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锋相对
这边罗夏至的清库存活动搞的风风火火, 那边摩登百货还是在原定的端午节当日开业了。
不愧是有爵位在身上的人，李兆业当天一身英国贵族的打扮，站在工部局和英国领事的身边, 满面春风地拿着金色的剪刀, 剪下了红色的彩球。
开香槟的“砰砰”声中，苏格兰管风琴的音乐响起, 一群穿着短裙的男人在摩登百货的广场上列阵行进，引得一群市民驻足观看。
“你们看啊, 这些外国男人都穿着裙子呢, 嘻嘻嘻，又不是小姑娘。还那么短。”
“谁说女人才能穿裙子？浦东本地男人不也穿着裙子么？”
“放屁，我们本地人裙子下面也穿裤子的, 又不像他们都光着腿，脚毛都露出来了。你看呀，外国男人的腿毛也是黄的。”
“你们晓得伐，我听人家讲, 这英格兰男人穿裙子的时候，下面是‘光腚’！内-裤也不穿的。”
“哎呦，下流死了！”
“外国人果然野蛮，没开化好呢！”
在众人的嬉笑声中, 李家兄弟和贵宾们被一群没穿短~裤的英国汉子夹在中间, 拍了一张商场开业的纪念照。
开幕式后, 看热闹的众人涌入了摩登百货的大堂，才一进去就被吓到了。
“哎, 这里怎么也挂了一部小轿车？这是斯蒂庞克牌的吧, 一部至少要五条‘大黄鱼’呢！”
“你们看啊, 那边的自动扶梯上站了好多美女, 旗袍的开衩都要到大腿根啦！”
“看到那边的告示了么？今天只要进门的客人，不用花一分钱就可以拿到明年全年的美女挂历。我刚才看了，上面都是外国女人，还有穿游泳衣的。比时迈百货每年年底推出的‘时迈小姐’挂历带劲多啦！说实话时迈的售货员小姐再好看，看两年也腻了。”
“我看到楼上贴了告示，今天‘电影皇帝’和‘电影女王’都来开幕式捧场了，前一百个消费最高的客人可以得到他们的亲笔签名照片。”
“真的假的？那我们快去呀！我最喜欢阮玲玉啦！”
“哎呦我不是来看明星和小汽车的，我是来抢特价商品的，你们不要堵在我前头，让一让，都让一让呀！”
人群顿时沸腾了起来，就在此时，安排在中庭的乐队开始演奏起欢乐的乐曲，美妙的音乐在这同样七层楼的商场内飘荡，刺-激着人们掏出大把的钞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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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子的。少爷我同你讲，这个‘摩登百货’实在太不要脸了，处处抄袭阿拉。之前抄袭阿拉的广告就不说了，今天我去他们商场逛了一圈，店堂陈设，货架摆放，活动促销，还有‘不二价’的政策，跟我们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小飞燕说的激动，小脸通红还咳嗽了两声，罗夏至赶忙端起桌上的茶水递给她。
“真的太下作，少爷你要是去他们百货公司走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时迈百货’的分店呢！”
“那么喜欢我们百货公司，直接来做我们下属好咧。”
“侬晓得伐，他们公司那几个女百货店员，原来都是什么背景——帮帮忙了！都是百乐门的舞小姐好伐！我黄革履是谁啊，当我没去过百乐门啊，那个密斯张站在电动楼梯上搔首弄姿，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咳咳咳，那什么……不要告诉我老婆哦。”
“呓~~”→_→
几个被罗夏至派去那边踩点的下属们逛了半天回来报告，他们围在罗夏至的办公桌旁，一个个都义愤填膺。
“少爷，怎么办啦？他们那么下作。”
“就是就是！”
对于摩登百货的抄袭政策，罗夏至通过之前的广告大战就看出了几丝端倪，今天开业伊始，果然就如同他预料的那样，基本上对他们时迈的政策全盘照搬。
而且人家新造的大楼店堂更大更漂亮，服务员的穿着都是模仿英国梅西百货的制服，一进去还有印度阿三拉门，让本来就有点“崇洋”心态的上海人觉得“登样”的不得了，深信这间百货公司具有英国血统。
不过归根结底，人家就算借鉴了罗夏至的创意又如何？
他对百货公司的运营思维，说到底也是百年后在课堂上学到的，加上在生活中体验到的真实案例得出的。
