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而在盛州医院,张建清的伤势也逐渐好转,他之前断掉的骨头医生都已经替他接好了,只需要再静养一段时间。不过张建明没怎么挨打,他伤得轻,却也一直赖在医院里。
  顾舒窈见他一直都没有联系他之前来盛州说要找的人,觉得有些奇怪,又问他:“你们来盛州究竟是想做什么?”
  张建明知道瞒不下去,支支吾吾道:“一位姓黄的军官派人找到我和我哥,后来又给了我们一笔钱,还说如果我们能来盛州帮着陈夫人离婚,还能在给我们一笔钱。”他许是觉得自己暴露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又连忙跟陈夫人解释道:“您可是我们的亲姑妈,就算没有钱我们也要帮你讨回公道。”
  顾舒窈倒是出了神,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花钱“请”他们来盛州帮着离婚?那位姓黄的军官到是谁,顾舒窈忽然想到了殷鹤成身边跟着的副官也姓黄,只是她不太敢相信。如果真是这样,殷鹤成最开始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顾舒窈正式入学是在元宵节那一天,陈夫人知道顾舒窈要去大学念预科,先是惊讶,却也替她高兴。顾舒窈去学校之前,换上学生装给陈夫人看,陈夫人看了她好一会,笑着连连感叹:“你这样一打扮,感觉你一下子小了好几岁。”说着又让顾舒窈坐下,她亲自替顾舒窈用丝带系了一个学生扎的头发。
  顾舒窈到了班上,才发现班里还有两三位她之前在燕华女中的同学,那个喜欢何宗文、名叫青曼的女生也在,她们看见顾舒窈都吃了一惊,因为顾舒窈在燕华女中才读了小半期就不见踪影,而且当时何宗文同时消失,因此那阵子燕华女中都在传顾舒窈的消息,因为她们都不知道顾舒窈的真实身份,所以一时之间班上流言四起,有传言说她因为和何老师关系不正当,因此两人都被开除,也有传言说何老师不过是辞职去隔壁燕华大学教书了,他们之间并无关联。而顾舒窈则是被家里人带回去成婚了,顾舒窈走的第二天,她们看到有盛军的人去校长办公室,恐怕就是为她去了,因此她们又纷纷猜测顾舒窈的身份并没有她们知道的简单。
  总之,她们完全没有想到会在预科班里遇见她。燕北女大不比燕华女中,它的氛围更加包容,学生也不只是富家小姐,因此连青曼也收敛不少。而从燕华毕业的学生有一部分去了国外深造,有一部分像她们一样在国内读预科或是直接考上大学,当然还有一些家里等她们一毕业,就立即将她们嫁出去。顾舒窈也看见了青曼她们,与她们擦肩的时候,大方与她们打招呼。
  旁边那两个女生见了,也连忙笑着朝顾舒窈挥手,只有那个叫青曼的看上去稍有些不悦。顾舒窈也不去和她计较,顾舒窈知道她喜欢何宗文,何宗文因为她的原因离开,青曼稍有些不高兴也是正常的。
  上午有法语课和国文课,都是燕北女大里教有名气的老师,虽然国文课的老师只是兼职,但他讲课十分生动,谈吐间便可窥见功底,而法语课的老师则是一个法国人。
  虽然是预科,但燕北女大是开放的,不比燕华女中管得严。因为是元宵节,下午便没什么课让他们都过节去了。何宗文之前就和顾舒窈说好元宵节待她逛花灯,因此一直在她们学校门口等她。顾舒窈正好想体验一下这个时期的节日,因此没有拒绝。
  不过放学的时候,青曼走在顾舒窈前面,她原本是准备找她家的汽车,却无意看见校门口的何宗文,她跑上前去,一时高兴得说不出话来,过了会才道:“何老师好,你好记得我么?我是你燕华女中的学生,青曼。”
  何宗文对学生自是用心的,一眼就认了出来,笑着说:“我当然记得你,你是上我英语课最认真的那几个!”
  青曼笑得高兴,还想再说什么。正好顾舒窈走了出来,何宗文跟青曼告别,往顾舒窈那边走去。顾舒窈一眼便看到了朝她走来的何宗文,并没有注意到青曼。
  虽然顾舒窈和青曼年纪差不多大,但是认得认知总是先入为主的,他和顾舒窈最开始并不是在学校认识,所以并没有和对青曼一样,将顾舒窈当成自己的学生。
  青曼看着何宗文与顾舒窈离开的背影,一个人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说不出来的不舒服。难道传言说的是真的,他们两个已经在一起了?
