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路上风平浪静,三人竟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只是这地方树木都长一个样,总也走不出去。
直到三人再次走回一个相似的路口时,林之衍挫败道,“我们又回来了!”
那一棵树上林之衍之前还做上了记号,绑了一段白绸在树枝上,如今他们又回到了这里,白绸在树枝上迎风飘扬,仿佛在嘲笑他们的愚蠢。
“这有可能是个幻境。”齐晋阳仔细的看了看周围,沉声道。
“恩,可是这么偌大的一个森林,要怎么找阵眼啊?”林之衍走了好久,看着满目的树木,只觉得眼睛都要看花了。
“不是幻境。”
一直沉默的无尘突然开口说道,“幻境里的东西都是虚无的”他指指自己的眼睛,“可是我却都能看到。”
三人顿时都有些沉默,不是幻境,那又是什么呢?他们已经在森林里走了大半天了,经过这个路口也大概有了三四次,却连这个地方是什么都不知晓。
“无尘,连通天之眼也感觉不到吗?”林之衍问。
无尘摇摇头,他也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通天之眼本就可以看清一切虚幻,幻境在他这里根本就不可能存在,所以……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既不是幻境,也不是阵法。”
“我们很有可能进了一个小空间。”
“没有足够的契机,就不会出去。”
无尘淡淡的抛下这三句话,便闭口不言了,通天之眼虽然能知晓未来,却也并不是无所不能,而且,纵然他知晓,天道不让他说,他也不能说。
更何况,无尘缓缓攥住手里的紫檀佛珠,心想:两个拥有如此气运的人走在一起,怎么可能会有危险呢?
林之衍却是不知,他还在为困在这里而烦扰,“我们难道就要这么困在这里了?”
三人站在路口,看着熟悉的三叉路口,百草丛生,这三条路他们每一条都走过,却无一例外的都回到了原地。
林之衍有些烦躁的向前走了一步,却意外的一脚踏空——
啊——
突如其来的黑暗袭来,林之衍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急剧下坠,周围暗黑一片,好像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林之衍刚刚喊的回音一直在环绕。
林小少主在昏过去的最后一个念头却是——枢无机那该死的司南测的还真准!
却说还站在路口外的两人,离林之衍最近的齐晋阳还保持着伸手去抓的姿势,却已不见了那个突然出现的黑洞。
“之衍!之衍!”
齐晋阳有些焦急的大喊,无尘也面色慎重的走上前来,可是刚刚这一切却仿若没发生过似得,路面平坦,看不出一点儿痕迹。
“怎么办?”饶是齐晋阳少年老成,也不禁有点儿慌了神,他偏头去问无尘,却见这个传说中能预知世事的佛子神色不变,“想来少主定是有他的机缘吧。”
齐晋阳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虽然很看不惯这样装模作样的人,但是既然佛子都这么说了,想来也是没有性命危险的吧。
他不知道为何如此紧张这个少年,估计是当年的在他孤立无援时,唯有这个少年站出来替他说话吧,齐晋阳微微苦笑,好像每次遇见少年,他都很落魄呢。
第三十九章
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林之衍揉揉有些肿痛的后脑勺,暗暗呲了一声,这才抬眼看看周围的环境。
触手便是满目黑暗,却又有着点点光芒。
最显眼的便是中间那巨大的用白岩铺就的圆坛,圆坛外沿雕刻着复杂精细的图形,在幽幽冥火下忽隐忽暗,有六根粗壮的白柱伫立在圆坛四周,呈合抱之势,看起来颇像祭祀的场所。
周围一片黑暗,圆柱上点着冥火,只有这些微弱的光芒,仿佛下一秒便要熄灭一样。
林之衍站起来往前走,缓缓踏上白玉台阶,才看清圆坛上雕刻的细纹。
只见圆坛中心有一个精雕细琢的突起,林之衍也算是遍览全书了,竟也看不懂那雕刻的是什么,突起周围便是同样看不懂的复杂图刻,隐隐灭灭,显得十分神秘。
林之衍停在台阶的最后一阶上,他抿抿唇,弯下腰,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抚摸那些刻纹。
却见下一秒,冲天的白光从手指处四溢开来,仿佛在一碗清水里滴了滴墨水一样,瞬间席卷整个圆坛。
于是那些隐暗的刻纹一下子仿若活过来了般,像水一样流动旋转,散发出神秘莫测的白光,流光溢彩。
“这是哪儿?”
