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沈越阴冷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抱着男人尸体哭泣的女人、她身边死死咬着唇的男孩,以及,躲在女人身后、他差点得手的小女孩。
  也许是旁边举枪的军人给了男孩勇气,约十二、三岁的男孩爬起来拦在了他的妈妈和妹妹的身前,用充满恨意的目光瞪视着沈越。
  沈越不屑地笑了,视线又落在了男人的尸体上,早知道这男人会给他搞出这么大的麻烦,他一开始在男人附和着编排异能者的时候,就不应该手下留情只用弹珠打穿了他的四肢关节,而是应该像后来对待其他人那样,直接射穿他的脑袋的。
  不过,他也不得不佩服这个普通又平凡的男人,都成废物了,居然还能想到激怒他,再拿命来利用《末世安全法》来保护家人。
  可惜了,沈越想,看来他是去不成官方基地了。
  无数弹珠向四周激射,沈越趁机以不符他体型的灵巧速度欲冲开人群,逃过军队的制裁。
  嘭、嘭、嘭……
  向四周激射的无数弹珠却撞上了无形的空气墙,弹珠以更快的速度被一一反弹了回去。
  倒地的沈越恐怕到死都想不到,他会被他自己的弹珠打成马蜂窝。
  围观的幸存者们发出了充满恐惧的低声惊呼,而异能者里有聪明的,几乎立时就想到了军队的实力远不是他们能硬碰硬的,俱老实安分了下来。
  人群里的赵欣怡微微垂眸,掩下眼底划过的阴狠光芒,男人的算计,让她想到了她的队伍里的那几个女孩子。
  加入了行军队伍后,她们就聚集起了小团体——似乎也是想算计她?
  就因为她没有处理她们恶人先告状的那几个男人?
  那几个男人已经拿出了证据,证明了她们是为了食物主动诱惑他们的,且,她们也确实接受了那几个男人的食物。
  被赵欣怡怀疑上的几个女孩子正挤在一起,捂着嘴强忍着反胃的恶心感,在赵欣怡看过来的时候,不明所以,却又觉得害怕,只能瑟缩着低下了头。
  两名士兵上前利落地拖走了沈越,军人沉声朝幸存者们训了几句话,让幸存者们归队后,又走到男孩身边,低声安抚了几句,将他们安排好后,军人将情况汇报了上去,车队便重新上路了。
  ——前后也就几分钟的事儿,容九百无聊赖之下,正要收回目光,余光却看到了一道海浪冲天而起。
  轰!
  不远处高楼的玻璃墙被一道海浪拍碎了。
  容九敏锐地发现了海浪里卷着的军|刺,似乎,是有异能者正在干架。
  ◇◆◇
  “萧明宇那小子是怎么回事?和凌承泽吵架了?”副官又看向洪正平,问道:“我们不等萧明宇和凌承泽了吗?”
  “嗯,不等了。”洪正平半阖着眼睛靠在椅背上,随口应了声。
  副官微微拧眉,他想劝洪正平把他们俩人都带回去,虽然他们有些异常的怪癖,但像萧明宇和凌承泽这样的顶尖战力,官方基地是永远不可能嫌多的。
  洪正平老神在在,没有理会副官的欲言又止。
  萧明宇和凌承泽其实都是他认识的小辈,他们俩都是军三代,本来就是出来历练的,半道上同行了一周,他估摸着,他们也是要离开了。
  就他所知,这俩人都是因为在结束秘密任务后,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但心理问题一直没能好转,才被特批退伍的。
  具体情况他也不清楚,但显然,他们不适合长期留在军队里。
  正在空中和凌承泽激战的萧明宇看了眼渐渐远去的车队,手下的攻击也愈发凌厉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萧明宇低喃着,又突然大吼:“凌承泽,你给我清醒点!”