  盛州的元宵节也是格外热闹的,比百年后大城市中的元宵节要隆重得多,街上锣鼓喧天,人山人海,路上有艺人在表演舞龙舞狮,还有人踩高跷。顾舒窈其实早听五姨太他们说过这些外头的热闹,只是以前被困在帅府里,没机会出来看,如今却是真正的自由了。顾舒窈一直感何宗文帮她读预科的事,因此主动请他在路边吃了碗汤圆。
  她虽然又恢复了学生的身份,却也开着一家大药房,何宗文也没有推辞,反而开她玩笑:“那就谢谢顾老板了。”他这么一说,顾舒窈也笑了。
  入夜后便更加热闹了,除了之前的游街,有人放烟火,还有人在街上提灯游行。何宗文见顾舒窈一副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模样,笑了笑,也替她买了一盏灯。
  街边上也挂着各种样式的灯,有走马灯、骰子灯、关公灯,看上去五颜六色的,顾舒窈和何宗文边逛边看,跟着人流往前走。
  而此时,从他们身后的街道上开过来几辆汽车,因为街上太热闹,提灯游街占了半边马路,因此那几辆车行的不太顺畅。人们忙着看花灯,都只稍往边上避让,也没有谁注意到车上的人究竟是谁。
  车上的人透过车窗,也在看外面的焰火与花灯,他今天在北营行辕那边和梁师长检查了布防,老夫人让厨房做了汤团,正等着他回帅府过元宵。
  路上堵得厉害,司机鸣的几声喇叭也淹没在锣鼓声中了,黄副官原想带着人下去清道,却被殷鹤成拦住了。他看上去不怎么着急,自顾点了根烟。只是点完火抬头的瞬间,他的余光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他车边走过。
  而这时,路上终于松动了些,汽车开始正常向前行驶。阑珊的灯火中,他不自觉往外望去,一眼便找到了那个纤细的背影,只是那个人的身边还有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两人似乎在边走边交谈,聊的十分投机。
  不过那个人穿的是学生装,长发还用浅蓝色的丝带系着,并不是他熟悉的模样。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第70章 燕北女大
  燕北女大是提供宿舍的,四至留人一间,顾舒窈虽然也预留了一个床位,但她平时还是住在法租界。顾舒窈因为之前忘记跟陈夫人说她晚上看花灯的事,怕陈夫人担心,顾舒窈提着灯游了会街后便准备回去了。
  顾舒窈不想麻烦何宗文,原想自己叫辆黄包车回法租界,何宗文却说:“我正好还要去孔熙那取一本书,我顺路送你。”
  何宗文说到这,顾舒窈突然记起孔熙住的那幢洋楼原是何宗文为了帮她而租下的,法租界洋楼的租金并不低,怎么到现在那幢洋楼还租着?
  顾舒窈十分过意不去,打算替何宗文分摊一些费用,于是问他:“那幢洋楼你租了多久?”
  何宗文似乎听出顾舒窈的意思,连忙解释道:“我只租了一个月,后来是孔熙自己续租的。”街上人来人往,何宗文没有再多说,顾舒窈也没再问下去,可她知道洋楼的租金高昂,自然不是孔熙一个学生可以支付得起的。
  因为是正月十五,香樟树的树梢上有一轮明月,顾舒窈抬头望了一眼,挑开话题,“今天晚上的月亮真好看。”她抬头的那一瞬,清冷的月光与路灯昏黄的灯光交织在一起,正好晕在她的侧脸上。
  何宗文却没有接她的话,反而望着她出神,过了一会才道:“书尧,我才发现,你长得有点像我的一位朋友。”
  像我的一位朋友?顾舒窈原有些好奇,可何宗文似乎不愿多谈,说完这句话后,只朝顾舒窈少点了下头,示意她在原地等他,自己则走开了,去路边叫了两辆黄包车来。
  黄包车师傅送他们到复兴大药房前,药房离顾舒窈的洋楼并没有多远,何宗文往前送了顾舒窈一段路后,在孔熙住的洋楼前停步,“你快回去把,免得你家里人担心。”她虽然已经解除了婚姻,可也才不久,如果让她家人看见他送她回去,难免会产生误会。她待他磊落清白,他不想因为他让她家人在她解除婚约这件事上责怪她。
  顾舒窈手上提着那盏发着紫光的花灯,与他告别,“你回去也要注意安全,谢谢你送我回来!”