少年清澈的嗓音在这方空间里回荡开来,回音空寂又苍茫,好像这里平静了千年一样。
却没有人回答。
林之衍在白光最开始时便收回了手掌,站立起来,看着这无法控制的景象,神情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他在这里没有感觉到任何恶意,反而好像有什么吸引住他一样,引诱着他往前走,再往前走。
脑海里仿佛一直有个幽幽缠缠的声音喊道,来啊…快来啊…
林之衍眼神肃了肃,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缓缓抬起脚,终于踏上最后一层白玉阶。
就在他踏上的那一刹那,整个圆坛就好像被触发了某种机关一样,白光从圆坛外沿冲天而起,迅速的将圆坛包裹成一个圆柱形,无法穿透的白光若隐若现,却叫外面之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该死!”林之衍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不对,想要转身下去,却发现圆坛好像形成了一个屏障,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撼动这层薄膜。
既然不能出去,那便只有面对了!
转过身来的林之衍看着脚下神秘的刻纹,向正中心走去,那个精雕细特的突起正在源源不断的向外散发着强烈的白光,让人想要不注意都不行。
小少主向前走一步,周围的场景骤变。
精致华贵的厢房里,软榻上坐着一个小小的孩童,他身着一身富贵的小袄,看起来便是做工精细的,可是此时厢房里却空无一人。
林之衍抬起自己的手掌,发现自己成了虚影,他心知也许自己进了幻境,便不那么急切,仔细的观察着四周。
越看,他便觉得这场景越发熟悉,桌角处摆放的珍贵瓷器,用流云锦织成的屏风,上面还秀着蜻蜓点水,他绕过屏风,手指拂过用千年檀木做的圆桌,上面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这不就是他小时候住的屋子么?
只是他在“醒”来后,便被林云渊接到主殿中,再也没见过这间屋子。
他有些脚步匆匆,走到床边,看着那端坐在床沿的小孩,瞳孔一缩,小孩唇红齿白,当真精致的像个洋娃娃一样,被人精细的打扮着,那双琉璃般的黑目却没了神采,仿若失了魂魄般的,一动不动的坐在哪里,让人感到莫名心疼。
让林之衍惊讶的不止这些,关键是,小孩长得几乎和他一模一样,他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却觉得莫名熟悉。
他心想,也许这就是他没来之前的林之衍吧。
还没等他想太多,外界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厢房们一下子被一个穿着翠绿水裙的侍女推开了,她好似也不管尊卑礼仪,看见小孩依旧呆呆傻傻的坐在床边,不由得埋怨道,“哎哟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还在这里啊,害的我找了半天!”
说罢,她便上前,有些粗鲁的将小孩的衣襟,锦鞋,发带之类的打理好,那动作看的林之衍微微皱眉,可是那小孩却仿若感觉不到疼痛般,依旧双目无神,面无表情。
那侍女暗啐了一声,“果然是个傻子。”
不到一会儿,小孩便被打理好,那侍女直接抱着小孩急匆匆的往外走,林之衍也紧随其后。
等走到主殿,记忆力熟悉的画面扑面而来,许多小孩聚集在主殿中,中间放着照灵镜,想来必是资质测试了。
那侍女走到主殿前,便下意识的挽了挽发髻,放轻了脚步,脸上不耐的表情也变得温柔起来,整个人腰肢款款的向主座之人走去。
林之衍看去,那坐在主座上的人一如初见,他一袭黑衣,威严又俊美,侍女笑意盈盈的将小孩递上去,那主座之人只是小心的接过懵懂的小孩,满眼的宠溺,没有分出一丝目光来。
林之衍心中窒了窒,继续站在一旁。
接下来的场景和他当初遇到的几乎一样,先是大长老挑衅,林青阳被测出单灵根,最后,便是那个懵懂的小孩在众人的嘲笑声中测出天灵之体。
可是,有有些不一样了,小孩依旧目无神采,俨然一个痴傻之人,林云渊面上的喜悦也带了几分慎重,他没有直接宣召半年后便大告天下,而是抱着小孩便走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一个痴傻的小孩拥有让人惊羡的天灵之体,不知是福是祸。
林之衍心中有些空落落的,他看着那个一向对他温柔以待的爹爹,这次却把温柔放在了别人身上,他心中知晓,自己才是鸠占鹊巢的那一个,又有什么资格这样想呢?
