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告白完就接着睡过去的舒谨,在梦里回忆起了许多次对盛星禾说这句话的场景。
  一起吃沙冰的夏日傍晚,一起遛狗时躲在树下接吻以后,还有一起做蛋糕、一起旅行的时候,还有某次进行某项激烈运动时的失声而出。
  他曾经对盛星禾说过很多次“我爱你”,但分手那天,盛星禾却问他:“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舒谨那天没给答案,心里却不停地在告诉盛星禾“我爱你”。
  几年来,也不知道盛星禾有没有听到。
  这次盛星禾听到了。
  舒谨醒来时天色变得有些暗,小隔间里只有一扇不大的高窗,能看见窗外的天空飘着几朵灰色的云。
  他们还保持着入睡时的姿势,盛星禾醒着,目光放在他身上。
  舒谨揉揉眼睛,又闭上往盛星禾怀中蹭了蹭:“闹钟还没响吗?”
  盛星禾:“我关掉了。”
  舒谨“哦”了一声,问:“现在几点了?”
  盛星禾说:“下午四点。”语气波澜不惊,还问,“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舒谨闻言吓了一跳,立即清醒了,赶紧坐起来说“怎么我睡了这么久”,又去揉左手手臂,长时间保持一个睡姿已经把它压得发麻了。
  回头看见盛星禾也坐了起来,但仍是静静看着他,眸中情绪很深,他还以为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舒谨张口要问,盛星禾就靠过来在他唇上亲了下,带着点吸吮的力度,但很短暂,一触即收。
  亲吻间发出细微声响,舒谨脸霎时发热,呆呆地坐着不知道要做什么好了。
  盛星禾亲完,额头靠着舒谨的额头,沉声道:“你可以再赖一会儿,或者玩一会儿外面的电脑。我还有几件事没处理,六点半再叫上他们几个一起去吃晚饭。”
  果然,等到晚上盛星禾就带上了在公司加班的几个人一起用餐。作为老板之一安排大家来加班,盛星禾理所当然是被宰的对象,何况舒谨来了,这些人就更加兴致高昂。
  到了目的地,附近正好有一家手机运营店,盛星禾叫姜姜先进去点菜,他带舒谨去挑手机。
  舒谨手机几年都没换,干脆挑了最新款。
  一部手机就抵得上大半个月的工资,他皱着个脸,还挺心疼的,忍不住怀念了自己的旧手机。
  盛星禾付了钱,又带他补了卡,舒谨这才找到一点重新和世界接轨的感觉。
  新款手机功能更多了,系统也更新了更多,回餐厅的途中舒谨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一直在捣腾手机,还问了盛星禾几个问题。
  “挺值的。早知道我早点换了。”舒谨评价,感叹道,“早点换的话旧的那部还能依旧换新呢。”
  盛星禾无情指出:“那你这次丢的就会是新手机了。”
  舒谨:“……”好有道理。
  盛星禾吐槽完毕,就勒令他不准再看手机:“收起来,好好走路。”
  他们站在商场外,闪着斑斓灯光的喷泉旁还聚集了不少小孩,到处都挂着大红色的灯笼与中国结。
  舒谨把手机放进外套口袋,和盛星禾并肩走了几步,就被盛星禾自然地牵住了手。
  大街上人来人往,可能会有人注意到他们。
  但盛星禾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一点,他早已不是过去那个少年,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有足够底气我行我素的成年人,所以不管别人会用怎样的眼光来衡量他们,对他来说都无足轻重。
  舒谨只迟疑了一秒,就悄悄回握住了盛星禾,连刚刚买了新手机的新鲜感都忘记了,全程都在看盛星禾的右脸。
  舒谨猜盛星禾已经知道自己有事瞒着他了。
  用了几年的旧款手机、廉价狭窄的住处,还有上次谈到的家里卖掉的房子,以及他现在所有的吃穿用度,都能看得出来他的经济状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可以说现在的舒谨已经和过去那个舒谨截然不同。
  世界仿佛翻转了,现在他和盛星禾反了过来。
  但幸运的是,他们依旧在努力靠近对方。
  吃饭时盛星禾正式对大家介绍了舒谨,没有多余的前缀,用他一惯的简练语气说:“我男朋友,舒谨。”
  大家鼓掌起哄。
  舒谨勉强撑住自己不脸红不害臊,给盛星禾挣面子。
  可惜拿起筷子的时候还是差点没拿稳,那句“男朋友”让他的心跳变得十分不听话,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用这样的称谓去确定对方的身份,不是“朋友”,不是“弟弟”,而是男朋友。
  “舒谨啊,我听姜姜提过你!”上午在盛星禾桌上拿巧克力的年轻男同事说,“听说就是上次盛总出差的时候你们才遇上的,这是旧情复炽啊!”
