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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节

  回头想炒个地三鲜了,就现去菜园里摘一个油亮亮的紫袍茄子,再扭两颗碧汪汪的青椒;
  或是从那蜿蜒的绿色藤蔓上掐几把豆角、剪几个丝瓜下来,加点五花肉熬豆角、打个鸡蛋做丝瓜汤;
  再过些时日,那南瓜、番瓜都慢慢的红的红、黄的黄,瓜子抠出来晾干了炒熟,冬日里磕着吃;瓤儿都掏出来,或是熬粥,或是煎饼子,或是混在面里油炸了做点心……
  席桐笑道:“如今你这个甩手掌柜的当的越发如鱼得水,若我问你种了什么,想来也是不知道的。”
  “难不成你就知道?”展鸰笑着反问了句,又道,“本来打算种庄稼,可思来想去倒不划算,且就那么两亩地,劳累一年还不够吃的!倒不如种些个菜蔬瓜果的,又便宜又轻快。”
  他们两个都不是农村出身,对这些庄稼地里的活儿知之甚少,并不能帮上什么忙。且现下的农作物远非后世那些一代代改良过的品种,又没有那么多药物培育,病害率极高,产量也低,收获和回报实在不成正比。
  席桐点点头,不觉又想起肖鑫来,“若是他能顺利带回西域果苗就好了。”
  什么哈密瓜、葡萄、香梨的,忒好吃!
  展鸰也给他说的有点流口水,不过也得做好心理准备,那边的瓜果之所以特别好吃,跟土壤气候息息相关,即便成功移植,味道未必不会打折扣。
  可是换个角度想,就算滋味儿略差一点,有的吃总比没得吃要好吧?因着交通不便的关系,眼前的水果品种实在不够看的。
  两人说说笑笑,又路过了经常光顾的布庄,展鸰忽然想起来,席桐前前后后送了自己好些东西,光是簪子就有三根了,衣裳布料更是不计其数,可貌似自己……竟没送他一点儿东西!
  之前没留心也就罢了,如今回想起来,倒是有些过意不去。
  想到这里,展鸰哪里还忍得住?当下拉着他进了隔壁,张口就要男人带的发簪。
  都说入乡随俗,如今席桐也跟绝大多数大庆朝百姓似的留长了头发。他属于头发天生长得比较快的类型,发质且黑又浓密,一年下来,差不多能挽个小揪揪了。
  以前这人都是剪寸头,瞧着清清爽爽倍儿精神,现下留长了头发,人又安静,凭空添了几分忧郁的艺术气息,竟也好看的很。
  没人的时候,展鸰总喜欢叫他散下来,美滋滋的欣赏。
  什么发型都能抗住,颜值十分能打,这才是真帅哥呢!
  伙计毫不含糊的搬出来好几个匣子,夸得天花乱坠的。他说什么展鸰基本上没听进去,倒是一眼就看中了一支淡青色竹节玉簪,样式简洁大方,非常符合他们两个人的审美。
  她拿起来比着阳光看了看,又对席桐招招手,“过来。”
  席桐乖乖上前一步,任她摆弄。
  两个人的身材都十分挺拔高挑,虽然差着大半个头,可展鸰这么举着胳膊比划,倒也不必委屈他低头了。
  比了半日,伙计也在一旁奉承好看,倒也是真好看。
  一问,不光设计好看,价格也很好看,竟足足要二十六两银子,都快够寻常百姓家一年的开销了,可这簪子实在是衬席桐衬的紧,展鸰也不还价,把钱袋里的银子都倒出来,抓了仅有的两张十两的银票子和一块五两碎银、一个一两多的银角子递上去,这才将所剩无几的一两多碎银收起来。
  她冲席桐笑道:“今儿也没打算买东西,倒是没带多少银子,好险好险。”
  席桐低低的笑了,“若是不够,也只好暂且将我抵押在此处,你什么时候家去取了银子再赎我回去吧。”
  两个人在一起,还是需要点儿仪式感的,这很有利于保持感情的稳定性。
  所以展鸰一开始说的就是要送他礼物,席桐并未推辞,甚至在看到她身上的银子或许并不多么宽裕时,也没主动提出要帮忙付账。因为他们两个都很明白彼此的心思,也更享受这种互相馈赠的感觉。
  不多时,伙计带着找回的几十个铜板回来,又小心地将玉簪包好递上,完了之后还送了个木头刻的五毒小木牌,笑道:“贵客下回再来,这个且拿着玩吧,挂在门上正应景儿呢。”
  临近端午,街上、店里到处都能看到五毒的形象,过节的氛围端的浓厚。
  两人道了谢,又顺道去一家客栈的分店看情况,谁知一进门就瞧见个七、八岁的孩子正站在账房身边苦苦哀求,“掌柜的,求求您了,就收下我吧!”
  账房给他说的头大,“都说了多少回了,我就是个记账的,可不是什么掌柜的。”
  展鸰和席桐闻声进去,“什么事?”