即便没有他罗夏至，按照时间算算，现代百货的经营理念这两年也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了，毕竟百年后，四大百货的大楼都在南京路步行街上站着呢，一百年后依然引领者全国的购物潮流。
“行了大家都各自回到岗位上去干活吧。这几天他们刚开业，生意肯定比我们好，大家撑过这段时间。我们做的是长远生意，不在乎这十天半个月的。”
罗夏至拍了拍手，秘书郑杰森站了起来打开办公室的大门，男女职员们意犹未尽，一边讨论着，一边走了出去。
“不要怕，相信经理，罗经理一定有办法。”
“那是，三少爷的脑子什么时候输给别人过！”
虽然敌人来势汹汹，招招致命，好在军心未曾动摇，整间时迈百货上下一心，同仇敌忾，决定要和马路那头的“摩登”干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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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是你，现在要操心的绝对不是怎么和‘摩登’打价格战。”
周日一早，坐在罗公馆的沙发上，顾翰林侃侃而谈。
“顾校长，喝茶。今年春天刚从杭州梅家坞送来的雨前龙井，香的很。”
林婶泡了茶端了上来，用的还是盖碗。
“谢谢林婶了。”
“呀，顾校长太客气了。我一个下人，有什么好说谢谢的。”
罗夏至看着顾翰林笑的客气，坐在一边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要说这顾校长吧，一年半来也不是全然在罗夏至身边做无用功。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还是出于人格魅力（？），反正现在正式算在罗家“登堂入室”了。
基本上罗家上上下下，从厨房的李婶、司机老陈、小厮阿乐，还是专门伺候笑笑的巧娣和林婶，一直到他母亲白凤凰都对这位“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校长先生很是喜爱——除了罗云泽，他几乎收买了罗公馆所有人的心。
“顾校长之前推荐了两位女先生来我们学校教书，学生们都喜欢的很呢。上次那个让学生们帮忙百货公司做福袋的袋子的主意也是顾校长出的。现在上海马路上来来回回有很多人拎着我们做出的袋子，很多外地人来了上海，还以为是上海最近的流行呢。我们学校里那些小姑娘们可自豪了呢。”
知道顾翰林今天要来，白凤凰特意让人准备好了茶点，一个劲地催他用点。
她当慈善女童学校的校长也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之前端午节的福袋就是顾翰林牵了线，女童学校里年长的那些女孩子们一起“勤工俭学”的作品。
“是啊，甚至我的不少学生们上课居然也拿着粽子袋子，用来装书啊，装饭盒。听夏至说，这粽子袋子是伯母设计的，伯母真是人美心更美。”
“哈哈哈，小夏侬听听，顾校长交关会讲话，你也要多学学啊。”
白凤凰捂着嘴笑了好一会儿才离开，“你们慢慢聊，我不打扰你们了。小夏，好好招待顾校长哦。顾校长，中午一定要留下来吃饭。我让李婶准备了好几个小菜，就是为了招待顾校长。”
“好的好的，一定要尝尝。”
见她要离开，顾翰林半直起身子恭送。
“哎哎，你坐你坐，不要管我。”
看着他们两人“一搭一唱”的模样，罗夏至都要在心中翻白眼了——姆妈侬清醒点！这个男人不怀好意，他要同你儿子困觉侬晓得伐！
哎！李婶，林婶，你们也清醒点！
罗夏至这正在腹诽呢，只觉得膝盖一重，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喵呜~”
定睛一看，正是一只肥硕的大橘猫跳上了他的膝头——这只当年用丝巾“聘”来的猫咪来家里的时候只有巴掌大小，如今经过一年半时间，已经长的又肥又大，而且特别黏罗夏至。
每天罗夏至还未回家，这大橘猫就早早蹲在客厅门口，甩着尾巴等着。一旦罗夏至步入客厅，就整只猫咪靠到他腿上，“呢呀呢呀”地叫着，亦步亦趋地缠绵在脚边，让笑笑和白凤凰屡屡吃干醋。
“大橘子，快下去，这衣服可不能抓。”
眼看大橘猫要沿着他的肚子往上爬，罗夏至连忙将它平举了起来。后者还以为罗夏至要和它亲热，把大脑袋顶着罗夏至的下巴颏下不停蹭着。
