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青田之约
“哦，吴先生不但精于诗词书画，对命理相术也是造诣非浅啊。”吴楚山人说道。
吴道明淡淡一笑。
“吴先生不是想要把酒论诗品画么？现已近酉时，今晚何不就在谷中暂住一宿，高人至此，理当招待周到，如何？”
“如此甚好。”吴道明爽快的答应了。
“蒋老二，你去安排一下。”吴楚山人吩咐道，看来他才是这谷中的主人。
蒋老二朝昏睡在地上的朱彪努努嘴说：“此人如何处理？”
吴楚山人笑道：“吴先生一甲子的童子功力非同小可，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就由着他去吧。”
吴道明暗想，此人一眼看破我童子之身，当不可小觑。
“既然说到命理相术，以吴某看来，这蒋老二青面三绺黄须，身聚老阴之气，乃是守陵人的相貌，不知说的对也不对？”
“吴先生所言极是。”吴楚山人承认道。
“你是说，蒋先生确实是守陵人？”
“正是。”
“先生，据我所知，这一带自古以来并没有帝王陵寝啊。”
“黄山以南的确无帝王葬于此。”
“那守的是什么陵呢？”吴道明问。
“空陵。”吴楚山人答道。
“恕吴某愚钝……”这回吴道明真的是糊涂了。
吴楚山人淡淡一笑：“此刻夕阳已落山，不如我们移步林下，月冷风清，盘膝小酌如何？”
樟树林下，有一块扁平的大圆石，蒋老二已经摆放好了一壶酒和一盘烤山鼠干，奇特的肉香飘散在空气里。
“粤人善食野味，谷中无甚招待，卧龙谷中的山鼠专食各类昆虫，营养口感俱佳，冬食活鼠，夏食鼠干，都是蒋老二捕捉来的，请不必客气。”吴楚山人介绍说。
吴道明伸手撕下一块冒着热气白丝丝的鼠肉，塞进嘴里细细品尝。
“果然味甜肉滑，野香沁腹，岭南民间有‘吃一鼠，当三鸡’的说法，吴某今日真是大饱口福啊。”吴道明赞不绝口。
此刻谷中林鸟归巢，月上东山，清凉如水，吴道明一面与吴楚山人对饮，一面盘算着怎样进一步打探谷中的秘密。
吴楚山人放下酒杯，微微一笑开口道：“吴先生若有疑问，可以直言了。”
“多谢，请问先生所说的守空陵是什么意思？”吴道明问。
“元朝末年的鄱阳湖大战，朱元璋最终打败了陈友谅，奠定了明朝开国基础，实际上也可以说是一次风水上的较量，我想此事内中隐情吴先生应该有所耳闻吧。”
“莫非指的是‘太极晕’战胜‘双凤朝阳’吧？”吴道明想了想，回答说道。
“岭南吴道明果然见多识广，正是此番阴宅较量，朱元璋占了上风，开创有明一代，至1644年清兵入关，共计276年，而当时策划这一场风水大战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军师刘伯温。”
“嗯，青田刘伯温堪称一代堪与宗师。”吴道明点头称是。
“刘伯温早已看出朱元璋此人心术不正，‘鸟尽弓藏’，自己晚年必遭其毒杀，因此就留了个心眼，保留了一处可以克制朱元璋的风水龙穴，以伺报复。”吴楚山人解释道。
“你说的是太极阴晕么？”吴道明插话道。
“不错，正是用以克制鄱阳湖边朱元璋母亲所葬太极阳晕的太极阴晕。”
“太极阴晕就在这卧龙谷中？”吴道明血往上涌，一时兴奋莫名。
这一切，吴楚山人默默的看在了眼里。
吴楚山人继续说道：“刘伯温派了几名武功高强的青田家乡子弟，来卧龙谷中看守太极阴晕，此事极少人知道。这些青田子弟从此就与家人断了音讯，再也没有回去浙东老家了，青田的亲人以为他们早已阵亡，家乡甚至都给立了衣冠冢。世事如云烟，转眼已经过去600余年了，如今守陵人的后代就只剩下蒋老二一个了，仍在默默无闻保守着这个秘密。”
