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后面郑媛声音就有些大了，有那出来买早点的洗衣服的洗锅碗的都听到了，频频往这边看。郑三叔是个要面子的，被侄女这么怼，脸上一下子挂不住了。郑三婶还要说什么，郑三叔吼她：“行了，家里又不缺你一口吃的，跟郑媛要什么要！”
郑三婶欲言又止，被他一瞪，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了。
完了郑三叔又骂郑媛：“你爸就这么教你和长辈说话的？你都多大了，懂不懂事？”
郑媛也不恼，笑说：“我就是看不惯三婶霸占我爷爷奶奶的粮食吃，我这是给我爷爷奶奶来送粮食的，瞧我三婶说的，好像是专门来给她送粮食的。”说着还故意看了郑三婶一眼。
“行了，就你有理！”郑三叔真后悔没在媳妇说话的时候打断她，这个侄女嘴皮子跟刀子一样，大嫂多抠搜多爱占便宜的一个人啊，就没在这小妮子身上占到过一点便宜！就他媳妇那点水平，也敢跟郑媛要粮食？就算是要，那也得朝他二哥开口啊，他二哥最孝顺了，绝对舍不得亏了父母。
郑媛撇了下嘴，骑上车子就走了，远远听到三婶还在后面抱怨：“这每回都送麦子，就不能磨好了再送过来啊？让我们去哪儿磨面啊！”
她还真是想得美！这个年代磨面大部分还是需要用石磨，牲畜或者手工磨面，整个大队牲畜就没多少，大部分还是得自己磨。磨面这活多累啊，石磨又难推，要费老大劲。更何况三婶还认识粮站上的人，粮站可是有钢磨的，那玩意儿多方便，借来用用，一会儿就把面磨出来了！更别提麸子也占重呢，一斤麦子能出九两面就不错了！
第72章：冯家来人
郑媛回家半路上进空间拿了块豆腐出来，她打算做个泥鳅炖豆腐。
回家后沈翠云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上那个瓷碗里的豆腐，还不等她问，郑媛说：“这是我三叔给的。”这年头豆腐还得有豆腐票才买的到，三叔家可不缺这个。不过郑媛这回赖到三叔身上的主要目的可不只是为了遮掩豆腐的来历。
沈翠云眯了下眼，狐疑：“真的？”
郑媛一脸正气：“当然是真的，三叔家豆腐多吃不完，就给我拿了一块。”
沈翠云看看她，倏而便笑了，之前一直耷拉着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哼了一声，说：“算他这回有良心！”
沈翠云转身回屋，郑媛在后面摸了摸鼻子，长长地舒了口气，她妈高兴了就好。
双抢过去，地里暂时没什么活，村民们暂时清闲下来了。学校那边开了学，郑娟和郑天亮早早的就去上学了，缝纫社也重新开了工，冯明月也去镇上，至于郑天明，他跟着郑全刚去了大队部，今天要分柴，就是那些麦子的秸秆，都干得透透的，很好烧。家里只剩下了郑媛和沈翠云以及两个小孩子。
郑媛去厨屋做饭，沈翠云在院子里洗衣服。
快到晌午的时候，家里突然来了人。
“翠云，翠云在家不？”
“在在……哎呦，是李嫂子啊……媛媛，媛媛？快出来，你婆婆来了！”
郑媛正往锅底下添柴禾呢，手忽然一顿。冯建文的妈来了？她来干啥？来退亲了？还是来问问之前关于那个流言，郑家的说法？不到一秒的时间郑媛脑子里转出来五六个念头，她把柴都填进锅底下，站起来走到厨屋门口。
院子里，沈翠云在裤子上擦了两下手，说：“屋里坐吧，媛媛，去倒杯热茶。”
沈翠云看起来有点紧张，郑媛知道她紧张什么，赶紧倒碗热水给送到堂屋去，也好听听她们说什么。
屋子里比外头院子里阴凉不少，郑媛端着碗进来，刚好听到李金枝问：“翠云啊，你跟我说句实话，村子里那些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拉住了沈翠云的手，眉心纠成了一团，眼角扫到郑媛进门，便转眼看向了郑媛。
郑媛把碗放到了李金枝旁边的桌子上，这才转过头来打量李金枝。这个上辈子没啥缘分的婆婆，郑媛都快忘了她长啥样了。以前他们两家每年过年的时候也都会走走礼，她还收过她几回压岁钱，不过后来她离家出走后就再没见过她了。