“三叔，都说了，它的名字是‘伊莎贝拉’，不是‘大橘子’。”
笑笑走了过来，一把将大橘猫抱进怀里揉了揉它的脑袋，然后翻着白眼走了。
“笑笑，没看到顾校长在这里么？怎么不叫人呀？”
“校长好……”
懒洋洋地应付了一声，笑笑抱着猫咪上楼了。
“这孩子……最近是叛逆期了吧？”
罗夏至没带过小孩，不知道这算什么情况。
不过算算年纪，今年要过十岁生日的她，确实应该进入叛逆期了。时不时在熊兮兮和可爱之间反复横跳，让人又爱又恨。
她平日寄宿在学校里，又难得周末回家一趟，故而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这只橘猫叫做‘伊莎贝拉’？我听说你们员工宿舍里的那只小白猫也有名字，是什么来的？”
作为校长的顾翰林每天面对几百个熊孩子，早就见怪不怪了，笑着端起茶喝了一口。
“一开始以为是个小公猫，笑笑就叫他‘莎士比亚’。稍微长大了点才看出来，也是个女郎，又改名叫做‘伊丽莎白’了。不过除了她没人这么叫，都‘小白’‘小白’地唤。”
“‘伊丽莎白’、‘伊莎贝拉’，很好，都是‘伊’字辈，不愧是一母同胎的姐妹。”
顾翰林笑道。
“哎，不知道小孩子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罗夏至挥了挥手，正色道，“刚才你说了一半——什么叫做‘我要是你，现在要操心的绝对不是怎么和‘摩登’打价格战’？那我要操心什么？”
“挖墙脚啊。”
“什么？”
“我如果是李家兄弟，现在就会高薪挖你的墙角。把你那些得力的员工全部挖过来，为我所用。”
顾翰林双手交叠在胸前，朝着罗夏至眨眨眼。
“不可能。”
罗夏至笑了。
要说其他的商业行为，比如故意陷害他们卖次品之类的，他还觉得需要提防提防。
就这挖角的行为，他是绝对有自信，自己的员工是不可能被轻易挖走的。
“不说别的，在‘摩登’开业之前，我的售货员拿的工资，是全上海售货员最高的。女售货员们，我还每个月多给她们一笔钱，做日常置装费和胭脂水粉的费用——为的就是让上海人都知道，在我罗夏至手下做事，上班下班都是一道风景线。”
罗夏至半俯身凑上前，“跟不要说现在的这批经理了。高级的那批大班们，很多都是直接从我大哥的商行里调过来的，在罗家效力十多年了。最近一两年提拔的那一批——基本上全部都是从我们的‘夜校’里培养出来的，绝对的‘自己人’。”
“还有，‘仙桃班’的女孩子们，这么多年了，除非是已经回乡的和嫁人之后离开上海的，基本上一个都没走，全部留在第一线。小飞燕——她都已经是奢侈品部的副经理了，是我们公司第一个女经理。还有大量的基层员工，那都是我们罗家的宗亲啊，全部都是‘自己人’。”
越说越觉得自己的人事工作是“固若金汤”，面对顾翰林似笑非笑的表情，罗夏至感觉完全是这个家伙想多了嘛！
说到底，顾校长也只是搞教育的，跟他这种本来就以人力资源为专业的人事hr，那是完全不能比拟的。
罗夏至笑呵呵地摇了摇头，端起茶杯。
雨前龙井，真香！
就在此时，电话响起。
正好坐在电话机旁边的他顺手就接起了电话。
“华经理？周日也在加班么？辛苦辛苦了。找我什么事情？”
顾翰林见他在接电话，于是喝了一口茶。
正要把茶盏放回茶几上的时候，只听到“哐当”一声，罗夏至手中的茶盏翻到了地上，骨瓷的杯子摔成了好几块。
“十几个员工，集体辞职？还有经理也要辞职？”
罗夏至一面听着电话，一面脸色煞白地看着顾翰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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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东本地人中，传统男性居民的标配有一条蓝色的短裙，叫做“作裙”。不止上海，在苏州等水乡也能看到，也算是吴地旧俗了。哈哈。我小时候在浦东还曾见到这种打扮，现在是绝对看不到了。
嘿嘿，商战进行的越来越激烈啦~
预告一下明天的内容《集体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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