  陷入狂躁状态中的凌承泽听不见萧明宇的吼声,他的无差别攻击也愈发的狠戾。
  萧明宇迫不得已,踩着滑板绕过凌承泽,将他卷进了海浪里扔上了天空,又呈一道抛物线重重地落了下来。
  容九眼看着大水球就要直直地砸在她脚边了,毫不客气地抬手一挥,狂乱的疾风咆哮着冲向大水球,将它硬生生地推出了三丈开外。
  紧接着落地的萧明宇拼命朝容九鞠躬:“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差点被砸晕了的凌承泽清醒了过来,抬手抹掉了脸上的水,就这么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没关系。”容九微微眯起眼睛,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空棱计划里被捞出来的两只狼,容九觉得事情有些麻烦了。
  他们的头狼可也在附近呢。
  另一边,西玲已经将宠物医院里的猫粮、狗粮、兽用药品等等哲原能用上的东西都装进了空间,正不紧不慢地往外走着。
  “它们是都被吃了吧。”馅饼看着地上血迹斑驳的动物皮毛,问道。
  西玲微微抬眼,没说话,走出了宠物医院。
  第11章
  容九见萧明宇一时半会儿的也说服不了摊在地上不愿意动的凌承泽走人,隐隐有些兴奋地看向了宠物医院的方向。
  她还挺想……看戏的。
  虽说她觉得事情有些麻烦了,但其实吧,她猜不到西玲在见到萧明宇和凌承泽后的态度。
  也料不到萧明宇和凌承泽在见到西玲时的反应,尽管,她对他们还挺了解的——身为情报贩子,为空棱计划里活下来的几只狼建立个人情报档案,是职业道德。
  虽然在末世之灾后,这些情报档案就不值钱了。
  至于空棱计划本身,她则了解得不多,在以逆五芒星为标记的跨国犯罪集团被摧毁后,关于空棱计划的所有资料就都被销毁了,她只来得及收集一些边角料——
  在人工智能的普及下,社会结构的改变导致社会矛盾不断加剧,不仅是国内,国与国之间的形势也日趋复杂,犯罪率更是以可怕的涨幅飙升。
  其中以逆五芒星为标记的跨国犯罪集团更是猖狂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们在世界各地点起了恐惧的战火,即便多次被诸国联合狙击,他们却也像春风吹过的野草,很快就会卷土重来,报复的手段也一次比一次残暴。
  当然了,现在再来计较到底是跨国犯罪集团扎根太深,还是浑水过于深不可测,已经没有意义了。
  无法从外部击溃跨国犯罪集团,就只能从内部瓦解他们了——空棱计划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提出来的。
  西玲他们以逃犯的身份脱掉了军装,成了恶名昭彰的恐怖分子——谁都不知道他们在摧毁跨国犯罪集团这座金字塔的过程中经历了什么。
  他们不需要证据,也没有审判,唯有以暴制暴,以恶制恶,但,同时,空棱计划也要求他们清醒地、冷静地、理智地活在地狱里。
  容九对为了屠龙而把勇士也变成恶龙的阴险却有效的做法十分赞赏。
  至于披着恶龙外衣的勇士们,他们不再受到信任也是理所当然的,在他们即将功成身退的最后一战中,被以支援为名义的友军连同最后的恶龙一起埋葬于他乡,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毕竟,恶龙重新变回勇者的奇迹只会出现在童话里的嘛。
  但话又说回来,容九自问,她要是被自己宣誓效忠的国家背叛了,还成了‘死人’,她必然是会疯狂报复的,她也是绝对没办法像西玲那样,在死里逃生后,清醒又克制地活着的——从这方面来说,西玲可能也有心理问题?
  只是表现得和认知扭曲到将‘对不起’当成了口头禅的萧明宇、控制不住暴力**的凌承泽不一样而已?