这是一个令人伤感的故事，吴道明不由得对蒋老二有些心生敬意。
“难道就一直守下去吗？”他问。
“不，直到有人带来信物的那一天为止，为了这一天，已经足足等了有600年了。”吴楚山人长叹一声。
“什么信物？”吴道明脱口而出。
吴楚山人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对不起，是吴某唐突了。”吴道明心下埋怨自己，人家保守了数百年的秘密，岂是外人随便就可以打听到的。
一片云彩飘来，月光若隐若现显得扑朔迷离。
“寒生和那条大黄狗还在谷中么？”吴道明突然间说道。
吴楚山人默然了片刻，轻轻答道：“他们还在。”
“你就是教授寒生高明医术的那个人么？”吴道明又问道。
“不是。”
吴道明抬头望了望夜空，寻思了一会儿，说道：“好啦，时候已经不早了，此间草屋看来也没有多余之床，吴某这就告辞了，感谢山人如此盛情款待。”
吴楚山人淡淡一笑：“吴先生知道了这么多的秘密，难道还想要出谷么？”
吴道明大吃一惊，但随即鼻子“哼”了一声沉下脸来：“莫非先生还能留下吴某不成？”
“不敢，只屈留尊驾三日而已。”吴楚山人说。
“此话怎讲？”吴道明愠道。
“三日之内，有人持信物前来谷中接头，苦等600年就是为了这一天，所以在事情了结之前，任何入谷可疑之人都不得离开。”
“吴某属于可疑之人么？”吴道明忿然道。
“不敢，但是你太聪明了，看破了谷内玄机，因此不得不多挽留几日了。”吴楚山人表示了歉意。
吴道明想了想：“寒生也是同样的情况吗？”
“是的。”
“嘿嘿，山人的好意吴某心领了，只是山外面还有不少事等着吴某去办，所以恕不奉陪了。”吴道明冷笑两声，暗中提气戒备准备出手。
“不必费力了，你道这山鼠为何如此美味，因为这里面给你多加了道佐料‘陀罗销魂散’，三日剂量而已，好好休息吧。”
吴道明大怒，正欲起身，眼前却慢慢黑下去了，紧接着失去了知觉。
吴楚山人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抬眼望夜空长叹一声，吟道：“山中为孤客，古道客独行。抚琴萧凉曲，唯有鸟兽听。君去六百年，不见青田人。”
蒋老二走近前来，轻声道：“先生，这两人如何安顿？”
吴楚山人未回身，只是摆了摆手：“锁入密室，顺便解开寒生穴道。”
蒋老二应了声，提起吴道明返回草屋，又从地上抓起昏睡着的朱彪，一手一个绕到草屋后的一处山崖下。崖壁上有大大小小的数十个洞穴，此处山体都是石灰岩，天长日久被雨水侵蚀成溶洞，其间纵横交错如迷宫一般。
蒋老二从一个很不起眼的洞口进去，在漆黑的石巷里自如的穿行着，最后来到一座石壁前。
蒋老二放下他俩，双掌运足了气按在光滑的石壁上，缓缓推转一扇沉重的石门，石室内露出微弱的油灯光。
蒋老二拎起吴道明和朱彪，投入石室。角落里有一张木板床，寒生还在上面昏睡着。大黄狗笨笨躺倒在地上，牠也被蒋老二点了穴道，尽管昏睡却打着呼噜。
遵照山人的吩咐，蒋老二出指在寒生的膻中穴点了下，然后转身离去，狗就不去管了，万一苏醒在山洞里乱叫可是麻烦。关好石门，他按原路返回。
“先生，办妥了。”他恭恭敬敬地说道。
吴楚山人点点头。
“先生，我们终于要了结这600年的宿愿了吗？”蒋老二眼眶发红，噙着泪水。
吴楚山人忧郁的眼神依旧仰望星空，许久，口中喃喃说道：“《尸衣经》终于要重现江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