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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刁难

  阿福从陆家出来正逢深夜,宵禁将至,街上几乎没甚么人,衙役巡逻,来捉街上游荡之人,将马车拦住,说是违了宵禁令,捉她去衙门。
  阿福取出一点银钱,吩咐马夫给两名官爷,一面微笑道:“叨扰两位官爷,心意不多,请你们吃一盏茶钱。”
  这是官府不成文的规矩。
  本朝官员俸禄微薄,更何况小之又小的衙差,想出一法子,赶在宵禁前捉几个衣着略富之人,既有点小钱又无后台,衙役不怕得罪,笑嘻嘻讨要一点常例钱,对方若给放人,不肯捉去牢里住上一晚。
  阿福原以为给了钱就能放人,谁知衙役不但不收,反而喝道:“竟敢贿赂,更要抓,带去!”说罢上来抓人,阿福还没弄清楚,一行人稀里糊涂被捉去衙门。
  牢中男女分别关押,牢门外,几个狱卒来回巡视,眼神利害如刀,浑然没了往日的懒怠,听说今夜有大人物来,不得出一点差错。
  细儿头次见这样大仗势,紧偎阿福身边。
  身处阴冷潮湿的牢房,阿福心中也怕,面上不显,柔声安抚细儿,忽然听远处尽头,响起一阵深响。
  那扇关紧夜风的铁大门开了,发出闷雷般的声响。
  阿福眉心一跳,心似鼓点擂动。
  未见来者何人,幽暗深处响起纷沓的脚步声,有急促的,沉重的,惶恐的,还有一片杀伐般的步伐之声,轻轻慢慢地厮杀过来。
  那人被金甲护卫,绣白鹇青袍的知府簇拥着缓步来了。
  康王喂鱼养花一样的转了一圈官府,又来扫视牢房。
  幽暗昏灯之下,反衬他混在一班金甲护卫里,长眉斜飞入鬓,碧眼乌目,面上隐有护卫盔甲上的金碧光芒来,越发鹤立鸡群。
  康王从门口缓缓踱到尽处,左挑右看,目光来回慢悠悠转动。
  旁人看来,康王眼神仿佛专门挑个人来剔骨削肉,干净吃了,看得一班人心惊胆战。
  知府经历过宦海沉浮,心思不露,身边一干陪同官爷却心惊胆战,额上冒冷汗,面对这位战场杀敌吃人肉的王爷,如何不怯怕,所幸康王走到一半金鸣收兵。
  一行人刚折回,康王眼梢里带了点不一样的,娇娇软软,云鬓蓬松,一张小脸,他脚步一定,身后众人跟着一定。
  又见康王忽然往后走一步,众人立马往后挪一步。
  康王连退三步,众人纷纷退避,见康王走到一处牢间,一指里头,“她怎么关在这?”
  他指尖白痩,在幽灯下一照,白得有点过分。
  狱卒打量了一眼,好似被扼住脖子,慌忙道:“此女犯了宵禁令,要在牢里关上一夜,以示惩罚。”
  “开门。”
  话音落地,众人诧异,抻长脖子一瞧,晓得了,此女生的貌美如天仙,难怪康王要问几句。
  知府却有不一样的心思,这女子是连氏女,康王借她生事,才生出这么多波折,现在单独见她,会为了什么,正想拦一下,计獾截住他,一副冷冰冰的面孔,无形中将知府满肚子心思打了回去。
  牢门里,阿福低眉,瞧见康王那只白瓷长剑的手,格外冷,觉得要刺长进来,刺到她胸口上去。
  就如前世抚她鬓发,在她耳中冰冷低声。
  她亦如我生母,可为我舍命,不能罚,不能杀……
  你是一名妾室,应当知道这点……
  阿福胸口微微发闷,牢门已经开了,康王人走进来,阿福掩下心思,伏下身子行礼,余光里康王走到她面前,步伐一定,声音冷冷落在她头顶,“你抬起头。”
  阿福微怔。
  她迟疑了一瞬,心下不大乐意,忽然下巴一热,康王竟已不耐烦等她,伸手捏抬她下巴。
  他指尖不仅白,还带一点檀香,阿福猝不及防嗅了一口,心跳直跳,抬眼望上去,正与康王一双碧眼望个正着。
  两人皆是一愣。
  阿福是紧张到窒息。
  康王窥见了她眼里闪动的水波,眼皮似桃子微红肿,哭过一般,微愣松了手,紧接着长眉一蹙,低声道:“你流眼泪了。”
  他平静懒漫的嗓音里,带着一丝萦绕不去的凶恶气息,上过战场的人,永远除不掉这印痕。
  但落在旁人耳中,生出一种唯独他们意会,旁人插足不得的暧昧气氛。
  阿福翘睫颤了颤,蹙眉心惊,同时又很厌恶,前世便是这般无缘无故招惹她,缠她死在了金笼子中,于是紧抿唇不做声。
  康王见她不语,越发将人紧盯住,冷声道:“谁害你哭的,说话!”
