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我无碍的,爹不要担心。”项天晴垂了下眼,从袖中摸出帕子,帮父亲擦了擦嘴角的血,“可能是您最近灵力消耗过度,才会感应不到小葵妹妹,您先休息一阵子,再试一试吧?”
  看着乖巧懂事又贴心的女儿,项衡眼底最后一丝魔气也散去了,点点头:“嗯。”
  项天晴陪着他回到城主府,景然竟在府外靠墙站着,虽在角落,可身姿笔挺,像一棵树。
  得知没有感应到项海葵,他皱了下眉:“伯父,送我回去,是不是比您接人过来要轻松一些?”
  项衡:“小兄弟想回去了?”
  景然道:“您短时间如果没有办法将项同学接过来的话,我需要回去一趟,不然,因为我的失踪,她可能会有麻烦。”
  项衡也是华夏出身,早想到了这一点,原本就准备去找景然商量一下,可这小哥连父母都不打算再见,怕是不会同意。
  正愁着呢,岂料他竟会主动提起。
  项衡不由多看他两眼,接错人时,他和小葵在一起,他还没穿裤子……
  “伯父?”景然见他望着自己的目光,突然添了一抹审视,以及淡淡的不满,有些摸不着头脑。
  “哦?”项衡抱拳,“那真是多谢了,待我调息两日,就送你回去。”
  景然点头。
  项衡回房休息,景然也准备走的时候,项天晴喊住他:“景公子。”
  景然驻足:“大小姐找我有事?”
  项天晴紧紧抿着唇,双手背在身后,心慌意乱的掐着自己的手指,都快掐出血来了,才忐忑不安的问道:“景公子能否同我说一说,我那小葵妹妹,是个什么样子的女孩儿?”
  景然稍作沉默:“其实,我对她没有多少印象。”
  两人不同年级,不同专业,仅仅是同一个社团,除社团活动,基本没有见过面。
  项海葵告白时,说两人高中曾是邻班,他帮过她,所以喜欢他,他真是连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但是那晚在山顶上,两人头顶突生出异象,他被鬼爪抓住肩膀,一般人估计不是被吓呆,就是拔腿逃跑,她的第一反应却是跳起来抱住他的腿。
  那短短的瞬间,她应该根本就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纯粹是有危险时的一种本能反应。
  景然做出判断:“她是个很勇敢的女孩儿。”
  闻说修仙最好无亏欠,可他欠她一份“勇气”,才愿意回去帮她,还了这份情。
  *
  凤凰园里,项海葵被闪电球击中二十九次,整个人都滋滋冒着电弧。
  终于,在第三十颗闪电球落下来之前,她将追杀她的人全打趴下了。
  而且在干架的过程中,还找到了闪电球的机关。
  这就是一个人为控制的法阵,类似于宗门阵法,封山大阵一类。
  不知是用来防贼的,还是用来电那些不听话、想逃跑的凤凰。
  关掉阵盘开关之后,上空的闪电球立刻便似云烟般散去了,她累成一条狗,扔掉剑就呈大字型躺在了地上。
  “对不起了啊。”她躺着喊了一声。
  这声道歉,是给那些同样倒在地上喊着“哎呦”的几十个人。
  随后,她听到阴长黎的笑声:“不错,比我预计的完成时间足足少了一半。”
  一道飓风袭下,将她卷起。
  等风暴停歇,她已经躺在阴长黎的小黑球宫殿里了。
  阴长黎坐在上首,长发堆了满地。
  面前案台上摆着一把玉琴,他没弹,一手拿着琴谱在看,一手则捏着一个晶莹剔透的茶杯,优雅喝茶。
  茶见底,囤囤鼠便会提着水壶给他倒满。
  他品了口茶,瞟了项海葵一眼:“我怀疑你的脑子只有樱桃大,被我戏弄过,却没有警惕。”
  项海葵躺着说:“因为我知道前辈不会害我啊。”
  阴长黎微微一顿。
  项海葵休息够了,爬起来:“阴前辈,您坑我,我知道您为我好,甭管嘴上如何不敬,心底是感谢您的。可是,今天您过分了。”
  “嗯?合着我哪日不过分?”阴长黎极有觉悟,说着话,眼皮儿都不抬。
  项海葵提着褴褛的裙子蹬蹬上前,与他就隔着一个案台。
  她语气严厉:“鬣狗会毫无理由的吃人,我与它们也算天敌,杀就杀了。可今天这些不过是些看守园子的家丁……”
  他们只是为了工作,园子闹出这事儿,他们的主子会怎么处置?
