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并不清楚这边顾临安在暗地里谋划着什么,另一头的卓九跟着自家将军和副将走了好大一段距离之后,一对眉头拧得越来越紧,几次看向柳含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瞥了卓九一眼,柳含烟出声问道。
卓九闻言,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把自己心底的疑惑给问了出来:“将军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
什么“这里的风俗”?男人被看了身子,让女人负责,难道不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怎么柳含烟说得,好像有哪里不这样似的?
“嗯,这个么……”柳含烟摸了摸鼻子,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给人解释这事情,于是很干脆地看向一边厉南烛,把这事丢了过去。
对上卓九一同望过来是视线,厉南烛咧嘴一笑:“他们国家的皇帝,是个男人。”
卓九:……
半盏茶之后,成功被重塑了三观的卓九一脸恍惚的表情,脚步飘忽地离开了。走了两步,她又停下脚步,确认似的看向厉南烛:“所以,我不用对那个男人负责了?”
“不用,在他们的观念里,大概女人被看了身子,才需要找男人负责吧。”忍着笑回答了卓九的问题,厉南烛想了想,转头吩咐柳含烟:“把御朝的事传出去吧。”顿了顿,她又加了一句,“御朝的那些男人那里,也想办法透露下这儿的情况。”
总不能以后时不时地就来上这么一遭不是?虽然挺有意思的,但总归不是长久之计。当前闹出来的的,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笑话,要是等到发生了什么无可化解的误会的时候,可就来不及了。
虽然顾临安那边,他自己也应该会想法子说明,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多做些准备的好。还有那些从御朝过来的百姓,若是想要在这儿生活下去,就必须接受这些事情。
“成,”柳含烟当然也明白这点,当即就应下了,“我待会儿就差人去办。”
不过,果然还是有点遗憾啊……她还挺想知道,要是她们不说明,那些人到底得花上多少时间,才能发现两国之间的不同的来着。
坐着又聊了一会儿刚才的发生的笑话,厉南烛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问道:“那些沙匪的去向,有线索了吗?”
她可没忘记某个被掳走的使节团头头,真要算起来,这事还有几分她的责任在里面。再怎么说……也是她起了抢人的头不是?
想到这里,厉南烛不由地有些心虚地搔了搔额头。
听到厉南烛问起这个,柳含烟顿时就露出了头疼的表情:“哪有那么简单?”
沙漠中寻人本来就难,时间拖得越久,留下的痕迹就越少,更别提那群沙泥鳅,向来都知道该怎么遮掩自己的行踪了。要是真有那么容易找到对方的老巢,她哪能让那群家伙留到现在?
不过想来那些家伙估摸着是不想真的往死了得罪朝廷,在得知洛书白的身份后,她们也应该不会真的对他做什么。要知道,一群没有多少人命在手的沙匪,和一群挑拨了两国关系的恶徒,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但是,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里等着她们提条件,也太没面子了点……”柳含烟可不乐意,就这样把主动权交到对方的手里头。
厉南烛闻言沉吟了一会儿,似是在考虑什么。
虽然她知道这事不会太容易,但却也没有想到,这都过去了整整一天了,居然连一点线索都没找到。
尽管她也觉得那些沙匪不会不知轻重地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可洛书白到底是男子,一个男子落到了一群匪徒的手中,总是不那么让人放心的。
“你派一些熟悉地形,和那些沙匪交过手的人,和何靖一块儿去当初出事的地方,再转上一圈。”皱眉想了好一会儿,厉南烛才开口吩咐。
“嗯?”听到这话,柳含烟挑了挑眉,似是有点不解。
这事和何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还要带上他?
“他肯定是个寻人的好手。”厉南烛笑了起来,回答柳含烟并未出口的疑惑。
她相信,那城西的人里头,探子肯定不止何靖一个,但顾临安却在这种时候,主动把人给拣了出来,说明接下来他有用到对方的地方,必须与对方频繁接触,且无法避开她们的耳目,只能将人摆到明面伤来——这样的事情,厉南烛目前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那个现在还不知所踪的洛书白了。
柳含烟也不蠢,厉南烛那句话一出口,也就明白过来了,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心情有点微妙。
她之前还觉得,自家陛下对那个顾临安太过上心,总把对方的一举一动,都看做是对自己有意呢,感情其实对方自个儿心里门儿清呢?
