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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三个人的位置呈“品”字形排列

  第四节 三个人的位置呈“品”字形排列
  高大汉子的突然造访,不仅使非常客人卓有德惊讶,也使非常主人刘国池惊讶不安。两个人都显得有几分尴尬,或手足无措,或面无表情。
  出现这种三人对六面的场景,就连突如其来的汉子也很惊诧,他问自己:卓有德为什么这种时候出现在刘国池办公室?以前看不出他俩有什么特殊私交嘛!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蹊跷?他立刻联想起了卓有德最早投奔春柳湖的情景。卜思源看见他那漂亮堂客,就热情地把他两口子留了下来。其他干部和群众都没有表态,因为对他两口子的过去一点都不了解。最终是刘国池表态收留了他卓有德和他的堂客肖月美。那是一种巧合,还一种人为的安排。这时的黄春江一时想不明白。
  非常客人卓有德毕竟内心有鬼,即使再镇定,再伪装,也有点紧张,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时,高大汉子对他问道:
  “卓队长,你也来了?”
  刚才还像鲶鱼那样滑头的客人,这时候像一尊石头菩萨呆立在门里,不知是进还是退。
  到底还是非常主人刘国池狡猾得有水平。他说:
  “哎呀!春江,我正要找你谈谈呢,没想到你就来了。”
  他停停当当地抬起手,朝藤椅上指了指,又说:
  “快进来坐,进来坐呀!”
  欲走的卓有德镇了镇失惊的神情,连连招呼:
  “黄支书,不春江,进来坐,坐呀!”
  说着,他退避到一旁。
  黄春江像一座铁塔,仍然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眼里闪烁着犀利的光芒,宽阔的胸脯有节奏地起伏着。以前,刘国池和卓有德并不十分亲近,很少看到他俩单独往来。而今,正是阵阵风雨阵阵波浪的日子里,卓有德为什么一反常态出现在这里。他的脑壳里头划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精明的刘国池隐隐觉察到了黄春江此时的心情。他万万没有料到黄春江真的来得这么快。
  这时候,他除了暗暗埋怨卓有德今天根本就不应该来他这里以外,还咬牙切齿地暗骂卓有德愚笨得像木头,是世界上最少见的白痴。不然,同黄春江在一个鱼埠里捕鱼,为什么连这个动向都没有掌握呢?
  当他的眼光触及到自己手上握着的《关于春柳湖改造连家渔船实行陆上定居的几点建议》时,他又觉得卓有德还是算得上灵泛角色,算得上是天下第一流的聪明人,做事有预见,留余地。他对他既佩服,又越发害怕。他仍然一点也不动声色,似乎接着黄春江没有来到时就在交谈的话题,转对卓有德说:
  “老卓你要我考虑的连改、定居问题,你提出的这些条建议,我一定会好好考虑。该采纳的采纳,不能采纳的我也会向你作出书面答复,或者口头解释。你看这样行吗?”
  鲶鱼嘴卓有德也万万没有料到黄春江会来得这样迅疾,使他陷入不尴不尬、进退两难的窘境。他后悔自己不该久留,庆幸主人真能随机应变,也庆幸自己早有预防。他赶忙应对:
  “好!俺春柳湖的渔民都盼望着的,对我的建议你要早作回答,让大家吃颗定心丸。”
  黄春江从容镇定地跨进门,嘿嘿一笑,说:
  “卓队长,你也来找刘局长要求连改、定居是吧?好!太好了!”
  说着,他走到窗户边,扯开天蓝色的绸帘,办公室里突然间变得明亮多了,开阔多了。他顺手拖过一张比沙发稍高一点的藤椅,放在几张沙发的斜对面。
  接着,他摘下头上的斗笠,亮出黑里透红,红里显黑的笑脸,在藤椅上坐下来。同时,他反客为主,向刘国池、卓有德发出招呼:
  “来呀!请在沙发上坐下来呀!都这样站着好难受呀!”
  刘国池暗骂这家伙像条精明的鲤鱼,总是抢抓主动权。他嘿嘿一笑说:
  “春江你在我这里是道道地地的客人,可我从来就没把你当客人。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不先落座,我心里不踏实。我这屁股坐不来嘛!卓队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呀?”
  卓有德听出了刘国池话里暗含锋芒,他不得不佩服他的老奸巨猾,同时也提醒自己以后与刘国池打交道必须步步设防。世界上所有的盟友,一旦共同的利益关系崩溃,就立刻变成了路人,甚至是敌人。此时,他接过刘国池的话题说:
  “刘局长您是当领导的,您说的哪句话,哪个字不是理呀?!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您刘局长的说的话,句句有道,字字在理。不然的话,龙寿县的水产工作为什么会在整个湖南省水产战线出类拔萃咧!黄支书,不不不,春江你说是不是?”
  黄春江不回答,指着他两边的沙发说:
  “坐呀!你俩都坐下。有话坐下了好好说嘛!这么漂亮舒适的沙发不坐,岂不是浪费资源了吗?坐呀!卓队长你还站着干什么嘛?这沙发上又没有针,不会有什么东西扎你的屁股的。”
  刘国池听起来字字刺耳,可他强作笑颜,对卓有德说:
  “卓队长你就坐嘛!你和春江在我这里都算客人,你怎么就没春江那样主动呢?总是要讲客气呢?都是吃水产饭的,自然一家人嘛!何必拘谨,何必讲客气嘛!”
  说着,刘国池自己坐在了黄春江左侧的沙发上。
  卓有德嘴里连声说着“不客气!不客气”,屁股落在了黄春江右侧的沙发上。
  三个人的位置呈“品”字形排列。
  黄春江就坐在“品”字的上端,恰好构成了一个审讯者和两个被审讯者的坐势。
  刘国池心里暗骂黄春江:这小子连一点上下级观念都没有。目前还只当了个大队党支部书记,如果职务再高一点,岂不目空一切。再不能让他往上爬了。不!连这大队党支部书记也不能让他安安稳稳的当下去了。
  卓有德心里也在暗骂黄春江:这穷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对全县水产战线的最高领导者就是这种态度,连起码的礼数也没有嘛!不过也难怪,穷叫花子出身,哪里懂得什么礼数不礼数,只晓得瞎鸡巴乱搞三千。跟这种无知者打交道,真是格外的吃亏。
  刘国池看看黄春江,又看看卓有德,他心里打定主意,要看看黄春江怎么打开话题。你小子怎么出牌,他就怎么接招。
  卓有德看看黄春江,又看看刘国池,他心里打定主意,此种场合,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轮不到自己先开口说话。对黄春江也好,对刘国池也好,他作为下级都只能附和,都只能应对。他提醒自己首要的是稳当,其次是应变,绝对不能出半点纰漏,以免引起黄春江对他和刘国池关系的怀疑。黄春江这个人疑心最重,无论对什么,对人也好,对物也好,都要问一个为什么。有时在大队干部和生产队干部会议上,有的干部被他连续几个为什么追问下来,硬被他问得眼睛珠儿往上翻。今天,他只要不被黄春江问住,做到了这一点,就是胜利。
  黄春江看看刘国池,又看看卓有德,分析他俩的内心活动。他也不急于发话。此种时候,越是什么都不说的人,内心活动越写在脸上,越表露在眼睛里。他要洞穿面前这两个人的内心世界。
  刘国池办公室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几乎沉默得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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