  舒谨抬头,看见姜姜对他眨眨眼,他便也放松了些:“嗯,我在公司的年会上抽中了豪华游,正好遇到他去出差。”
  男同事一拍大腿:“这么巧,一看就是命中注定!”
  盛星禾唇角上扬,看得出心情不错。
  舒谨也微笑起来:“是我的运气好,可能幸运值都累积到那一天了。”
  姜姜说:“那天舒谨摔伤了膝盖,回去以后盛先生就安排我去买药,我连电梯都没出,就直接又下楼去了。”
  她说出舒谨不知道的事,调侃道,“我还没看过盛先生这么关心谁呢,在电梯里明明话也没和别人说两句,怎么就在意上了呢?后来啊,盛先生打电话给酒店投诉泳池地面太滑,我才知道怎么回事~”
  还有这回事?
  舒谨尴尬发作,立即转头对盛星禾说:“其实酒店的地面一点都不滑,是我自己绊倒的,酒店真的有点冤,要不……我电话去和他们解释一下。”
  盛星禾优雅地替他布菜,开玩笑道:“没事,酒店老板不敢有意见。”
  舒谨震惊,盛星禾这么昏聩的吗!
  另一名年长的男同事接话:“哈哈哈舒谨你别紧张,那老板是盛总的老朋友了!不然怎么每次盛总去都住那家呢?不过也是这样他才遇到你的嘛。”
  盛星禾:“这么说我还要给他发个红包?”
  众人都笑起来。
  饭吃到一半时,有人姗姗来迟,推门而入。
  来者人高马大,看着有几分面熟,众人都叫他“井总”,舒谨隐约地想起来这是盛星禾的大学同学井超,上次盛星禾提到过他。
  井超落座叫人添了碗筷,和大家“新年好”地寒暄了几句,径直朝舒谨看来:“好久不见。”
  对方眼神好像一把利刃,直看入人内心,舒谨竟然有点怵:“好久不见。”
  但下一秒,井超就露出一口白牙,爽朗道:“我可是听说你来了才特意跑过来的,这回我可要帮我们盛总把你看牢了,你记得不准跑了哈!”
  盛星禾抬眼:“喝你的茶。”
  本来只是简单的一顿饭,因为舒谨的身份关系几乎变成了他的接风宴,吃得其乐融融。
  舒谨不排斥这样的安排,事实上直到这晚他才真正了解到盛星禾的工作环境和人际关系到底都是怎么样的,而不是在虚无缥缈的幻想里。
  饭后,大家在门口告别,舒谨喝了两杯酒有点晕,盛星禾去路口叫车。
  留下来陪他的井超忽然说:“这次不要再离开他了。”
  寒风刮脸,舒谨一怔,只见井超的表情有些严肃。
  井超见他吃惊的样子,又笑了笑,放缓语气说:“你别紧张,我只是个外人,也知道你很不容易。如果是我的话,我可能也……但是你们不一样的,舒谨,我相信你们会不一样。”
  舒谨低下头,沉思两三秒,点点头:“嗯!”
  井超没有说那几年盛星禾都是怎么过的,更没有指责舒谨,只是告诉他一件事:“我知道你们会不一样,你猜是因为什么?”
  舒谨:“什么?”
  井超说:“两年前盛星禾问我,说有一种假眼技术已经做得很成熟了,除了无法恢复视力,外观看上去几乎和常人无异。他说如果他去接受了这项技术改造,再回头去找你的话,你心里的负担会不会轻松一些。”
  舒谨整个人僵住,脑中出现一片空白。
  两年前?
  那时候他们都还没有重逢,一向骄傲的盛星禾竟然这么打算过吗?
  “如你所见,后来他当然是没有做啦。”井超说,“我是不赞成他那么做的,如果是他个人有这方面的要求无可厚非,每个人都有让自己看上去更好的权力嘛,但是我太了解他了,他根本就没在意过这一点,如果只是为了让别人看着他顺眼就去做手术,那他属于自我的那部分就彻底瓦解掉了。当时我们吵得挺厉害,他要问我的意见,又不肯听我的,一意孤行,连术前检查都做了。不过最后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去,我以为他放弃了。”
  舒谨眼眶通红,看上去有点可怜。
  井超道:“这次他出差回来,我才知道他的心里还是没有放下你啊。”
  一辆车缓缓朝他们驶来。
  盛星禾叫到了车,顺着路沿走了回来。
  井超:“或者说,他根本不可能放得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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