，除了零零散散几个游客，别的什么都没有了。打烊的店铺满街都是，林溪随意找了一家面店，将就着吃了点东西。
  拿出手机，看了眼航班的改签短信，林溪赶不上今天回京城的那一班飞机了，这意味着，她今晚需要一个人在苏州的宾馆里过年吃年夜饭。
  她叹了口气，用筷子夹起一片薄牛肉，送进嘴里。
  她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漂泊在苏州还未打烊的各大商场里。或许是因为心中那一股愤恨不平，或是对于不久前发生在母亲家里的那一档子事情，让林溪又花了一大笔钱进行购物。
  女人嘛，心情不好的时候，疯狂花钱就好了。
  林溪又不是缺这么一点钱，作为韩国归来的造型师，她的知名度已经能够让她达到月入五位数的程度了，就更别说还有接触明星团队的额外工作。
  看着手里的大包小包，林溪仍旧没有购物回来大丰收的那种开心喜悦，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说到底，这些都只是物质。
  买了些速食便当，林溪打算这些就当作是自己的年夜饭了。拎着那一堆物质走回宾馆，回到房间后，林溪直直地倒在了床上。
  夜幕降临，所有人都期待的年夜饭时间到了。
  林溪什么胃口都没有，看着那一堆方便食品，什么胃口都没有。
  最后，在凛冽的寒风中，林溪选择出门逛大街。
  趴在天桥的栏杆上，林溪垂眼看着底下一辆接着一辆飞驰而过的车。他们或许都在踩点抓紧时间，赶回家与家人团聚共享年夜饭吧。
  真好啊。
  林溪叹了口气。
  孤独寂寞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值，林溪抬起头，望向紫红色的夜空，时不时窜上的烟火印染那里。
  眼泪似乎想要夺眶而出，但是林溪拼命在忍住它们。
  手腕在这个时候被身后出现的人拉住，林溪眨了眨酸涩的眼眶，部分泪珠被挤出。
  她一惊，朝后看去，看清了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
  顾钟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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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哥：快！让我帅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