也是,要是厉南烛那么容易就会被一时的情感懵逼心智,也不可能做到那数百年都无人做到的事情了。
单这统一天下的功绩,就足以让厉南烛名流千古。
然而,说不上来为什么,柳含烟就是觉得心里头有点发闷。
眼前的这个人,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每走一步,都必须瞻前顾后,不得出任何差错。
她知道,哪怕厉南烛有时也会做出一些任性的举动来,但无论是哪一次,都不会越出那条无法收拾的界限之外。
从来没有。
作为臣子,柳含烟该是庆幸自己的君王行事谨慎的,可作为友人,她却又希望对方能够仅凭自己的意愿,肆意一次——哪怕只有一次。
柳含烟希望,面前的这个人,能够碰上那个,让对方放下一切,为之疯狂的人。
只希望……那顾临安,真的是那个对的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段老:我有种不香的鱼干。
这几天因为有点事更新不太稳定,以后还是按照以前的来,晚上七点更新。
谢谢20974903的雷,么么哒~
☆、第27章
敛了心中的思绪, 柳含烟却也没了继续闲谈下去的心情, 又和厉南烛交代了下其他一些琐碎的事情, 便起身告辞,去安排对方刚才吩咐下来的事情了。
厉南烛看了她一眼, 不知是否猜到了对方的心思, 只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然后没头没尾地冒出了一句:“别忘了带上周若离。”
柳含烟:……
她家圣上啊,还真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不过, 确实挺有意思的不是?反正也只是举手之劳, 何乐而不为?
要是那两人真成了, 这其中, 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看着柳含烟的身影缓缓地消失在视线当中,厉南烛唇边的笑容一点点地淡了下来。她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愣怔了半晌,才忽地轻笑一声,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杯,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看着那碧色的茶叶在沸水中翻滚,从中蒸腾而起的白色气体慢悠悠地往上飘去。
管理一个城市需要做的事情有多繁琐, 厉南烛当然清楚。事实上, 她不止一次动了为这地方找个城主,来负责这些事务的念头,毕竟柳含烟的性子她是最清楚不过的,这些事情放到她的手里,时日短了倒还好, 但时间一久,那个家伙肯定会就开始不耐起来,寻着法子偷懒。虽不至于出什么大乱子,可总归会有疏漏。
然而,大周初立,最是用人之际,那偌大的天下,哪个地儿都急需人才,否则柳含烟手底下的人,也不会都一一被抽调到其他地方去了,就留给她一个用以守城的军队。
可偏偏在这样缺人的时候,每隔上一段时间,厉南烛都会收到一份辞呈。
上头的理由多种多样,所透露的,无非都是一个意思——天下安定了,我们也可以功成身退了,求陛下留我们一条生路。
心情倏地烦躁起来,厉南烛将面前的茶杯盖上,推到一旁,抬头看向院中的桃花。
哪怕是沙漠边上,烈日炙烤下,没有丝毫春日的温润的地方,这娇俏的花朵,也依旧开得如斯旺盛,带着些许不识世事的烂漫。
看着看着,厉南烛就忍不住笑了出来,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笑些什么。
许多年以前,她也曾想过,那尚未抵达的未来,会是什么模样。她能够完成那数百年来,都没有人成功的事情吗?到时候,天下会是何种风貌?她又会是什么模样?
