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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忽然之间 第一百零五章 一夜,有话

  桑桑依然平静骄傲,就像以前在桃山或者历红尘时那样漠然,没有显现出任何多余的情绪,事实上她很不安——因为她知道观主想要做什么。
  她与道门之间的关系很复杂,她是道门供奉的神明,也是道门替人类选择的看门人,当道门决意毁灭她时,便意味着人间将要遗弃她。
  她正在渐渐虚弱,她现在能够被杀死,于是她第一次感觉到生命的真切与悲哀,开始恐惧与不安,那些情绪最后都变成悲伤。
  所以她面无表情地流着眼泪。
  幸运的是,夜很黑暗,还有一盏昏暗的灯火因唯一而明亮。就像这个人间对她来说已然一片黑暗,却还有宁缺这个唯一的例外。
  他是她唯一信任的人,因为他是她的男人,因为她给他斟过很多次茶,在一起度过漫长的岁月,同过无数生死,早已难分彼此。
  桑桑闭眼靠在他怀里,神情有些疲惫,眉眼间的漠然,却已被安宁代替,自归不得神国的那天开始,只有此时她才能真正安心片刻。
  宁缺从后面抱着她,说道:“明天我们就回,到了长安城,谁都伤不到你,别忘了你是昊天,以前对我那么凶,现在怎么这么胆小?”
  桑桑没有接他回长安城的话题,说道:“我现在没有以前强大,自然要小心谨慎些,至于你……你对我如此不敬,我都没有惩罚你,你应知足。”
  宁缺听着这话,手从她的鬓畔向下伸进她的怀里,握着那处说道:“你是我老婆,就算相敬如宾也是在席上,我们这可是在炕上。”
  桑桑忽然睁开眼睛,明亮如星辰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怒意,旋即却变得有些惘然,如果要变**类,似乎他的行为没有什么问题?
  感觉着怀里那只手越来越热,越来越不老实,她那双细细的眉蹙了起来,明显有些不适应,却不知该做出怎样的应对。
  这样的亲密,在她的人间记忆里其实很多,从很小的时候一直到长安城,尤其是在那张棋盘里,不知亲密了多少次,她还是觉得很难接受。她在想是继续沉默假装不知,还是挥手散去自己的世界,把他轰进雪海深处去清醒清醒。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她选择了沉默,为了驱散天心深处那抹不适应和羞恼,她选择与他讨论比较冰冷的话题。
  “陈某想要杀我。”她面无表情说道。
  如她所愿,在听到这句话后,宁缺的手虽然还是伸在她的怀里,但至少停止了动作,片刻后,他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你确定?”
  “我知道所有人的过去,便知将来。”
  “一个封闭的世界里,只要知道所有的前提条件,掌握所有规则,拥有绝对的计算能力,便可以推算出所有的结果,这我懂。”
  她知道这是宁缺那个世界习惯用的语言方式,听了这些年,早已习惯不愿问,重复说道:“所以,陈某要杀我。”
  这是典型的昊天的因为所以,或者说神迹,七卷天书的明字卷,便是这种神迹的具体展现,便是她对整个人间的意志昭告。
  宁缺沉默片刻后说道:“我和师兄师姐们也隐约猜到了,只是无法确定,因为想不明白他究竟要做什么。”
  桑桑没有说,但很显然,她对这件事情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
  “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如果你能推算未来,就像明字卷里写的那些话一样,你知道老师会化身成月,知道佛陀会隐于山间,知道观主会另觅道路,那么何必降临人间?你没能完全战胜老师,反而自己变得越来越虚弱危险。”
  宁缺把她抱在怀里,低声问道。
  桑桑说道:“我算不到自己之后的未来,曾经在过去看到的现在的未来,过于模糊,而无法确信,因为有变数。”
  “什么是变数?”
  “像你老师那样能够超出规则的人,就是变数。”
  “听着很强大的样子。”
  “你也是变数?”
  “为什么?”
  “因为你是局外人。”
  ……
  ……
  屋内安静了一段时间,窗外的风雪呼啸不停。
  桑桑没有说错,事实上多年前大唐国师李青山以寿元为代价卦算未来时,也同样看到了宁缺的特异之处——他从来都不在这盘棋局里。
  他来自另外的世界,他是局外人。
  昊天算不到他,夫子看不透他,观主也是如此。
  宁缺沉默了很长时间,觉得体会你能这种身份很像是宗教里经常会出现的某种使者——只是不知道是光明的使者,还是黑暗的使者。
  还是过于沉重,很不符合千里寻妻记大结局最后夫妻重逢之恩爱夜话的气氛,他决定把话题从桑桑那里再扭转回来。
  “什么时候生?”
