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这是他们这群朋友之间的老把戏,青春已剩尾巴,但一些爱好还系在尾巴上从少年带到了青年。李小亮走到沙发边,两下就把桌子腾出了片地方。然后一坐,手腕一立,转头对唐其琛说:“掰手腕,来吗?”
  嘈闹的房间渐渐安静,就剩一首未唱完的歌靡靡哼唱。
  唐其琛一晚上已经在扮演隐形人的角色了,这会被指名道姓,万道追光都落在了他头上。小亮老师从来都是温和开朗的,也不会故意为难人,就刚才几句话,大伙儿都心知肚明,小亮老师心里装了事。
  绝大多数关系里,都是帮亲不帮理,一瞬的工夫,所有对唐其琛的注目礼,都变成了虎视眈眈。
  温以宁心里是不认可的,这是什么意思,合计着欺负人了?她刚要说话,就见唐其琛从从容容的站起,没辜负盛情美意,一个字:“好。”
  温以宁皱了眉,心说,你跟着发什么疯。她走到唐其琛身边,低声劝:“你干吗?”
  唐其琛看她一眼,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低下头,像是擦过她的脸,在耳畔沉声:“我胃不好,但别的地方还是挺好的。”
  没等她反应,就把人轻轻推开,对李小亮说:“坐着还是站着?”
  唐其琛边说边挽衣袖,白衬衫的袖口清清爽爽,没有半点多余的装饰。手肘往桌面一立,就和李小亮的五指缠成了拳头。也不知谁切了歌,变成了嗨爆的舞曲。节奏悦动瞬时炸满了包间。
  “3,2,1——开始!”
  指令一下,李小亮的手劲就狠狠用上了。他的反应力快,看这架势是进攻的一方。唐其琛稳稳托住,面不改色的。两人暗力胶着,小手臂在桌子中央微微发颤。
  温以宁对这两个手臂没有丝毫兴趣,她只看着唐其琛的脸色。这人时差还没倒过来,距上次生病也才好不到半个月,李小亮是体校老师,身体素质就胜人一筹。而且今天也不知发了什么疯,劲儿劲儿的。
  常年的锻炼让小亮老师的手臂肌肉扎实硬邦,相比之下,唐其琛确实稍逊一筹。但这人的耐力出乎温以宁的想象。僵持了五分钟,李小亮很多次试图把他掰倒,甚至歪到了一半,又被唐其琛给生生掰了回去。
  唐其琛眉间微蹙,下颚紧绷,嘴唇也薄成了一条线。两人手臂相绕的交界处,他白皙的皮肤都磕成了青紫色。顺着上下发散,经脉一根根地凸起,看起来很有力量感。
  “最后十秒——9、8……2、1,平手!”
  哪怕有了结果,唐其琛和李小亮也谁都没松手。几秒较劲,四目对视之间,全是暗暗叫嚣的沸腾敌意。
  然后两人同时松劲,一个云淡风轻,一个满不在意。唐其琛对他笑了下,“你厉害。”
  流于表面的恭维可见也不是真心,李小亮心里头明白的很,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直到被友人拉去一旁喝酒唱歌。
  唐其琛坐在原处,往后仰,也没什么表情,坐了一会,他独自走去了外面。
  温以宁没犹豫,他前脚走,后脚便跟上去。
  “唐其琛。”
  走廊上,唐其琛转过身看着她。看她总是不说话,自个儿便笑了起来,“怎么了?”
  温以宁目光落在他右手,绷着脸走近,不由分说的就要去拽他的胳膊。唐其琛侧身一躲,还是那样的笑容,“别弄。”
  根本不需要猜,也不会信他的鬼话,温以宁冷冷道:“去医院。”
  ——
  h市的人民医院急诊。
  唐其琛照了个片,没脱臼,但医生看了他的手,还是给开了两支消肿止痛的药膏。温以宁给他拿完药回来,一路郁气到这里也消散的差不多了。两人并肩坐在急诊走道的座位上,谁都无言。
  唐其琛拧头看了看她,又把头转回去。他的后脑勺枕着冰凉的瓷砖墙壁,安安静静的。
  温以宁低了低头,捏紧手里装药的袋子,平声问:“为什么不说。”
  唐其琛睁开眼,视线挪到她脸上。
  “上次和唐耀,你不说。这次都快脱臼了,还是不说。”手里的塑料袋被她拎得发出细碎声响,缠在手指上绕紧,又松开。
  唐其琛亦平静,“我如果说,是不敢,你信么?”
  温以宁别过头,看着他。
  “不敢说太多。”唐其琛调子慢,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的像是珠玉落盘,“以前,我跟你解释了那么多,但你不信我。现在,我也怕你烦我。我想给你一个好结果,我想把你追回来,我知道不会太容易。但,念念,就像今天,是被你看出来的。如果你没看出来,就算我手脱臼,断了,我也不会跟你说。”
  ——你看见的,才算数。我不为自己辩解,不邀功论赏,维系着我们之间的小心翼翼。
  唐其琛垂眸,又缓缓闭上眼,“没事,欠你的,我慢慢赔。”
  第37章 春梦绕胡沙(3) [vip]
  春梦绕胡沙(3)
  唐其琛说完, 又将头枕靠着冰凉的墙,目光淡而沉, 是他一贯的骄矜沉稳。做什么决定,决定怎么做, 从来都是他一个人思考的事情。在他的精力和能力范围内, 把能做的都做了。至于温以宁是否给他热情的回应,也不是他能左右的。
  遗憾已经那么多了,他也不再年轻。生命沉下去的部分, 让他活得理智而明白。
  医生又把温以宁叫去,是落了病历本没拿。等她出来,唐其琛就站在门口, 说:“不早了, 回去吧。”
  两人坐一辆车。酒店地址和温以宁的家很近,但唐其琛还是坚持先把她送回去。上回来, 小区附近还在修路,这次已经通畅了。车停在温以宁家楼下,唐其琛记性很好,抬眼就看到四楼。
  “这个药你记得擦, 最后再喷云南白药。”温以宁下车的时候, 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如果很疼或者没消肿,你可以打我电话, 我再送你去医院。”
  唐其琛坐在车里,表情是温和缱绻的,他突然诶了一声。
  温以宁问:“怎么了?”
  “你是不是不放心我?”他沉沉的声线往温以宁脸上烧了一把火。看着她渐生火苗,微微泛红。然后答案不言而喻。
  唐其琛嘴角扬了扬,笑得淡。就听温以宁说:“怎么说,你人也是跟着我过来的。虽然非我主观意愿,但你人已经在这儿了。还有,你的胳膊受伤了,回头飒姐或者柯礼问我,我说是掰手腕伤的,估计他们也不会信。”
  唐其琛眼神挑了挑,想把那点不自在给掩藏掉。
  “虽然我不是上班时间,可退一万步,你也是我老板。再说句不好听的,你真要在我这出点什么事,我也脱不了干系,我挺怕麻烦的。所以你。”温以宁一鼓作气说完,找着一个点,就能出口成章,把那份尴尬还给了对方。
  她语重心长地看了唐其琛一眼,“所以,你还是好好照顾自己,别不拿身体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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