李金枝穿了件素色的汗衫，已经洗的褪色了，但干净整齐，衣裳上也没补丁，一看就知道过得不错。她生了双单眼皮眼睛，鼻梁上有个驼峰稍稍鼓起，肤色略黑，不过也正常，刚过完夏收，只要不是那晒不黑的肯定都黑了不少，人一黑就显老，更何况她还生了白头发，就这么单用眼睛看，她得比沈翠云大了二十多岁，就是一农村老太太的形象。
不过想想冯建文都二十五了，他前头还有仨哥哥呢，李金枝肯定年龄不小了。
要是郑媛不认识她，估计在外头就礼貌地喊她奶奶了，但知道她是自己未来丈夫的亲娘，她便喊了她一声：“大娘。”
李金枝两眼在郑媛脸上一顿，以前有多喜欢这姑娘的容貌，现在就有多不喜，这就是个拈花惹草的模样啊！她现在都有些担心，要是真结了婚，以后儿子去了部队，就留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在家，她不会给他戴绿帽子吧？这还没嫁人呢这名声就这样了，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要是真立住了，她那个堂姐会在外头那么糟践她吗？她们可是一家人！
李金枝心里有些犯嘀咕，其实她有些偏向郑霞的说法的。
“郑媛啊，你和大娘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想嫁我们家建文，在县城里又找了个对象啊？”
“大娘。”郑媛深吸了口气，瞬间影后之魂上身，咬咬下唇，表情委屈，“那都是外头瞎传的，我真没有。我也没不想嫁建文哥，真的。建文哥那么好，我为啥要放着这么好的人不要，再去县里找对象啊？大娘，我又不傻，小时候啥都不懂，建文哥他又不爱和我玩儿，我才讨厌他的，但长大后我就懂事了，四个轮子一把刀，革命红旗两边飘，我建文哥可是个军人，这十里八村的哪里还找得出比建文哥还好的男人啊。他不仅长相端着，还是个军人，为人正直，品行端正，那城里人除了比建文哥多了个户口，那还有啥比建文哥强的？再说就算有个城里户口又咋样，那工资，也不一定比我建文哥高啊……”郑媛简直把冯建文夸成了一朵花。
李金枝越听，那眉毛就越舒展，在她心里当然是儿子天下第一好了，郑媛简直把话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可不是么，她儿子多好的人，郑媛除非脑子抽了才放着自己儿子这么好的男人不要在外面瞎搞。
“建文哥这么好，谁不想嫁啊。我堂姐，她，她也是想嫁的，所以才想坏了我的名声，好替我嫁过去……”
“她也配！”李金枝突然一拍桌子，怒喝一声。
郑媛差不多已经酝酿好情绪了，眼眶一红，那眼泪就啪啪地往下掉，看得人心疼。“大娘是信了我堂姐的话了吧，我都知道，建文哥这么好，她们都是嫉妒我！”
“哎，你别哭啊。我也不是就信别人的话，我就是，就是，唉……”她一哭，李金枝也慌了，郑媛这么硬的脾气的人，居然让她两句话给问哭了！其实她已经信了郑媛的话了，想想也是啊，她儿子那么好，哪个小姑娘不想嫁！
郑媛抽了抽鼻涕，立即给李金枝递台阶：“我知道大娘是信我的，就是来问问确定一下，也好放心。大娘是为了建文哥好，我都知道。”
李金枝顺着郑媛递过来的台阶下，叹了口气：“村里头那么多流言蜚语的，说啥的都有，我也不知道该信谁的。你说没那回事，大娘就信你……有句话大娘不知道该不该说。”她顿了下，犹豫地看着郑媛。
郑媛连忙说：“大娘您说吧，我听着。”
“你年底就要嫁到我们家来了，就收收心，安心在家里待嫁，咋样？”
这话的意思是她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别再闹出来啥不好听的传言吧？郑媛做了个羞愧的表情，还没说话呢，沈翠云就着急忙慌地表白：“哎，嫂子，你放心吧，我一定让她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第73章：堂姐亲事
哄好了未来亲家，临走又给亲家塞了两条手臂长的黄鳝，送到了家门口，沈翠云才算放下了那颗已经吊到了嗓子眼的心脏。回头一看郑媛，这鼻子还是那个鼻子，眼睛还是那个眼睛，嘴巴还是那个嘴巴，咋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还有她刚刚那是掉眼泪了吗？她闺女以前死倔，挨打都不带哭的！刚刚是她的幻觉吗？
