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大礼
初秋晴空高朗。
蒙蒙细碎的阳光从落地窗散进来,落在床铺中央裹着软毯熟睡的少年身上。
阳光舒舒服服,亭邈将醒未醒,双脚双手抱着毯子懒懒地翻了个身,恰好迷糊的眼睛就撞上了落地窗那儿聚集的阳光。
亭邈磨蹭着起床,盘腿坐着,脑子正在慢腾腾地清醒。
他脸色有些疲惫,漂亮的眼睛没有神采,就连平时那红嫩濡湿的唇瓣,这会儿也白惨惨的。
亭邈揉揉脑袋,清醒过来后想起昨天访谈的那些话,确实有些唐突了。
他伸懒腰嗷呜了声,点开微博,果然瞧见议论声沸沸扬扬,即便过去一夜,也全然没有要被其他热门微博替代的意思。
@平生赏美人:#真实访谈亭邈#访谈直播大家看了吗,亭邈居然提了傅英的名字,我他妈激动疯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亭邈喜欢傅英啊,不然那么暧昧的话他怎么能说?啊啊啊啊啊莫非我冷门的双黄蛋cp要发糖了?[激动]
【喵团军师】:去他娘的,甭带节奏。邈邈说啥了,我看是主持人想炒学长学弟cp,邈邈没办法,就随便说了个名字。
@万籁俱寂:#亭邈傅英#说实话,傅影帝消失三年,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在做什么?这些年猜测很多,失忆残疾植物人,不管哪个都很惨好吧。傅影帝都这样了,亭邈还拉他炒热度,确实不讲情面,怎么看都是傅英倒霉。
【倾覆】:没错,亭邈有毒,恶不恶心啊。
站亭邈,或者站傅英,热搜里面各种说法都有。
粉丝吵得满网风雨,甚至还有双方战斗粉专门建超话来互骂。
亭邈熟练地翻阅各条微博,随手一点,却看见了条言语颇为暧昧的图文。
@双黄蛋牛逼:他,实力影帝,一朝获奖一朝陨落。他,灵气演员,苦等三年无从按捺。当直播间的镁光灯聚焦,他低垂眼眸,是否想起当年万众瞩目的巨星——傅英,你会回来吗?“我当然会,回来见你,我的爱人。”噫额额……我他妈嗑死双蛋黄了!学长学弟算什么!咱们双王才牛逼好不好?!还有三年前的羁绊在,我爱死这种宿命感了。[图片]
【就吃糖】:没错,姐姐你的文案虽然玛丽苏但是实话啊,双黄蛋牛逼,邈邈傅哥牛逼!
原来是一小撮异军突起的cp粉。
他和傅英的。
亭邈紧接着点开文案后的配图,只看了眼,就害臊地抿起嘴角,脸蛋羞红得不成样子。
那图片里,他和傅英居然在拥抱。不知是哪位粉圈大佬精修的图,匹配度之高,完全看不出任何p图痕迹。好像,好像他俩曾经真这般亲昵地拥抱过。
亭邈看着图片心坎美滋滋,正想保存时,文钦哥突然来视频,打断了他的动作。
屏幕里,文钦西装革履,戴着金丝边框眼镜,模样斯斯文文。
“文钦哥。”
亭邈不急着返回微博收图,乖乖和经纪人打招呼。
文钦调侃他:“哟,邈邈醉奶醒了?”
“……”亭邈伸手握拳,摆好姿势冲屏幕里的大哥嗵嗵嗵,瞪他一眼:“你还说。”
文钦摇头失笑。
他这会儿是有正事:“采诗官即将开机,你好好准备,明天去茴城参加开机宴。”
古装宏伟巨制《采诗官》的剧本,亭邈已经拿到近两月。这段时间剧组导演组在试镜其他角色或是调整拍摄地,他就埋头屋里看剧本,台词背得滚瓜烂熟。
开机就在这两日,开机宴过后,就要正式进组。
拍摄场地在茴城,离燕城较远,地势也更加偏僻。
亭邈今晚就得出发,明天下午航班抵达。
和文钦哥商量了进组事宜后,亭邈挂断电话,返回刚才的微博,准备将修图暗搓搓地收归己用。
结果那发图的博主,居然将图删了!