  现代社会顶多开除,在修仙界可能会死人。
  她现在说,是希望阴长黎去处理一下,做个善后工作。
  阴长黎这才抬了下眼皮儿:“你都自顾不暇了,还挺会为别人着想。”
  “我为了锻炼自己,所以就无视他们,拿他们当垫脚石。就和上界那些人,为了锻炼项天晴,拿我们父女当垫脚石,是一个道理。”
  弱者被强者欺负了,就去欺负更弱者。
  上层欺负下层,下层欺负底层,这就是食物链规则吗?
  如果默认了这种规则,那她还抗争个球啊,认命吧!
  阴长黎正举杯喝茶,闻言放下杯子,轻笑:“这是谁教你的道理?”
  项海葵:“我爹!”
  她爸非常疼她,宠她,家里穷的叮当响,一碗面条总是她吃面,他喝汤,可也没少揍她。
  第一次挨揍,就是卖早餐时顾客算错钱了,多给了五毛,她明知道错了却没吭声,还跟爸爸嘲笑那个人真笨时。
  阴长黎表情玩味儿,用拇指抹去下唇瓣上的茶水珠:“这就是我与他相识之后,为何会心生好奇,为他算命的原因。因为我知道,以他这种为人处世在长生路上根本走不远,闲着无聊才想看一看,他是如何死的。”
  见项海葵黑着脸又要说话,他补充一句,“放心,那凤凰园的主人是我的老相识,我打过招呼了,而且也做了一大笔赔偿。此事于他们而言,非劫难,而是一场机缘。”
  项海葵一愣:“真的?”
  阴长黎:“当然是真的,百因必有果,我不爱沾染因果,从不轻易与人结缘,结怨。”
  囤囤鼠抱着茶壶在一旁使劲儿点头。
  “哎!您早说啊。”项海葵翻了个白眼,白白浪费了她那么多口水。
  整个人顿时松懈下来,还看着他手里的茶杯砸吧砸吧嘴。
  阴长黎笑着取个杯子给她。
  她咕嘟喝了几大杯,尔后从水里看到自己的鬼样子,嘴角直抽抽。
  发型就不提了,这脸,本来就中过毒,肿的像个发面馒头。
  她真好奇阴长黎是怎么忍住没笑的:“前辈,您有没有法术可以帮我恢复一下啊?”
  阴长黎继续看琴谱:“过两日便会复原。”
  “好吧,您看着不嫌难受就行。”反正这只有他们,她也不介意顶着这幅尊容。
  他漫不经心:“反正都一样。”
  项海葵:?
  这是什么意思?
  是说她不中毒也丑吗?
  大佬审美不行啊,她长的明明不错,以往埋怨自己命不好时,还总是会嘟囔一句自古红颜多薄命呢。
  她心里吐槽着,无意间发现一件事:“前辈,您手怎么了?”
  他两只手的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之前在峡谷上方拢头发时还没有。
  “你管好你自己即可。”阴长黎没有解释,翻了一页琴谱,“你可知为何明明你已累极,我还坚持带你去实践?”
  项海葵心道,这还用说吗,老板都是这么缺德。
  他是救命恩人,也是老板,买她的命,来完成他的目的。
  阴长黎:“你的百日集训,要减少到八十天了。”
  项海葵惊讶:“为什么?”
  现在已经过去五十天,岂不是还有三十天?
  “因为三十天后,我要出远门,你必须走。”
  项海葵这才明白,明明按照天命她半年后才会死,他却只给她一百天时间。
  原来,是他只有一百天空闲。
  项海葵也不是个傻子,看他手上的霜,明白他肯定是身体有毛病,需要去养病。
  ……
  时间压缩了,项海葵原本每天还能睡一个多时辰,现在全靠囤囤鼠吐丹药给她提精神。
  戚隐讲学,全是实战经验。
  讲完之后,阴长黎就带她前往各种地方,挑战各路等级相当的对手。
  而且,从不告诉她对手是谁,随时随地挖坑。
  被坑已成日常的项海葵,在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时,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情绪,木着脸拔剑就是砍。
  “师父,徒儿会想您的。”
  离开万骨窟那天,项海葵下跪拜别戚隐。
  准备磕头时,听戚隐道:“往后你在外,莫要说是我的徒弟。”
  项海葵一口应下。
  虽然好奇,却从没问过师父的身份,因为她知道,他们之间并不是真正的师徒关系。
  师父只是受人所托,指点她一二。
  项海葵也不难过,她心中没有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概念,她的老师多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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