  账房一抬头,跟见了救星似的,同两个伙计一并上前迎接,“掌柜的!”
  见店里还有客人,展鸰摆摆手,对那两个伙计道:“不必多礼,你们先去忙。”
  两个伙计都去了,剩下账房将两个掌柜的请到里头坐下,三言两语把事情原委说了。
  “这孩子是城西的,家里只有一个奶奶,好似前些日子那婆婆病了,这孩子想给她买鸡蛋糕吃,可是没有钱,就想在这干活,但年纪太小了,能做什么?我也不敢收。难为他一片孝心,我本想自掏腰包送他一块鸡蛋糕,谁成想,这小子竟不肯要。”
  “呦,这倒是难得了。”展鸰和席桐都有点意外。
  “可不是么!”账房叹道,“如若不然,我也早叫人将他撵走了,可只这孝心一条儿,就叫人下不去狠手。”
  这倒是。
  展鸰屈起指头点了点桌面,朝外抬了抬下巴,“去将他叫进来,和气些,别吓着了。”
  “哎!”账房也知道自家掌柜的是个善人,忙不迭的去了。不多时,果然领着那孩子进来了。
  就见那小孩儿瘦瘦小小的,身上略有点脏兮兮的,一双鞋也破的能看见几个脚趾头。可一张小脸儿颇为清秀,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里头星星似的闪亮,这会儿看过来的眼神满是渴求。
  听账房说眼前这两个哥哥姐姐就是掌柜的之后,那孩子二话不说,噗通就跪下了,动作矫健敏捷的连靠他最近的席桐都没来得及反应。
  “掌柜的,您就收下我吧!别看我年纪小,我力气大着呢,洗衣做饭搬东西,什么都使得!”
  谁也不差个孩子一跪,席桐单手就给他拽起来了,只觉得入手的尽是骨头,都有点儿硌人了。
  “就这点儿劲儿?”席桐微微挑了挑眉毛。
  那孩子刷的涨红了脸,想要反驳却无话可说,渐渐地,眼眶就红了,可还是倔,狠狠吸了吸鼻子,死活不肯掉下泪来。
  展鸰推了推席桐,“行了,别逗他,孩子还小呢。”
  说完,又问那孩子,“才刚账房同我说了,他想送你鸡蛋糕呢,为何不要?”
  那孩子用力抹了一把脸,大声道:“我有手有脚,奶奶也说过,不能白要人家的东西!自然得干了活儿才成!”说到这里,又有点着急,眼睛里渐渐又水光闪现,再说话时也多了鼻音,“可是,可是他不要我干活!”
  所以,他自然也不能要人家的东西。
  可他没有钱,奶奶自然也就没有鸡蛋糕吃了。
  他想叫奶奶尝尝鸡蛋糕,听说配着里头酸酸甜甜的果子酱可好吃了!
  展鸰和席桐就在心中赞叹,好个三观端正的孩子。
  “这么着吧,”展鸰想了一回,道,“你便在这里跑个腿儿,赚个嗓子,每日帮着在外头吆喝吆喝揽客,或是帮着楼上楼下传话甚的,具体怎么做,叫红果教你。”
  说罢,又叫了红果来,指着那孩子道:“你带带这个,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狗儿!”那孩子忙道,又十分忐忑的看着她,生怕听到反悔的话。
  狗儿……
  展鸰无奈的在脑海中将自己一干员工的名字过了一遍:什么铁柱、二狗子、大宝、大树、石头的,如今又多了个小狗儿……
  “你姓什么?”展鸰又问,心道若直接叫狗儿,总觉得还不如二狗子呢!
  “姓黄!”狗儿脆生生道。
  展鸰席桐:“……”
  算了,早知道就不问了!黄狗儿……
  “咳,狗儿,”展鸰迅速消掉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又对红果道,“你是个机灵的,这几日抽空带带他,也不许太出格,别影响了左邻右舍,教导他些个待人接物的,该怎么吆喝你有数。”
  “哎!”红果便是开业那日显现出销售天赋的小丫头,人美嘴甜,如今俨然成了店里一面活招牌,展鸰十分看重,预备等再历练一段时间,过两年就给她提拔成店长。
  狗儿又要跪下磕头,被席桐一把按住了,却又激动地哭了起来,又被他笑话果然还是个孩子,只好硬生生憋住,又反复强调自己已经是个男人了,惹得展鸰也跟着笑起来。
  红果又问:“那掌柜的,他也穿制服么?”
  甭管长期短期,一家客栈的员工都是穿着同样的青色制服,听说入夏之后,还会换成更清爽的颜色呢。若是旁人也就罢了,身量总不至于差的太多,制服总能挑一套尺码差不多的,可这……还是个孩子呢!