沈翠云抓住郑媛的胳膊往堂屋里一拉：“你跟我说，你刚刚为啥掉眼泪了？”
“我要是不掉眼泪，那冯建文他妈能相信我是真委屈吗？”
沈翠云：“……不是，你刚刚是装的？”
“那我还能真哭啊？”郑媛满不在乎地说，掏出来小手绢擤了擤鼻涕，都哭出鼻涕来了，哎。她最开始做生意的时候，有的项目实在没办法按时结账，别的公司派人来要账，那她能跟人硬气地顶吗？必须哭得声泪俱下控诉自己的委屈，让他们再宽限几天啊。这说哭就哭的演技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沈翠云看郑媛的眼神，那真叫一个一言难尽。
“哎呀！我的泥鳅还在锅上炖着呢！”郑媛一拍脑袋，飞快地跑了。
李金枝回到家时，她丈夫冯长勇也在家，正蹲在门槛那抽旱烟呢，见媳妇回来了，他磕磕烟斗，问：“咋说的？那个郑家的闺女……”
李金枝虽然当时被郑媛忽悠地信了，可这一路上她越琢磨越觉得不得劲：“那闺女嘴皮子是个利索的，她说没有……可老头子，我觉得吧，咱建文这么好，为啥还给他定郑媛呢，就算那事是人家诬赖她的，可她的名声也坏了，人家好多人都不说她好呢。”
冯长勇撩起眼皮子瞅她：“那你再给儿子去信说给他换个对象？你觉得儿子能同意吗？这好不容易才劝他同意成亲了，可别瞎折腾了。”
李金枝干笑了两声，冯建文啥脾气她能不知道吗，打小就是个爱闯祸爱打架的，主意还拿得正，家里没人能管得住他。为啥之前一点都不介意郑媛脾气不好，不就是觉得自己儿子是个厉害的能治得住她嘛。庄稼人结婚都早，有的小姑娘十六七就嫁了呢，从前两年他们就劝儿子回来结婚，今年儿子好不容易同意了，她突然说换，他说不定会再找个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拖上两年。
冯长勇见李金枝想明白了，叹口气，说：“郑家说没有，那肯定就是没有，全刚啥人品我知道。”
“那要不要去信给建文说说他媳妇这事？”
冯长勇瞪她一眼：“可不用，你这不是挑拨离间吗！”
李金枝讪讪的，搓了搓手，忽然想起来，说：“哦，对了，郑家还给咱了条好几斤的黄鳝呢，今儿咱炖黄鳝吃！”
沈翠云果然像她说得那样，给郑媛实施了禁足政策。她还说要去上工赚点工分呢，沈翠云说不用，家里不缺她赚来的那点吃的，让她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待嫁，年底顺顺当当的嫁去冯家就心满意足了。
家里人基本上都赞同沈翠云的做法，就算郑媛拉了郑娟给自己说情，那也是两票对四票，反对无效。
郑媛只能留在家里帮沈翠云做做家务活，喂猪喂喂院子里的鸡什么的。家里总共一头猪八只鸡，猪是国家的派购任务，就养在屋后头的猪栏里，到年根底下可以自己留一半卖一半，一斤七毛八，能卖个五六十块钱。而鸡其中有四只是老母鸡，已经养了两年了，还有四只是今年春天刚刚孵出来的小鸡，这才三个多月，还不能下蛋呢。
郑媛琢磨着鸡吃得好了下得蛋才多，也听说过可以养蚯蚓喂鸡，但她养尊处优的日子过了好些年，有些受不了养那么一大堆细细长长还会蠕动的虫子，干脆就从空间里拿碎玉米粒喂它们。真的是，吃得比人还好！
虽然夏天天气热，母鸡不爱抱窝，四只鸡平均一天也能收一两个蛋，郑媛偶尔还会从空间里拿鸡蛋出来混在鸡窝里，就说是自家鸡下的。
沈翠云那天还奇怪地念叨了一句：“你说这鸡是不是也看碟下菜啊？媛媛喂的鸡，一天至少能下两个鸡蛋，多了还能下三个呢！”
郑媛眨眨眼，深藏功与名。
三个鸡蛋，郑媛打算给郑全刚和沈翠云一人半个，剩下两个就炒鸡蛋吃，一家子都能吃上两口，但老两口不同意。尤其沈翠云，非说鸡腚眼子是银行，鸡蛋要拿出去还钱的，怎么能让家里人都吃了。
这个年代就这样，家家户户连个鸡蛋都舍不得吃。郑媛拿她妈没办法，怎么说都说不通。干脆她也不劝了，先暂后奏，把所有的鸡蛋都炒了，摆在饭桌上。气得沈翠云都要拒绝郑媛进厨房了。
郑媛好说歹说，才让沈翠云同意了，一天炒两个鸡蛋，剩下一个或者两个赶集的时候卖掉。这个时候鸡蛋论个不论斤，一个鸡蛋大约六分钱，两个鸡蛋差不多就能换一斤盐了呢。
