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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云叙述的语气平静冷淡,完全不像同样目睹同学活生生死在眼前的其他同学那样震惊错愕怀疑人生。他们几乎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折磨得快要发疯,神经绷紧,稍有风吹草动就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被点兵点将点掉人头。
  就乔云,还有闲情逸致给同学讲鬼故事。
  肉眼可见的古怪。
  “鉴于有前车之鉴,我们觉得不是随便说说初恋初吻在什么时候那么简单。”乔云说,“我就提议让她往大了说,随便讲个秘密,她不听,想自己来,结果人吓懵了,等了半天都不开口。”他往后一仰,“然后吧,就这一耽搁,莫名其妙被试卷割了喉。”说完伸手一指贺逍背后,“喏,就这张。”
  贺逍扫了眼,表情没多大变化,只点点头。
  乔云说到一半,贺逍就猜到自己又一次成为了‘演员’。
  他对身在电影已经免疫,只觉得俞影帝真是敬业,做梦都在复盘演戏。
  真心话大冒险。
  这部影片他比较熟,是俞揽洲事业早期参演的一部恐怖片,知名度不高,又因为唯物主义硬性规定,国内恐怖片始作俑者要么精神分裂要么故意为之,这部擦着鬼怪边球的电影很早之前上映没多久就惨遭下架,贺逍花了点力气才把成片拿到手收藏起来,是为数不多知道俞揽洲演过恐怖片的知情人之一。
  男主角贺北爻,女主角徐岚,男二乔云。
  故事起因是九位在校学生被各自老师以开会借口聚集在一间教室。因为周末,很多住校生在不可多得的一天半假期里选择回家,只有这九人在学校复习功课亦或窝宿舍打手游。
  不知姓名的老师在周六晚上十二点发的信息,让每位同学第二天九点到某间教室集合,具体事宜待通知。周六早上,埋怨起早的同学啃着早餐陆陆续续到来。乔云是第一个。
  人集齐,却没想到半小时过去也没老师过来通知,别说消息,人影都不见一个。他们有些焦躁不安,乔云见状,提议众人可以玩个游戏消磨时间,而讲台上的黑盒子和话又像在提示什么,最后,大家兴致缺缺决定来个最简单的真心话大冒险。
  故事到这里,很明显,大家这回抽玩的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大冒险游戏。
  游戏里的‘真心话’,必须说得很有‘价值’。像初恋在几岁吃在场哪种类型的异性今天内裤什么色的普通而毫无挑战性的问答通通不算,真心真心,必须发自内心,还都是平时不敢宣之于口的内心。
  真心即冒险。
  话的筹码越大,价值越大,通过的可能性就越高。
  诸如说一个自己真实的秘密,而因为游戏性质偏恶,这秘密也必须带有恶的一面。不仅限自己,说他人秘密同样可以。
  在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贺逍熟知剧情,也熟知每个人心中不敢宣之于口的恶意。
  ‘真心话’需有价值,‘大冒险’同样如此。指派的人说条件,被指派者需要无条件服从,若是不做,死路一条;而若前者指派任务价值不大,判定无效,同样死路一条。是个双向性挑战。
  相比之下,‘大冒险’其实已经踩在死亡边缘。
  玩家两者选其一,这样一看,明显‘真心话’更容易活,但如果有价值的‘真心话’说完,玩家会被自动更换成‘大冒险’,危险系数只高不低。
  总而言之,这个游戏已经由可爱风转为惊悚风,稍不注意就有可能送人头。
  给幸存者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要我说,这肯定不是人干的。”乔云扫视一圈,笑道,“比起找我麻烦,咱们还是先想想自己有没有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你瞎比比也请有个限度!”段怀景闻言差点跳起来,“明明都是被无辜牵扯进来的,怎么就扯我们自己身上了?你他妈有毛病吧,意思还是我们自找的不成?”