  顾舒窈转过身,看了一眼孔熙住的洋楼,才发现所有的灯都是熄灭的,晚上并没有人住在那。顾舒窈回头看了一眼何宗文,他仍站在原地目送她,路灯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顾舒窈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直接开门走了进去。
  只是顾舒窈进门之后,并没有接着往里走,而是在走廊上停步。她站在墙边透过窗户往外望了会,知道看见何宗文转身离开后才往客厅走。
  顾舒窈回家的时候,陈夫人已经让阿秀煮了汤圆在等她了,汤圆象征团圆,因此梅芬、兰芳、陈夫人她们都在,兰芳手里也有一盏兔子模样的小花灯。
  陈夫人看顾舒窈手上拿着灯,道:“你是和同学一起游街去了么?晚上不安全,以后还是早些回来。”
  陈夫人的话,顾舒窈听着十分眼熟,很久之前,大概还是在她中学时代的时候,她的母亲也是这样嘱咐她的,陈夫人这么一说,顾舒窈无端觉得亲近,让她第一次在这样一个时代,感觉到了些许家的气息。
  顾舒窈点头“嗯”了一声,对陈夫人道:“姨妈,对不起,我这回忘了,以后回来晚了都提前跟您说一声,免得您担心。”
  顾舒窈看见兰芳手里拿着花灯,可梅芬却没有,于是走过去,将自己手里的灯送给梅芬,“梅芬,姑妈把这个花灯送给你。”
  梅芬冷淡看了顾舒窈一眼,摇了摇头并没有要她的,倒是兰芳跑过来,拉住顾舒窈的裙角,奶声奶气道:“姑妈,这个比我的好看,我要这个。”说着从顾舒窈手上接过花灯。
  正说着话,陈夫人突然出去了趟,回来时手中多了一碗元宵,顾舒窈往门口一望,看见了一个男人的背影,身材中等,穿着西装。
  顾舒窈看了一眼陈夫人手里的元宵,问道:“他是?”
  陈夫人将元宵放回桌子上,支支吾吾的,“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顾舒窈看了眼陈夫人,似乎猜出了些什么,可看着陈夫人不愿意说,她也不再问了。
  元宵节过后,顾舒窈便开始正式上学了。预科和本科通常来说分别是一年和四年,但燕北女大实行学分制,修满学分便可提前毕业。顾舒窈读预科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她并不打算在大学当过久的学生。
  燕北女大和燕北大学虽然一墙之隔,但因为男校、女校的区别,在招生规模、师资力量上都有很大的区别。燕北大学是公立大学,殷司令十分重视教育,因此前几年曾给长河政府致函,让教育部增加给燕北大学的拨款。燕北大学校园里的设施完善,图书馆、实验室、社交大厅、大会堂、运动场、游泳池、体院馆、天文台等等应有尽有,实验室中的很多仪器设备还都是从国外进口的,并不亚于一百年后的大学。
  而燕北女大因为是私立大学,和燕北大学相比却要逊色得多,进一步的师资、设施先不谈,就连教室、宿舍都要逼仄得多,学校为了节省开支,晚上很早就断电,每天热水供应也只有几个小时。而相反的是,进燕北女大读书的女学生反而要比隔壁燕北大学的学生交更多的学费。很多家庭因为无力承担这些学费,因此并不愿送女儿读书,而燕北女大的本科生、预科生加起来还不到两百人。
  顾舒窈知道,这些差别的背后,其实不光是来源于私立与公立的区分,归根结底是性别的歧视,因为举国上下既没有男女混读的大学,也没有一所公立的女子大学。
  好在燕北大学和燕北女大隔得近,两校的学生私底下联系密切,不仅一起印刷诗集、发行刊物,还一起排演音乐剧、组织一些活动。
  何宗文因为还在燕北大学任助教,顾舒窈后来跟着他又去过几趟燕北大学,和燕北大学的学生一起开讨论会。上次顾舒窈在燕北大学见过的曾庆乾经常是活动的组织者,而孔熙和另外几位女同学也时不时地参与其中。何宗文跟孔教授、曾庆乾都打过招呼,对外都不称呼顾舒窈作书尧,而是延用了她在燕华女中的化名——舒窈。
  燕北大学特别是西语系,知道书尧这个人的人有不少,但都知道她这个名字而没有见过真人,因此很多人看了她的翻译稿后,都慕名想见她一面。然而何宗文知道这对她来说暂时并不是一件好事,而且她自已也不愿意暴露,所以何宗文反复交代,要曾庆乾他们保守秘密。曾庆乾因为之前看过顾舒窈的翻译稿,所以一直很尊重顾舒窈,也甘愿为她保守秘密。
  讨论会的主题多以议论时政为主,顾舒窈虽然说的不多,却有认真在听他们发言,看到这样一群意气风发的人,顾舒窈从心底里感到慰,她能预料到今后的动荡,但有这么一群人在,就如同暗夜中还有不灭的星光,一同等候着黎明到来。