等炒了鸡蛋后，郑媛就发现沈翠云一口都不舍得吃，全留给别人了，还给郑天亮夹了好几筷子。郑天亮那个混小子也不说推让一下，让自己亲妈多吃点，毫不客气地吃完了。气得郑媛想揍他。
当然，她肯定是没动手的，不过她那天就没让郑天亮出去跟红军玩了，摁着他做了一晚上的数学题。
后来郑媛就想清楚了，炒完了鸡蛋她也不放在一个盘子里了，全都分到每个人的碗里。这样沈翠云就不知道她炒了几个鸡蛋了，每次她都多炒一个，这样让每个人碗里的鸡蛋都能多一点。
总之，为了这一口吃的，郑媛也是绞尽了脑汁。
除了家里的事她关注着，外面的事她也让郑娟打听了，尤其注意大伯家的动向。
那天郑娟神秘兮兮地跑回来说：“二姐，二姐，你知道嘛，小霞姐的亲事定了！”
郑媛闻言，头也没转，用手里的棍子挑起来灶台里的柴，让里面进进空气，这样柴禾燃烧得就能更充分一些，随口问：“定的谁家啊？”
郑娟把书包扔在一边：“我来拉风箱。”她把风箱从郑媛手里接过来，边说，“还能定谁家啊！刘瘸子呗。”
郑媛抿了下唇，摇摇头：“咱大娘可真舍得，那可是她亲闺女。”上辈子郑霞好像就是嫁给了这个刘瘸子，她那时候肯定也觊觎过冯家的，但有些人的命运就是注定的。不是谁都像她一样这么幸运，还能有机会重来一回。
“而且，刘瘸子之前和人说定的彩礼不是二百块钱么？”郑娟幸灾乐祸地说，“他现在连一分钱的彩礼钱都不愿意出了呢，非说小霞姐名声都坏了，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
“那咱大娘能愿意？”
“那肯定不愿意啊。咱大娘就闹呗，还说他们家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才二十岁，那刘瘸子都三十多快四十了，能娶上媳妇就不错了。嫌小霞姐名声不好，那就去娶寡妇去啊。”郑娟把郑大娘说话的语气学得绘声绘色的，说，“那刘瘸子也是，他虽然瘸，但也不是不能干活的，他要是愿意娶个寡妇，也不会拖到这个岁数了。一看咱大娘要破罐子破摔，他才同意出五十块钱的彩礼。”
五十块钱的彩礼在农村其实也挺少了，他们杨柳大队紧挨着县城，县里有什么厂子需要代工的，大队里还有承包队什么的，能赚不少外块。总而言之，虽然在郑媛看来还是穷的厉害，但比其他生产大队还是过得不错的。彩礼什么的，比较穷的人家才几十块钱的彩礼，稍微过得好一点的，那也得一百块钱的彩礼钱。那过得最好的，除了一百块钱，凑不齐四大件（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收音机），但一个大件还是要有的。
第74章：算计来的亲事
“咱大娘不同意吧？”这么点钱，郑大娘肯定看不上的，郑媛非常笃定这点。
郑娟点点头：“那肯定的啊，咱大娘都为这和那刘瘸子吵起来了。你不知道就咱大娘那大嗓门，闹得街坊四邻都知道了。”
只要能拿到钱，郑大娘肯定是不嫌丢人的，不过，其他人就未必了，她这回丢得可是整个郑家的脸。郑媛往灶台里丢了把柴问：“这事咱爸也没去管管？”
“你忘了？咱爸去三叔家了。”
哦，对。郑媛想起来了，今儿一大早沈翠云就装了两小坛子咸菜让郑全刚给送县里去。那咸菜是郑媛根据空间里五星级酒店大厨留下的秘方腌制的，有豆角有黄瓜，带着点辣味，咸香里还有点甜，非常爽口。家里人都爱吃，当然也不例外。虽然只是点咸菜，但孝顺的郑全刚觉得这东西还是值得他亲自送一趟的。再说，他都很长时间没见爹娘了。
想到这里，郑媛看向郑娟：“咱妈早就知道了？”
郑娟神神秘秘地眨眨眼。
杨柳大队这边的习俗定亲是不需要亲戚在场的，双方父母见一见吃一顿饭再商量商量彩礼就行。刘瘸子没爹没娘，啥事他自己定就行。郑霞的这门婚事应该之前就定下了，刘瘸子今天是来送彩礼的。
沈翠云应该是头一天就知道了今天刘瘸子来送彩礼，怕大伯家再闹什么事，就让郑全刚去了县里。要是郑全刚在，这事跑不了他的，他肯定是要去劝的。可他要是去了，郑大娘还不知道要怎么往她身上泼脏水呢。郑媛一乐，又往灶台里填了把柴禾：“那最后彩礼钱定了多少？”
郑娟伸出一根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