  “呵,你跟他废什么话。”安修然冷笑。
  “那我就不清楚了。”乔云好整以暇,“反正是死是活我个人无所谓,你们的话就自己看着办吧,别cue我,谢谢。”
  “你不怕死?”贺逍饶有兴趣问。
  “怕啊。”乔云说,“但我会活着就是了。”
  “那能不能罩下我。”贺逍笑,“看在你不想浪费我这张帅脸的份上,给我cue一个?”
  乔云嗤一声,“凭什么。”说着瞄了眼他的脸。
  帅是帅,但又不能刷脸逃出去。
  给他垫脚差不多。
  “凭……”贺逍思考半秒说,“我给你讲个关于这间教室真正的鬼故事,带恐怖氛围那种。”
  “拒绝。”乔云一脸不感兴趣。
  “那,”贺逍又说,“给你我的联系方式。”
  “……”乔云盯着他,忽然一笑,“你是在跟我搭讪?”
  他五官好,一笑起来贺逍眼前都亮了。
  “时机虽然不对,”贺逍也笑,“但你这么觉得的话,那就是吧。”
  乔云笑得有点厉害。
  室内就那么点大,他俩也没躲着说,围观众人在旁听得一清二楚,都是满脸诧异加惊悚,唯有徐岚脸色发白。
  原剧情里,贺北爻是暗恋徐岚的。游戏最后,贺北爻帮徐岚死里逃生,徐岚成了唯一的幸存者。
  贺逍正要开口,四周忽然刮起一阵阴风。
  明明四面教室牢牢封闭,一丝窗户缝隙都不知被什么手段紧紧黏住了,想透半丝风进来毫无可能。
  那这风从哪儿来的?
  没人知道。
  风过,四周寂静无声。
  “啊——”尖叫骤起,众人目光刷然一转,定在发出声音的陈姿脸上。后者捂着眼睛,单手颤巍巍指着教室后方黑板,“那个——那个——”
  贺逍看去,就见后方那块黑板不知什么时候浮现一排粉笔字: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后面坠着张诡异笑脸。
  问句没有指向性,但贺逍知道,第一个看见的陈姿就是游戏询问对象。
  显然,其他人也清楚。
  玉娇敏轻轻放开陈姿,蹲在一旁,眼睛静静看着陈姿,给予她无声鼓励。
  其余人安静等着她选。
  陈姿呜咽两声,低声说:“我……真心话吧。”
  众人屏息等待。
  陈姿沉默少顷,下定决定闭了闭眼,音量不大不小,但还是说:“我,我喜欢过,好朋友的恋人……”
  话落,空气安静半晌。
  众人面面相觑等待时机,两分钟后,见四周仍无异样,心底隐隐生出一丝希望。如果这个程度就可以的话……逃出去不是不可能。
  乔云笑眯眯地看着陈姿,贺逍靠的近,听到他轻轻嘟囔了句:这算什么秘密。
  他一挑眉,有点好奇乔云为什么这么想,居然跟他这个明知剧情走向的人想法一致。
  喜欢朋友恋人这种事吧有时的确不太好说。
  它有违一般人的伦理认知,一般情况下,大多数人会为自己产生这种念头感到羞愧,只想把它埋在心里,当成属于自己的秘密,毕竟喜欢一个人也没错。
  这句真心话,贺逍不认为属于秘密是因为他知道玩家真心话需要偏向恶性,陈姿的真心话恶意不算大,贺逍不认为它会通过。
  他比较好奇,乔云为什么会那么说。难道在一般人认知上,这样的事还不算秘密?
  果然众人还没高兴半分钟,陈姿突然刷地站起,动作快得玉娇敏刚反应过来,陈姿已经晃晃悠悠朝教室中间走,仿佛一只被人操控的木偶。
  她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马尾服帖地贴在主人脖颈边,随着主人动作轻翘。
  许是练过芭蕾,她的身材非常纤瘦,锁骨突出而显眼,腰肢两只手就握得过来,气质跟另两位女生明显不同。
  走过一道对角线,陈姿来到墙角的卫生区域……和前两位同学尸体旁,站定不动。
  贺逍顿了顿,看向其他人,“你们不救人?”