  “在想什么呢。”西玲问得漫不经心,视线不轻不重地扫过萧明宇和凌承泽,姿态随意地抬腿坐上了重型街车。
  “在想你是不是也有……”病字被容九艰难地咽了回去,在反应过来现下的情形后,立时朝萧明宇和凌承泽看了过去,微顿,又看回了西玲。
  “嗯?”西玲鼻音微扬,瞥了眼笑得若无其事的容九,发动了重型街车,瞬间疾驰而去。
  容九手忙脚乱地跟上。
  得,想看西玲变脸,她还是做梦比较快。
  被萧明宇强制拽起来的凌承泽,和抓着凌承泽衣领的萧明宇,在看见走出宠物医院的西玲后,齐齐怔住,宛如石雕般僵立在原地。
  在那一瞬,他们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身体因为失控的情绪在本能地颤抖着。
  重型街车的引擎咆哮声让他们恍惚间回过神来,疯狂朝西玲冲了过去。
  “队长——!”
  从内心深处爆发的急切期望和沉重到绝望的悲伤在夜色里汇聚成了仿佛啼血般呼喊。
  追着重型街车拼命奔跑的俩人最终也只能绝望地任由那道身影再次消失在他们的眼前,恐惧再次席卷了他们——
  “是队长吗。”无力地站在马路中间的萧明宇,茫然地问道。
  凌承泽再次狂躁失控,这一次,萧明宇却没有阻止他。是队长吗,萧明宇又在心底问了一遍。
  他无法确定。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长相,但,从宠物医院走出来的女孩,看起来像易碎的花瓶。
  “可在执行空棱计划的时候,队长扮演的那个既疯狂又阴郁的偏执狂也毫无破绽。” 萧明宇近乎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们能期待,真的找到了还活着的队长,对吧?”
  因为家族背景而提前从空棱计划里脱身的他们,在知道所有的战友都牺牲了的那一刻,即使再怎么坚信队长还活着,心理防线还是彻底崩溃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行走在地狱里的他们,有了队长作精神支柱,安心地放弃了一切思考。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足以扭曲人性的罪恶都由队长背负了,而他们,只需要服从命令。
  “我要去找队长!”双拳鲜血淋漓的凌承泽喘着粗气。
  萧明宇站在原地,低着头,似没有听到凌承泽在说什么,他的心身都沉浸在了对过去的回忆里——
  他们第一次见到队长,是在一次专门培养特种兵待选人的集训分组的时候。
  当时分组的依据是根据每个人在刷掉近一半人员的第一阶段考核的成绩决定的,每一个小组的平均实力都是均衡的,而组长,是由各小组里第一阶段考核个人成绩最高的人担任。
  于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西玲,就成了他们小组的组长。
  他们都挺不服的。
  倒也不是性别歧视,就是看着眼角眉梢都是狂气的西玲有种微妙的不爽,且,西玲比他们所有人年纪都小,脸嫩得跟未成年似的,这就更让精英出身的他们不服了。
  而在他们意识到她的美貌之前,就又被她强势又霸道的气场碾压得激起了好胜心,彻底忽视了她的外表。
  特别是他们还没说什么,西玲就懒懒地开了口:“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下属,要是谁觉得自己服从我的命令委屈了,现在就站出来。只要打赢了我,我就给你们一个咸鱼翻身的机会,把组长这麻烦的位置让出来。哦,放心,我会手下留情的。”
  太嚣张了!
  这谁他妈的忍得了!
  一时间别说在女军人面前顾及形象了,他们都差点气得要口不择言了。几个大老爷们儿叫嚣着他们不可能输给一个娘们儿,年轻气盛的萧明宇更是第一个冲了上去。
  然后。
  萧明宇被西玲收拾得怀疑人生。
  “谁是娘们儿?”
  每一次被西玲打倒在地,她都要问这么一句,萧明宇每一次都气得跟诈尸似地爬起来再朝西玲冲了过去。
  直到他实在爬不起来了,西玲还在慢悠悠地问:“被|干|得腿软爬不起来了吗,小娘们儿。” 一字一顿,漫不经心,一身吊儿郎当的痞气。
  她扫过来的视线平平淡淡的,但他们偏偏从那目光里看出了轻视和不屑。
  那剩下的人还能忍吗?
  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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