场景仿若下雨般的湖面,波纹卷荡间又骤然一变。
这次小孩好像身量长大了不少,变成了一个翩翩少年,他头戴青玉冠,身着白罩衣,一举一动,优雅天成。
他此时正坐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晶莹饱满的指腹正夹着一颗白色的棋子,少年微微皱眉,仿佛遇到了什么难解之题,林之衍走上去一看,棋面上显然是最简单的棋局。
整个院子里只有他一人,微风吹来,梧桐花纷纷飘落,纷纷扬扬,落在少年柔软的发旋上,有些调皮的拂过他白皙精致的脸庞,额间的两缕细发随风微摆,那双明显不符年龄的懵懂的眼神里澄澈见底。
林之衍有些微微不忍,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有种直觉,少年一定孤寂了很久吧,从小痴傻,纵然身份尊贵,也不会有什么朋友。明明他不是少年,却不自觉的有些红了眼眶。
院门吱呀一声,被人轻轻的推开了。
来人一身暗纹紫衣,衣襟绣有金丝黑线,显得华贵不凡,他的眼里含着惊艳,看着梧桐树下的少年,似是怕吓跑了他,来人放轻了声音道,“不知阁下何人?”
少年偏头,一片梧桐花花瓣正巧落在少年的额头,为那张令人屏息的脸上更添了一分艳丽,可是少年却恍然不觉,他只是用那双澄澈懵懂的眸子看向来人,有些无措的问道,“你是谁?”
楚明御看清了少年的全貌,心中一窒,心跳却猛然变得无比快速,他看着少年纯然无辜的脸庞,又不由得有些遗憾,想来这位便是林家主死死藏住的幼子吧。
他笑的温柔,道,“小少主,我只是来陪你玩的。”
“咦?快来快来。”小少主听见有人陪他玩,顿时笑了起来,纵然有些傻气,却难掩那张脸的风华绝代。
于是楚明御便陪着小少主下了一个下午的棋。
林之衍依旧虚幻的站在一旁,没有人能看得见他。
画面又再次一转。
在无人能发觉的角落,精致的小少主被几人堵在巷子里,肆意辱骂,“就凭你这个傻子,也配得到楚师兄的宠爱?”
“对啊,不就是空占了一个少主的位子么,呵,等林云渊大限过后,家主是不是这个傻子还难说呢?”
少年听见林云渊的名字,仿若急了般,“不准你们这样说爹爹!”
那群人见到少年焦急的神色,脸上的戏谑更重,“不过是一个傻子,还挺重感情的。”说罢,又伸手用力的抓住小少主白皙的下巴,恶狠狠道,“你也就这张脸可以看了,等到以后…嘿嘿嘿”
小少主白皙的下巴上立马多了几条红痕,他听不懂那些人嘴里的侮辱,也看不懂他们眼里的淫邪,只是挣扎着。
林之衍站在一旁,心中像被什么死死扼住一样,绞痛不已,眼泪无知无觉便掉了下来。
第四十章
少年瓷白如玉的脸涨的通红,他只是智力有些问题,却并非分不清好坏,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都对他有恶意呢?
指甲狠狠的陷在掌心中,林之衍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那些人的面孔也被他一一记在脑海中。
画面如波纹般渐渐消散,黑云压城,看不清天际。
城下到处是惊慌逃窜的乱民,他们神色绝望,衣衫褴褛,冷冷的寒风吹来,卷起一地黄沙,荒凉不已。
城内更是比城外还严重了不少,魔气四溢,不断有奔逃的路人被魔气染上,面色由白润变得枯黑,瞬间便被魔气夺了心智,成为一具具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