  他摸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关心问道。
  桑桑的回答很简洁:“不知道。”
  这个回答让他怔住了,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心想你自己什么时候不来月事难道不清楚?转念一想,自己的老婆不是人,确实没法说清楚。
  如果按照普通人十月怀胎来算,他现在正戴着顶极绿的帽子。
  他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问了一个别的、同样重要的问题。
  “男的女的?”
  “你想要男孩女孩?”
  桑桑没有转过身来,眼睛却变得有些明亮,在这些天孤处寒域的曰子里,看来她没少想这些问题,不知道她有没有发觉自己真的很像人了。
  “都行。”
  宁缺想了想,又说道:“不过还是女孩好些,养起来有经验。”
  这里说的经验,自然是他小时候把桑桑养大的那段过往。
  桑桑点头表示知道,说道:“我不知道男女。”
  宁缺有些恼了,说道:“你咋这都不知道呢?”
  普通孕妇能知道自己的产期,但没有医生的帮助还真没办法知道怀里的胎儿是男是女,但像桑桑这种非普通孕妇则应该相反才是。
  昊天难道不应该无所不知吗?
  “因为我不想知道。”
  桑桑沉声说道,显得有些生气的样子,其实更像赌气。
  她依然高大丰腴,尤其是怀孕之后更是如此,但这般躺在他怀里赌气说着话,显得有些可爱,像小姑娘似的可爱。
  宁缺听出了更多的味道,酸酸的味道,知道她是在吃醋……就像那年在长安城里离家出走一般,只不过现在她吃的是……腹中孩子的醋。
  不管吃谁的醋,终究是吃醋,这是他这辈子最愿意看到的事情,于是他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把她抱的更紧了些,当然,很小心地不会压到她的肚子。
  两个人在**静静躺着。
  石像在桌上静静躺着。
  大黑马和青狮在房间角落里静静休息着。
  没有过多长时间,天色依然黑沉,但按时间算,清晨到了。
  宁缺起身,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带她离开。
  桑桑静静看着他,也不说要跟着他走。
  待收拾妥当,宁缺走到她身前,说道:“不要给我玩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那套,不管你走与不走,都要跟我走。”
  说完这句话,他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大黑马极有眼力,闪电般蹿至,谦卑地低**躯,等桑桑骑上去后,还回首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她的小腿表示亲热。
  桑桑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看着宁缺,说道:“你以为我真不敢打你?”
  宁缺翻身上马,双手绕过她的腰肢,握紧缰绳,在她耳畔笑着说道:“你不是不敢打我,是舍不得打我。”
  大黑马把头埋的极低,觉得这话肉麻的有些过份。
  青狮眼泪汪汪看着不再说话的桑桑,心想伟大的您怎么能堕落成这样?
  ……
  ……
  夫妻二人骑着大黑马,顶着满天凛冽的风雪,离开寒域向南方行去,青毛狗在后方紧紧跟着,吭哧吭哧跑的极为欢快。
  宁缺选择的路线要穿过雪海,被冻的极结实的海面上覆着足足两尺深的雪,即便大黑马身高体健,行走起来也极为吃力,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从这里走。
  如果有人能够从极高远的天空往下看,便能看到,他们一行人在雪海表面上留下了一道极清晰的痕迹,与壮阔的雪域天地相比,这道痕迹确实很细,却没有被风雪重新掩盖,显得有些诡异,不知是什么手段。
  桑桑在他身前,从天空望向大地。
  她看着雪海上那道风雪难掩的痕迹,沉默不语。
  宁缺知道她明白了些什么,说道:“只是做些准备。”
  桑桑身前忽然出现了一个气泡,表面非常光滑,透明有如琉璃。
  气泡很薄,仿佛吹口气便会破,但奇怪的是,漫天呼啸的风雪不停吹拂,气泡颤颤巍巍,却始终没有破裂。
  气泡上有两道极细的裂痕,仿佛下一刻就会破裂。
  两道裂痕就像是两道笔画,一撇一捺。
  裂痕很细很浅,如果说气泡壁只有发丝的千分之一厚,那么这道裂痕只有气泡壁的千分之一厚,普通人根本无法看到。
  宁缺不是普通人,他能看到,所以神情变得极为凝重。
  他感觉到,如果这个气泡破了,这个世界便会毁灭。
  桑桑问道:“现在你能写出那个字?”
  宁缺说道:“不能。”
  桑桑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到你能的那天,先告诉我一声。”
  ……
  ……
  (我没写过悲剧结局,对吧?因为所以,科学道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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