  展鸰道:“这个也不难,等会儿到了休息时间,你拿一套新的,带他去街角的裁缝铺算算尺寸,叫裁缝现场将大了的缝起来就是了。”
  也不必直接改小,瞧着这孩子正长身体呢,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得放尺寸了。且若只是缝起来,回头旁人要穿也不愁,只需拆了线放回来就行了。
  红果一一记下,拉着欢喜无限的狗儿去洗手洗脸,顺便传授经验去了。
  他们走了之后,展鸰又问账房,“这几日买卖如何?什么卖得最好,什么稍差些?”
  “好得很呐!”账房眉开眼笑道,又去取了账本与她过目,“近来天气渐热,那些甜口的倒是比天冷的时候卖的略慢了些,可也算很好了。若论最好,自然是凉皮!如今市面上的胡瓜渐渐的多了,早不是冬日洞子货的昂贵,咱们店里头的凉皮价格也按着您的吩咐下调了,利润没什么损失,可买的人越发的多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这会儿,楼上楼下里间外间的少说也有十几号人在嘶溜嘶溜的吃凉皮呢!每日也有不少外带的。
  “哦,对了,还有烤鸭,本店每日巳时送来的二十只烤鸭,如今越发不够卖的了,往往不到日中便被抢购一空。且这几日端午佳节在即,家家户户都想吃些好的,好歹是个过节的意思,买的人更是多了几倍,小的还想着什么时候跟您请示一回,看是否要加些。”
  展鸰看了账本,见他记录的甚是工整详细,便十分满意,“你做得很好,记得挂出去牌子,店里端午节和后头两日歇着,粽子只接受预定。另外,如今天儿热了,东西越发不耐放,一定小心着些,都是入口的东西,千万别有什么差错。但凡觉得有一点儿不妥的,莫要迟疑,也别怕损失了,立刻撤柜!也不许胡乱丢了,省的给人吃了闹肚子,立即销毁,明白么?”
  夏天本就是肠胃炎高发期,这会儿医疗水平也很有限,一旦爆发了急性的,上吐下泻止不住是要死人的。
  账房连连点头,表示十分严肃,“明白,掌柜的您耳提面命多少回了,小的晓得厉害。”
  分店这边各司其职,是没有总管事儿的,如今还是展鸰和席桐时不时过来查看一回,其余的暂且都叫账房总揽。
  吩咐完了之后,红果也带着狗儿出来了,展鸰就见那孩子白嫩嫩的,倒是一副好模样。
  她又上下嘱咐了一回,瞧着客人们吃的眉飞色舞,显然是满意至极,这才放心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她还在琢磨呢,这眼瞅着到了夏天,各色凉吃、冷食也该预备起来了。
  凉面、冰淇淋、冰镇酸梅汤、冰镇绿豆汤……
  尤其是冰淇淋,不吃这个的夏天还能叫夏天吗?
  诚然,如今是不敢指望冰箱冰柜的,可想要冰也不是没法子,大庆朝也不乏有富贵人家采用硝石制冰的法子降暑取乐。
  只是硝石制冰成本高昂,指望它大规模做冰砖、冰山什么的还不如建造专门的冰窖,通过人工储冰的法子来的一劳永逸,可若是做点儿小型的冰碗子、冰饮之类的,还是很好的。
  在没有合适工具的前提下,冰沙是有点难了,但完全可以用果子水冻成冰块嘛!正好家里还有酒,可以无限稀释,来一点酸甜可口的果子露!才子佳人们想必也愿意顺这个风雅,没准儿还能成为新一代风靡万千的时尚饮品!
  或者用蛋黄和牛奶做点儿冰淇淋,上头浇上大量的果酱,又酸又甜又解腻消暑……
  想到这里,展鸰忽然就觉得自己已经馋的不行了,她赶紧对席桐招手,“走走走,回家做冰淇淋吃去!”
  不还有山楂干、酸梅干、酸杏干等各色干果条儿么,看能不能熬成果酱,哪怕滋味儿差一点儿呢,先来一碗果酱冰淇淋再说!
  第69章
  因没有冰箱, 展鸰和席桐又跑了一趟清宵观, 从那里要了些硝石来, 准备家去制冰。外头硝石不易得,但对炼丹的道士们而言倒不算稀罕。
  回到一家客栈的时候就发现郭先生和纪大夫俩老头儿在院儿里拉了两张桌子,上头摆着茶壶、纸笔等物, 一个把脉一个埋头书写的, 后头排着不少人。
  周围都是开的轰轰烈烈的月季花, 空气中浮动着淡香,偶尔还有蝴蝶和蜜蜂打着圈儿的飞过, 果然好一副醉人春景。
  穿梭其间的展鹤穿着一身掐金边万字不到头雪缎直缀,外头罩着月白纱,一边帮两位老先生打下手, 一边聆听教诲, 形容严谨,小小年纪便颇有风范。
  展鸰看了一会儿, 心中很有点儿吾家有儿初成长的欣慰,这才翻身下马,又十分好奇的问过来牵马的铁柱, “那干嘛呢?”
  铁柱笑道:“两位老先生说闲得慌,就出来坐个诊, 替人代写书信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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