她也曾畅想过,若是她真成了那万古一帝,该如何犒赏在风雨中同她走了一路的人,也放出过与人共拥天下的豪言,可是到头来,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空言。
那些过去同席而食,抵足而眠,出生入死的人,如今望向她的目光中,除了敬畏之外,还多了些许无法隐藏的恐惧。
大业成,功臣薨,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不是吗?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皇帝,会留下当初同她一起共成大业的人。如柳含烟这般,毫不犹疑地留下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或许……这就是为何,她要在这种时候,跑到柳含烟这里来的原因吧。
她总归也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见着那些视作亲友的人离去,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而更令厉南烛感到不安的是,就连她自己都无法肯定,若是那些人不在这个时候离开,今后她会不会因为一些别的缘由,将她们贬谪远迁。
治国到底不比行军,朝堂之上,存在一个足以影响帝王决定的人,并不是一件好事。
说不定,现在这样,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厉南烛苦笑一声,不知道等到她回到京城,曾经的那些人,还能剩下多少?
仰头将杯中还有些烫的茶水饮下,厉南烛的一张脸顿时皱了起来。
果然不管喝多少次,她还是没法品味出这玩意儿的美好来。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心中憋着的烦闷也一块儿吐了出来,厉南烛有点遗憾这洛城没有青楼了。女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好的消遣的法子,就是去那地方走上一遭。往那温柔乡中一躺,再多的烦忧,也都没影了。
厉南烛是女人,当然也不会例外。
……虽然她到现在都还没有真正碰过一个男人。
想到这里,厉南烛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虽然说她一直坚定地认为自己既然一辈子都只要一个人,有些事就绝对不能沾,但想想和自己同年纪的,孩子都一箩筐了,她却连个男人的滋味儿都没尝过……也怪不得京城那些家伙,总催着她成婚了。
“我这不是没找到看对眼的吗,什么叫身子有隐疾……”想起某些关于自己久不纳夫的流言,厉南烛忍不住低声咕哝了一句。
尽管每天被变着法子送到她面前的男人不少,便是真正的倾城绝色,她也不是没有见过,可那些给厉南烛的感觉,却总是少了那么一点什么,让她无法生出与他们共度一生的念头。
脑中蓦地浮现出顾临安的模样来,那双含水的眸子微微弯起,透着说不尽的惑人。
这个世上也许真的有所谓的缘分吧,才会让她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怎么都移不开视线。分明吸引她的,是对方持剑肃立的模样,但在发现对方其实是另一个性子,却也不削减那份喜爱分毫。
“不过……”想到了什么,厉南烛不由低低地笑了起来,“他装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就连她,当时都险些被骗过去,只把对方当做一个寻常的侍卫。
真要说起来,还是那洛书白一些无意识的举动,出卖了对方呢。
不知怎么的,厉南烛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她歪着头想了想,起身朝顾临安的屋子走去。
这会儿对方也该安排好自己那边的事情了,正好和她一起出去散散心,还能带对方见识一下这乾元大陆的风土人情,免得出了洛城,因为不明情况而闹出笑话来。
深深地为自己替对方着想的贴心感动了,厉南烛一脸灿烂笑容地敲开了顾临安的门:“哟,顾公子,我们一起出去喝一杯?”
顾临安:……
他能把手里的书糊对方脸上去吗?
盯着面前那张怎么看怎么有点蠢的脸看了好半晌,顾临安扯开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好啊。”他说,“你出钱。”
厉南烛:……
虽然她本来就是这个打算,可怎么这话从对方嘴里说出来之后,她就莫名有种这么干自己吃亏了的感觉?
然后,厉南烛就见识了什么叫做一掷千金。
看着顾临安笑眯眯地说了一句“今天所有来这儿的人的饭钱,都我包了”之后上了楼,厉南烛就觉得有点胃疼。
她这算是……被坑了吧?
默默地从兜里掏出一袋银子递给掌柜的,厉南烛冲着她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刚才顾临安的话。
这洛城是个小地方,不比京城,去酒楼随便点几个菜,就得好几百两银子,就是请全城的人吃上一天,对于厉南烛来说,也算不得多少花销。
再怎么说,这里人少不是?
顾临安尽管时不时地会挖个坑让人往里头跳,但与厉南烛有些相似的是,对方的举动,也都把握在一个“度”里头,不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从某些方面来看,厉南烛还觉得,对方和自己挺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