  不过顾舒窈这回又听到曾庆乾讲,日本人似乎盯准了燕西的矿产资源,像在燕北开采然后运回日本,而曾庆乾说这些话的时候总是看着孔熙。
  然而一说到燕西,顾舒窈却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种预感来源于殷鹤成与那位田中林野。
  那天的讨论会孔熙也在,因为她也要回法租界,因此开完会后顾舒窈和孔熙两人一起回的法租界,她们两人都穿着上袄下裙的学生装,又都年轻貌美,走在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然而孔熙这回对顾舒窈的态度并不如上次见面,虽然孔熙没有给顾舒窈脸色看,但她对顾舒窈还有一点冷淡,顾舒窈知道孔熙是肯定清楚她解除婚约这件事的,可为什么是这样的态度,顾舒窈不太明白,不过也没放在心上。
  顾舒窈原本就不是话多的人,她和孔熙从黄包车上下来后,一路上并没有说什么话。顾舒窈无所谓,倒是孔熙一直皱着眉头,看上去十分难受。
  路不长,没走几步就到了洋楼附近,顾舒窈刚准备跟孔熙告别,突然听到后面有人笑着喊了声,“孔熙,怎么才回来?”
  顾舒窈虽然背对着那个人,却认得这个声音,是任子延。顾舒窈不太愿意见殷鹤成身边的人,正准备走,可任子延这个时候却已经看到了顾舒窈,只听他问孔熙道:“这位是你的大学同学么?”
  孔熙有些犹豫,没有回答他。顾舒窈索性转过身,对着任子延莞尔一笑,“好久不见。”
  任子延没有料到那个女学生居然是顾舒窈,他从未见过顾舒窈穿学生装的模样,而且她看上去并不比孔熙逊色半分。任子延这才想起来,这位顾小姐其实才十七岁。
  任子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顾舒窈,十分惊讶,愣了一会才道:“嫂子,怎么是你?”
  她和殷鹤成已经解除婚约,任子延不该再叫她“嫂子”。顾舒窈皱了下眉。任子延察觉到自己失言,再开口时已经改口,“顾小姐,你这是?”
  顾舒窈笑了笑,“我在燕北女大念预科。”
  燕北女大?任子延不可置信地看了顾舒窈好几眼,惊讶不已。倒是顾舒窈不想与他多谈,趁着他还没缓过神来,直接告辞回了洋楼。
  顾舒窈一面上学一面打点着药厂和药房的生意,她不住学校倒也还方便,陈夫人过几日就将账簿交给她过目,其余的琐事又有吴叔打着招呼,因此生意上并没有受什么影响,反而因为西药的口碑过硬,销量一日比一日好。
  十日后,苏氏的案子终于被盛州的地方法院宣判,令顾舒窈没想到的是,墙倒众人推,因为苏氏之前做的恶被揭露在报纸上,又有人去法院告她,最后竟然还翻出了人命的案子。好像说是五年前,苏氏从乡下骗了几个年轻姑娘到盛州城里来,其中有一位性子烈,苏氏逼良为娼不成,心一狠竟将她活活打死了,最后只赔了她家里人五块大洋。
  苏氏因为认识不少官老爷,那家人也不敢怎么样。前阵子,那姑娘的家人听到苏氏被抓,连夜从乡下赶过来,在盛州法院的门口喊冤。
  苏氏这些年犯了不少恶,身上还有人命,因此不仅她被判处死刑,以前和她一同合伙开窑子的也在劫难逃。
  听人说,苏氏之前在警察厅趾高气扬,一直嚷嚷着要见自己的女儿,结果在法庭上听到自己这样的结果,直接晕了过去。
  也是苏氏被审判的那天,盛州一家报社发了一篇文章报导了整件事情,然而那篇文章的标题是赫然七个字——“师长太太的革命”。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件事就是由陈夫人提离婚引出的,那期报纸一出,社会上一片哗然,有人称赞,也有人斥责,不过陈夫人对那些批判的言论并不在乎。
  这件事过后没多久,顾舒窈听说盛州的地方法院又接连收到几起请求离婚的诉讼,还都是妻子起诉自己的丈夫,其中不乏高官太太,顾舒窈听到后觉得十分欣慰。
  那一头的北营行辕,任子延也在和殷鹤成说这件事,他拿起一张报纸,念上面的标题,“师长太太的革命!”瞥了眼殷鹤成后,将报纸扔在桌子上,开殷鹤成的玩笑:“哪里是什么师长太太的革命,要我看,那革命的差点就不只是师长太太这么简单了。”
  许是见殷鹤成没有理会他,任子延扯开话题,道:“别说,我上次见到顾小姐了。”他说到这看了一眼殷鹤成,他虽然没说什么,却见他稍稍扬了一下眉。任子延弯唇一笑,绘声绘色道:“真是没想到,顾小姐现在居然成了大学生!上回我见她的时候,她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学生装,我差点都没认出来!”