亭邈疑惑地皱皱眉头,翻到原博主页,瞧见博主特地发新微博解释了下,原因是:
@双黄蛋牛逼:被唯粉骂了,哭唧唧遁走,江湖再见嗷。
亭邈一怄:“……”
茴城地势崎岖,较偏僻。但它自然风景风貌得宜,繁花绿草,空气清新,是休闲养老的好去处。
亭邈一贯不喜欢带助理去剧组,这次也是独身前来茴城。
他刚下航班,就有剧组工作人员来接他。
导演发来地址,为了保密,开机宴是在茴城一幢别墅里举行。
亭邈将行李放置在导演定的酒店中,便和工作人员前往别墅。开机宴是为让同组演员提前交流,活络关系,没有记者营销号在场。因此亭邈也没特地化妆穿品牌代言服装,只披了件简单的半袖衬衣。
晚上七点开宴,亭邈来得刚刚好,不早不晚,下车时就瞧见好些演员正在往别墅里走。
这幢别墅是在一处欧式庄园里,独栋大宅端庄典雅,虽然够豪华,却没有金碧辉煌的感觉,反而沉静稳重,颇有雅致古典韵味。
周遭围院的树林自然疏朗,还有条碧透的河静静穿梭在林子和假山间。
可见别墅价值不菲。
“周导居然在这里做开机宴,大手笔啊。”
“这边偏僻,没狗仔来。”
远远有三两艺人下车,看到眼前的别墅后,震惊地议论着。
亭邈眼睛尖,一眼就见到最里面的那艺人是和自己同公司的白晏。没想到除林温元外,还有熟人一起拍戏,亭邈正想去打声招呼,却瞧见白晏瞪了他一眼后,就径直朝别墅里走,没个好脸色。
亭邈也懒得去自讨不快,耸耸肩,慢慢地往里走。
刚进去,周导就看到他,笑呵呵道:“小亭啊,你可算来了。”
亭邈与他握手:“周导您好。”
他和周导是初次合作,但在试镜的时候很说了些话,后面也一直微信联系,现在关系倒还不错。
正聊天时,导演助理走来,小声与周导耳语。
话落,便见周导瞬间板起脸,沉声道:“去跟那些经纪人说说,不准任何人去三楼。”
助理忙道:“是,导演。”
别墅装饰清雅沉稳,艺人几乎都来到现场,再加上经纪人助理等等,一层别墅热闹哄哄。导演提前将这里准备好,虽然在别墅内部,可开机宴办得和寻常剧组酒店那些相比,也不遑多让。
只是,亭邈刚进来没多久,就觉得好似来过。
像别墅中心廊柱上雕饰的风筝,落地窗栏杆的摆设位置,天花板吊着的精致灯,都有些熟悉。
怕唐突,亭邈多聊了好久,才无意地发出询问:“导演,这幢别墅是您名下的吗?我像是来过这里。”
周导愣了秒,笑道:“是故友的,借了我用。”
“原来如此。”
“你说来过这里?”周导拍拍亭邈的肩膀,笑笑,“恐是记错了。”照那人从前的脾气看,怎么可能将陌生人带到这边来。
周导刚这样一想,突然忆起件事,惊恐地盯了亭邈一眼,脑子里思绪千般,浑浊不清,懵了。
亭邈不解:“导演?”
周导反应回神:“哦,没事,小亭啊……”
正说着,导演助理办完事走来,恰好听到亭邈的疑问,笑着接嘴:“难道亭老师看过庭院深阁,那电影就是在这里取的景。”
《庭院深阁》是周导的电影处女作,三年前拍摄,从此让周导成为国内新锐导演。
亭邈现在想来确实巧,三年前,傅英刚刚消失,这部电影就在那段时间,悄无声息且不被期待地摄制中。
亭邈看过庭院深阁,只是电影有关别墅的场面,此刻想来反而陌生,倒是心里的那熟悉感,越来越旺盛。
他应该是来过的,可思绪模模糊糊,完全想不起来。
开机宴隆重正式,流程繁复。
主演登台介绍,除开另一位男主没有到场,其他都已经就绪。再就是编剧导演谈论剧本,制片宣布剧组开机等等后,便到了深夜。
夜里就该应酬了。
亭邈滴酒不沾,但现场除剧组人员外,还有投资方之类,不能不给面子。所幸周导帮他应酬了过去,亭邈谢后,就拿着杯果汁来到阳台看夜景。
满天繁星把深黑的夜空点缀得极美,四周静谧,只有秋蝉不疾不徐叫着。
从亭邈的位置可看到别墅外庄园的风景,假山石林,回廊直柱,最外面的小河缓缓流淌,赫然在他心里添了股浪漫的意味。
亭邈嘴角悄悄勾起来,脑子里闪现四年前,傅英意气风发将他救走的画面。
高挺鼻梁,深邃却充满傲气的狭长眼睛,那张脸霸道俊美,嘴角总是慵懒挑着,好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放在心里记挂,肆意也张狂。
亭邈想着想着,笑容越发大了,眼睛里淌着亮晶晶的东西,比星星还要耀眼。
手里果汁冰冰凉凉,没有颜色,味道也和寻常喝的不同,亭邈心里正激动着,想也没想就往嘴里一饮。
柔软的唇瓣被甜甜诱人的果汁染了些湿润,亭邈喜欢这味道,弯了弯嘴角,继续喝了口。
可喝着就不对劲了。
