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为什么?”云衿喃喃问了一句,问出口之后,却又觉得自己这一句显得毫无必要。
十岁之后,慕家老爷过世,慕疏凉正式继承慕家家主的位置,身为空蝉派大师兄,慕家的家主,他定还有这许多事要做,根本无法再顾及自身了。
所以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了。
正如同所有人都认为他不过是个正直恭谨无趣的空蝉派大师兄,但他其实却并非是旁人眼中的那般模样,只是他所承担的责任,让他必须要成为那样的存在。
黑衣将云衿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他很快拍了拍云衿的脑袋,悠然道:“好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我不能够在空蝉派留上太久,一会儿就该回去了。”
“你时常来这里看看,若有什么消息,我自会传信过来。还有那其他两个内应,若是他们与你联络,你也记得将这里的情况告诉他们。”他叮嘱完这话,转而又道:“空蝉派如今被瀛洲给盯上了,你记得告诉梅师伯他们,小心提防。”
说完这话,黑衣将自己先前自慕疏凉的身上取走的银色钥匙,递回了云衿手中。
云衿知道黑衣的叮嘱有多重要,也知道自己这番所承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遇上这样多的事情。
她慎重的点头,开口应道:“我会的。”
黑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老是这么正经。”
云衿默然无言,她当然没有要与黑衣斗嘴的意思。
黑衣又道:“也是,你只有在小慕面前才不正经,是吗?”
云衿想起之前黑衣用慕疏凉的身体来逗弄她的事情,面色终于有了些变化,她赶紧道:“不是要走了吗,我们快出去。”
黑衣面上笑意依旧兴味盎然,只是却果然没有再多说,只再次开启机关,两人一道出了密室。
方才在密室当中,黑衣就已经将该交代的事情交代给云衿了,所以也没有再多说的必要,随口说了几句之后,他便转身打算要离开了。只是行至一半,他却又回过头来,略有迟疑的道:“云衿。”
“嗯?”云衿回望。
黑衣道:“小慕或许很快就能醒来了,在那之前,这里就交给你了。”
云衿身形定在原地,耳畔风声细细飘过,风雪自衣摆边席卷而逝,她仔细辨认着黑衣话中的意思,半晌之后,才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理解错任何一个字。
她神情不变,双眸却明亮好似繁星,她重重的点头,轻轻笑道:“嗯,我等他。”
第十二章
但云衿怎么也料不到,就在她与黑衣身处密室的时间里,空蝉派当中便发生了一件前所未有的大事。
空蝉派掌门梅方远过世了。
云衿自密室出来,已是第二日的清晨,她也是在回到弟子居的路上见到花晴,才听说此事的,听闻此言,云衿当即亦是顾不上其他,只随着花晴一道往空蝉派大殿而去。
两人来到颠中的时候,其余弟子都已经赶来了,掌门的遗体就在内殿当中,众人在大殿里面面相觑,皆保持着默契的沉默。
殿内几人在低声交谈着,云衿与花晴算是这空蝉派当中入门时间最短的弟子,对于眼前的事情亦不甚了解,甚至对于这位深居简出的掌门梅方远也未曾见过几次面,两人只得静静待在原地,看着空蝉派众人低声交谈。
靳霜与闻思两名师兄师姐正神情凝重的说着什么,而另一名师兄李壁则兀自坐在殿内角落里,低头沉着脸擦拭手中长剑。
而另一边的角落,云衿的师父梅染衣正坐坐在其间,闭目养神,神情平静而看不出悲喜。
就在云衿看着四周境况之际,梅霜梦已自内殿走了出来。
云衿自来到空蝉派,认识梅霜梦已有四年,但却从未见她有过这般神色。她此时正紧绷着脸,双目眼眶泛着微红,神情疲惫不堪,素来柔和含笑的眼中亦不见熟悉的平静。
她这般无声无息走进正殿当中,所有人的视线便都无来由的落到了她的身上。
众人视线追随梅霜梦而行,梅霜梦微微抬眉,目光往殿内众人扫去,良久方才轻叹道:“其实从昨夜我就应当猜到会出事了。”
众人不解其意,梅霜梦这才开口解释起来。
原来昨日云衿将鬼门杀手来袭的事情告知众人之后,梅霜梦自然也到了掌门住所,将此事告知于他。掌门本就久病,听到鬼门的消息之后,也无甚反应,只说是要出去走走,叫梅霜梦扶他出去。
梅霜梦答应下来,两人便在梅花林间行了片刻,谁知等回来的时候,梅方远原本合上的房间大门,已经被人给打开了。
房间当中什么都没变,唯有那墙上,多了一道剑痕。
见到那剑痕之后,梅方远当即神色大变,身形摇晃间便要昏厥,梅霜梦赶紧将他扶住,待得掌门平静下来之后,才开口询问那剑痕的事情。然而梅方远却如何也不肯开口,只板着脸要梅霜梦离开,梅霜梦追问无果,心中虽不放心,却也只得先行离去。
却没想到今早再见梅方远之时,他便已经出事了。
但若要说出事,却也不尽然,因为掌门是在内殿坐化,身上不见丝毫伤痕,整个殿中也无任何打斗痕迹。
所以此事,也算不得是出事,不过是寿数已尽,回天乏术而已。
空蝉派昔年声名远扬,掌门坐化乃是大事,但如今的空蝉派早已无人在意,整个冷清的空蝉山上,唯有这几名弟子见到了这原本叱咤风云的人物,在此悄然长辞,留下漫山落雪,寂然而逝。
只是纵然如此,对于那突然之间出现在掌门房中的剑痕,众人亦是不得不在意。
将一切交代清楚之后,梅霜梦带着空蝉派众人来到了掌门的居所之中。
屋中的一切摆设再寻常不过,甚至在寻常中还偷着些简陋,而就在这简陋的房间当中,正对着床的墙壁之上,刻着一道极深极长的剑痕。
这世间名剑皆以锋利著称,越是锋利,便越是强大,利剑所留下的痕迹,必然是十分工整的。
但这墙上的剑痕却是不同。
这剑痕很粗,很长,却很深。
这是一柄钝剑,这钝剑也并非寻常所见的钝剑,而是一柄剑锋并不锋利的剑。这样的剑通常很难伤人,也很难难造成痕迹,但如今摆在众人面前的剑痕,却的确就是出自这样一把剑。
这剑痕极深,并非是剑锋太利,而是因为使剑的人功力太深。
这样的剑痕极为少见,也没有人能够说清楚,这痕迹究竟是如何而来,又出于何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