  然而任子延没料到,他刚一说完,他面前那个人的脸色便不怎么好看了。
  任子延皱眉看了殷鹤成一眼,“雁亭,你这是怎么了?”
  他冷声道:“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她。”
  听殷鹤成这么说,任子延也不再多说。而站在他面前的殷鹤成紧锁着眉头,视线投向窗外,不知想起了什么。
  第71章 校园生活
  十五之后,何宗文又回了一趟乾都,他原先说只去半个月,却过了二十天也没有回来。顾舒窈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却也不知道怎么联系,问了孔熙,后来才知道是他自己在处理一些事。
  何宗文临走前跟顾舒窈交代,希望她能替他们新筹办的那份报纸写一些文章,何宗文还跟顾舒窈说,她上次她写苏氏的那篇文章逻辑清楚,所以除了翻译之外,也希望她写一些时事评论,顾舒窈欣然答应了,她在报纸上发表文章都是用的“书尧”这个笔名,而她其实也更喜欢用“书尧”这个身份活在这个世上。
  不过,顾舒窈在燕北女大的校园生活也开始走入正轨,她本来就独立惯了,即使何宗文不在,她也没感觉缺少什么,只是一开始有些担心他。
  燕北女大预科主修外语和国文,因为在这个年代大学的所有科目,无论是理、工、医、商、经济、教育等等,这些课程的教科书、阅读材料甚至是随堂考都是外文,因此预科多半是强化语言学习,其中最重要的语言是英语、法语和德语,学生可以选择一到多门学习。
  预科班一共只有二十个女学生,刚刚开学没有多久,同宿舍的女学生关系最好,青曼则和几个燕华女校的同学来往密切,顾舒窈既没有住寝室,还要打理药房的事情,并没有太多时间和那些同学解除,同时她之前在燕华只上了半期就莫名退学,因此和那几个从燕华的同学关系也不密切。
  而青曼上回撞见了顾舒窈和何宗文在一起,因此她对顾舒窈十分反感,一开始更是拉拢着那几个燕华的女同学不与顾舒窈交往。
  然而顾舒窈并不在意,她总是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自顾自地看书。听见青曼和几个同学谈论她,只是抬头看她们一眼,目光是极其沉静的,却又像已经将她们看穿一样。她的态度波澜不惊,反而让她们的故意挑衅显得难堪。
  顾舒窈在这个时代学会了韬光养晦,百年后的那个她从前虽然业务精湛,但自身的天赋加重了她身上年轻人的浮躁,习惯锋芒毕露。可这几个月过来,她却渐渐明白思考与观察其实比盲目展现自身更加重要。她如今要做的是不着痕迹积累下她今后自力更生需要的经历,同时开始慢慢适应这个时代的社会环境。她不能一直依靠、仪仗谁,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
  而对于班上的女同学来说,顾舒窈又是非常神秘的。她家境背景没有人知道,而她在班上说话也很少,几乎不会主动发言,但是成绩总是上游。
  不知是失去了兴致,还是对她有一种畏惧,一段时间之后,青曼也不再刻意找顾舒窈麻烦。
  预科班上与顾舒窈关系最好的是顾舒窈的同桌,叫作王美娟。
  王美娟是盛州本地人,她之前看青曼她们总是排斥顾舒窈,还以为是顾舒窈存在人品问题,因此也刻意与她疏远。然而后来慢慢接触下来,王美娟才发现是青曼她们无端生事,而她的这位同桌只是不太爱说话而已。
  王美娟在女大学生里算是比较普通的,中产阶级的家境,性格也温和。不过王美娟并不是很喜欢读书,听他说是她哥哥逼她上的学,因为听说上过学的女学生能嫁的更好。后来顾舒窈无意听王美娟说起,才知道她原来就是永平百货那位王经理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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