  “多新鲜,你怎么不动手。”安修然讥笑。
  “谁敢上去救,上次几个人一起拉差点没被摔死,她中邪了,咱们管不了。”段怀景看得寒毛直竖,有点草木皆兵,“她站尸体旁边干嘛,难不成准备唤醒他们?”
  “陈姿……”徐岚看着陈姿的身影,喉咙酸涩,像有异物哽住。
  没人不想救她。
  但实在无能为力。
  “都说了,别想的那么简单。”乔云轻轻说,声音只有贺逍听到。
  一片死寂中,玉娇敏突然冲上去,几步跑至陈姿身边,伸手拽她,“陈姿,你给我回来!”
  陈姿被她拉得一个踉跄,抬起头。
  玉娇敏脸色刷变,神色肉眼可见灰败下来,“你、你的脸……”
  其余人不明所以,玉娇敏却看得清楚——陈姿脸变了。她正无声笑着,嘴角跨出夸张的幅度笑着,眼睛全黑,气场诡异,瞧着阴气森森的,完全不像平时的陈姿,简直换了个人。
  玉娇敏被她吓住,呆呆看着陈姿僵硬多时的脚步重新抬起,渐渐朝一堆扫帚垃圾桶的卫生区域走。
  玉娇敏愣后马上回神,想抱住她。陈姿却跟第一位同学那样倏然力量暴增,直接把玉娇敏甩了出去,后腰狠狠瞌在桌角,痛得她两眼直冒金星。
  “拜托你们……救救她……”玉娇敏捂着腰,语带乞求,“不可以,她不可以死……”
  贺逍想去,却被乔云拉住,后者摇头说,“迟了。”
  迟了?
  什么迟了?
  没等贺逍想明白,那头陈姿看着眼前参差不齐的苕把扫帚,拿起一根,下一秒毫不犹豫直插自己双眼。
  “陈姿!”玉娇敏尖叫,平日冷淡安慰陈姿的模样早已溃败,眼泪顺着眼眶不争气地流下,“快停下!停下!”
  她想上前,却扯动伤口疼得弯下腰。
  扫帚扎成一把,平钝不比尖锐,众人只听得‘嗤嗤嗤’的声音,陈姿拿着扫帚一头一下下砸自己右眼,直到砸出血丝,眼球差点爆出也没停下,根本听不到玉娇敏的叫喊。
  玉娇敏咳了两声,慢慢蹲下身,任凭泪水横流。
  打又打不过,拉又拉不动,陈姿像被人上了身,眼眶凹陷进去却感觉不到痛般,机械地重复着动作。
  玉娇敏满脸麻木,把头埋进双臂间。
  贺逍看不下去,脱下外套,轻轻挣开乔云,他在后者诧异目光下大步奔至陈姿旁边劈手打掉她手中的扫帚,外套一展,迅速捆住陈姿身体,拔萝卜般将人抱了起来。
  教室能用的工具实在太少,连笔都没有,割喉的试卷都是讲台上很久以前遗留下的。
  贺逍试图将陈姿砍晕,然行不通,砍了几手刀陈姿都没感觉,甚至感受到阻碍,她尖叫着挣扎起来,右眼眶血丝飞溅,洒在地板上宛如一朵朵刺眼玫瑰。陈姿力气实在太大了,玉娇敏和鼓起勇气的其他人几次过来帮忙都被甩开。
  最终,她趁着一次脱离贺逍的空隙,飞快跑出去一头撞在了墙上!
  世界安静了。
  众人动作蓦然僵住,半晌,虚脱地坐在地上,玉娇敏和徐岚发出低低啜泣。
  贺逍喘着气仰头杵着课桌,没来得及骂一句操,忽见天花板上冒出上一秒还眼熟得很的陈姿鲜血淋漓、脸色乌青的鬼脸,顶着夸张的笑脸下一秒嘶哑问他:
  你,要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贺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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