  他讨厌女人的磨蹭。
  阿福平白无故被抓到这,本就委屈,如今瞧着拿她当犯人审问,生起一股子烦闷燥意,将脸儿一偏,“与王爷无关。”
  她耳边坠子像秋千一样,撞进康王深邃乌碧的双目,显然没人敢这般顶撞他,康王想说什么,外头一群人在,忍下了,唇边泛起一点冷意,只道:“出去。”
  阿福还没反应过来,狱卒进来将细儿带走。
  带出去后,计獾大概明白王爷要做什么,将知府大人好生请出去,陶元驹只奉命监视异动,可不管康王的风月,自觉退开半射之地,眼睛却将牢房紧紧打量,不放过一点异样动静。
  阿福见细儿被带走,不明白康王用意,难免慌乱,又见牢房外一干人等纷纷退散,好像为他们腾场子一样,无端想起上回在琉璃宝塔里的情形,脸上一烫,刹也刹不住,立即低了粉颈儿,不叫康王看去,免得他更生色心,心里却一跳一跳。
  也纳闷,上回分明惹恼了他,怎么还凑上来。
  康王不管她这些心思,坐在木床边,大手一拍身侧,床板跟着摇动一般,“过来。”
  知道喊自己,阿福不愿动一下,低住眉梢,“王爷有什么说什么,民女在这儿听得见。”
  康王轻笑一声,“那这东西?”
  阿福困惑抬眼,就见康王手里拿一块肚兜,瞬间脸色羞红,吃惊道:“王爷您怎么能这样。”
  “本王怎么样了?”康王佯作一脸困惑,满口说瞎话,“当日本王取走,也未见你喊一声,如今知道羞了,装给谁看?”
  阿福厌恶他偷拿肚兜,又被他似讥似笑的语气闹出怒心,但上辈子早已经受过多次,很快压下来,慢慢蹭蹭移过去,屁股半边儿挨住床沿,伸手想取他手里的肚兜,康王将手臂一扬,肚兜随之一扬,一抹红艳艳的颜色,在昏暗的牢房活泼生香。
  阿福却要羞死,“此物是民女的,王爷哪有不问就取了,您名声重要,还是快还给民女。”
  康王如何听不出她话外之音,面上掩不住冷笑,“你好好解释一下,谢行羯怎么回事,陆观神又是怎么回事。”
  阿福听出康王的讥意,微恼起来,面上一冷,“这是民女的私事,与王爷无关。”
  康王冷冷盯住阿福。
  他对连氏女说痴迷称不上,但承认,是有几分入眼。
  让他入眼的女子很少见,更不能放过。
  不乖了,就教训一顿。
  康王唇边慢慢勾起笑,扬声喝来计獾。
  计獾到了跟前,垂着眉头,不敢看一眼,“王爷有什么吩咐?”
  康王将手里揉成一团的肚兜交给他,“拿着这物,去牢里转一圈,让所有人都瞧见再回来。”
  阿福猛地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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