他低头,眼神发懵地盯着果汁瞧。
里面的液体无色,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但亭邈突然觉得自己脑子浑浊不清楚,心脏也开始没有章法胡乱跳动。
有股醉意袭来,亭邈身体一软,侧身靠着栏杆,全然不知自己清澈的眼眸此刻已经朦胧通红了。
“这是……酒?”亭邈喃了声,脸上闪过痛苦。
他喝不得酒,会难受,会狂吐。
亭邈想赶紧去醒醒酒,不料还没走出阳台,就被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以身体拦住。
那身体略肥胖,穿着西装却连扣子都无法扣上,脸上也挤着一条条肥肉,眼睛很小很细,正贪婪地扫视亭邈全身,像在端看货物。
来意不用想都能明白。
亭邈难受地皱眉,迷茫的醉眼依稀分辨出眼前的人是剧组的某一投资方。
“亭邈,亭邈啊……”男人眯着眼,满脸猥琐,靠近亭邈后,低声喃喃,“我当有多难,挺好搞到手的嘛。”
对方说话时喷出的味道恶心,夹杂着酒精和烟味儿,亭邈不舒服地捂着嘴唇和鼻子,硬着声音喊:“你让开。”
男人嘴角勾起:“我好不容易让你喝上酒,舍不得让。亭邈你说,想要什么,剧本综艺代言,我全部给你。”
边说,边朝着亭邈逼近。
直接将喝了酒弱兮兮的亭邈抵在了栏杆上。
清瘦的后背被栏杆顶着,亭邈心里咯噔一跳,想逃离。但炽烈的酒意还是将理智抛得远远的,几乎同一时刻,醉醺醺的亭邈,涨红着脸,脑子里近乎疯狂地出现一个画面——
夜幕低垂,他噙着水雾的眼神迷离,低低喘着气,被宽阔坚硬的身体压在栏杆上。滚烫的嘴唇没有提醒,直接霸道地覆满他全身,最终停留在敏感的颈侧,不做迟疑狠狠一咬。
“呜。”亭邈记得那咬痕,看着眼前越发逼近的投资方,出神地唤出一声低喃:“傅英……”
声音低微得很,男人没听见。
但他看着亭邈低迷涣散的眼眸,还以为失了神志,正窃喜着。却不想,亭邈蓦地发起狠劲,近乎用全身的力气挣扎着推开肥胖的男人,醉醺醺跑离阳台。
“操他娘的!”
男人狠骂了声,见亭邈醉酒后居然还跑得那样快,站在原地破口大骂。
亭邈虚着眼睛,看不清楚前面的路,循着心底些微的记忆,跌跌撞撞跑到别墅三楼,刚推开离楼梯最近的门时,就想吐。
他下意识朝洗漱间跑。
“辘辘……”
车轮滚动的声音在亭邈耳边响起,亭邈迷糊地一扭头,黑暗里什么也没看清,只捕捉到了一道阴鸷冷冽的嗓音,质问他:“你是谁?”
亭邈潜意识要回答,可刚一张嘴,胃里开始癫狂翻涌。
他脸色骤然发白,仓促间腿脚一阵酸软,猛地撞到了什么冰凉坚硬的东西,身体便紧接着歪倒,直接趴在某物上,吐得昏天黑地。
“呕!呜呜……”
足足吐了半分钟才消停。
呕吐物闻着不舒服,房间里仿佛也染上了奇怪的味道,亭邈苦丧着脸,醉意仍然没有消去,眼睛酸疼,嘴唇也干涩,哪里哪里都难受。
亭邈昏昏沉沉,趴着好像是谁膝盖的地方,晕乎得要命。
就在这时,两根手指蓦地掐出了他的脸,手腕一紧,虎口发力,强迫他抬起头来。
“呜?”亭邈睁开湿漉漉的眼眸。
但纤长细密的睫毛被眼泪打湿,黏糊糊贴在眼睛上,致使亭邈仍看不清掐他的人是谁。
他自然也不知,眼前坐轮椅的男子,正是心心念念的傅英。
傅英脸色难看至极,在这莫名其妙的人闯进房间,甚至趴在他身上吐的时候,就想把他扔出去。可现在,他掐着对方的脸,才看清楚来人的模样。
——亭邈。
居然是他。
傅英掐他脸的手指没消力,看着亭邈半跪半坐在地板,被自己掐得满脸懵,嘴巴嘟嘟,还成了圆鼓鼓小鸡嘴的模样,紧锁的眉头没来由的一松。
亭邈焦急跑来三楼,又急又吐,身上早就起了层细汗。
细碎柔软的刘海现在湿哒哒贴在额头上,双眸濡湿迷乱,脸颊酡红,被掐着脸抬起头时,他修长的脖颈张扬地裸露在空气里。
傅英甚至能通过现在的角度,窥见他锁骨下隐隐露出的皙白肌肤。
还有颗仿佛渗血的红痣。
清纯美人,被嫉妒撕裂的娇玫瑰——傅英一瞬间想起路从赞美亭邈的话。
他喉头频频滚动,隐忍着怒火,眼神却蓦地一沉,另一只手五指僵硬地捏成拳,骨指泛白。最后阴恻恻地俯身,紧盯着亭邈失神的眼眸,咬牙吐出冰冷的几个字:“你要我回来,就是送这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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