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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夜宿(五)

  想了想,我不动声色的将笔记本合起来,放到了木箱子的最下方,随后又将照片按之前的顺序摆放好,关上木箱子,这才走过去,这时,我发现,闷油瓶拔出来的,是连在墙后面的一条铁链。
  铁链?墙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难道是暗格?
  “小哥?咱们把书柜搬开看一下。”我看完链条,便准备动手,但我突然发现,这些书柜都是嵌入式的,而且三面书柜相连处是一个整体,根本就无法挪动。
  闷油瓶冲我打了个手势,示意我站远些,接着,他两根手指摸到了书柜相连的地方,紧接着,往下一抠,我耳里顿时响起了一阵吱呀声,如同千年老树即将倒塌时发出的暗哑声音。
  随着声音的持续,嵌入式的书柜竟然慢慢与墙壁分离。我曾经见过闷油瓶徒手抽墓砖的功力,片刻的呆愣后也就反应过来了,连忙想去帮忙,结果连手掌都卡不进去,一时之能在旁边干瞪眼。
  很快,书柜的一边与墙壁形成了一个约四十五度的夹角,夹角的入口站着闷油瓶,将昏黄的灯光挡住,我探过头去,只觉得有墙灰在飞舞,眼前都是黑的,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
  就在这时,闷油瓶打开了手电筒,手电的光芒顺着夹角射进去,这时我才发现,书柜的后面,有一扇铁门。
  铁门上挂着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铁链的另一头,正被闷油瓶握在手里。
  我看着这个暗门,瞬间觉得脑海里阵阵轰鸣,这间祖宅里,果然有古怪!
  这栋别墅,大约是在十多年前翻修的,而眼前的铁门,深深的嵌在墙壁上,褐黄色的锈迹,显示着存在已久。上面的铁锁形同虚设,我顺手拉了一下便掉到地上。
  闷油瓶似乎早已经料到,并没有太惊讶的神色,他迅速一弯腰闪进了夹角里,接着便向内推开了铁门,打着手电筒,整个人闪进了黑暗中。
  我暗骂闷油瓶速度太快,好歹这也是我们吴家的祖宅,怎么跟逛自家后花园一样。我赶紧跟了上去,一转身闪进了铁门后,接着,我看到了闷油瓶向下的背影。
  我的眼前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狭窄阶梯,阶梯非常窄,人走进去,两边臂膀都可以抵上砖墙,砖头泛黄,似乎存在了不少时间。闷油瓶走的不快,没有发出一丝脚步声,黑暗中,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和昏黄的手电。
  我没有想到,在祖宅下居然还藏着这样一间密室,而且看样子,这间密室已经很久没有开启过,而且二叔打造书柜的时候,完全是用的密封手法,也就是说,二叔没有打算在打开这个地方,至少近十几年来没有过这种打算。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这个密室填平?
  我跟在闷油瓶身后,看着周围没有粉刷的砖头,有一种身在墓道理的错觉,我们向下走了挺长一段距离,按我的估计,我们已经从二楼下到了一楼,甚至是地底。
  很快,闷油瓶停下了脚步,前方出现了一道铁门。那是一道完全密封的铁门,造型非常古怪。这种造型的铁门,我只在抗日战争的电视剧中看过,外面插着两道铁栓,要想打开,必须在外面用力,将圆形铁栓搬过去,电影里,一般是日本人用来关押重要人物的密室。
  我不禁有些头大,我爷爷那一辈就开始挖坟盗墓,这事儿本来就已经够缺德了,难道在这之前,我祖上曾经还干过汉奸?
  我看着这扇类似关押共产党员的铁门,就心有戚戚焉,这时,闷油瓶已经开始去搬圆形铁栓,铁栓上刷这红漆,在昏暗的环境下,晃眼一看,还以为是什么血淋淋的东西。
  这种铁栓本来要很用力才能打开,但闷油瓶轻松的将铁栓转了两圈,接着,便听咔嚓一声,铁栓退到了一边,铁门只要一推便能打开。
  我心里有些激动,毕竟在自己家发现地下密室的经历,不是人人都能体会的,里面会是什么?一个重要资料库?
  接着,我推开门,门内依旧是一片黑暗,借着闷油瓶手中的电光,我大致浏览了一下门内的布局,瞬间,我觉得自己仿佛被电棍电了一下,因为眼前的一切,不是我想象中的资料库,没有凌乱的文献,而是一间十分整齐的房间,确切的说,是一个类似于医院的地方。
  就连闷油瓶也有些讶异,眼中闪过一抹惊讶,接着,他似乎发现了什么,转身去摸墙壁,这时我才看清,墙上有一条拉动的绳索电开关,属于很老式的电路开关,不过现在某些农村还可以见到。
  随着闷油瓶的动作,房间里亮起了白炽灯,此刻我们正站在入口处,左手边是金属的桌案,上面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还有一些药剂,我粗略看了一眼,还是进口药,而且上面没有中文标识。
  右手边有一架金属床,床边还有一些老旧的仪器,床头处还有一扇铁门。我看着眼前的一切,顿时目瞪口呆,为什么二叔家的密室会是这样一幅场景?
  这比三叔当年所住的地下水道更让我觉得不可思议,毕竟那里一看就能知道是人住的地方,而这里,一看就让人联想到了手术室或者是医院,特别是我左手边的桌案上,还有一排密密麻麻的刀具,一切看起来都很诡异。
  闷油瓶也显得意外,漆黑的目光缓缓扫射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片刻后,他将目光落在了那架金属床上,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金属床上有一块暗黑的痕迹,很大一片,显得很扎眼。我连忙走过去,低头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尸油。”就在我研究那块暗色痕迹时,闷油瓶淡淡吐出了两个字。
  “什么?”尸油?我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难道这架金属床上,曾经躺过一具尸体?凡事倒斗的都知道,尸油并不是短期内能形成的,大多是在干尸或者湿尸身上才会发现,正常腐烂的尸体,即使有尸油也会在腐烂的过程中很快消失,而眼前这一大块痕迹如果是尸油的话,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上面,曾经躺过一具老尸。
  我目光不由看向一旁桌案上的刀具,再一看眼前的金属床,脑海里顿时出现一幅,一群白袍医生解剖干尸的样子,但是这一幕可以出现在医学院,但怎么也不该出现在吴家老宅的地底。
  该死的,二叔究竟做过些什么?
  我想起二叔不苟言笑的脸,仿佛能洞彻人心的双眼,顿时脚底发凉,我头一次觉得,我一点都不了解二叔,即便我对他又一堆形容词,但现在眼前的一切,让我发现,那些我加诸在他身上的词汇,都显得太过片面,我从来没有想过,二叔会在家里研究尸体。
  这明显就是一个医学研究室。
  大概是我脸色太过难看,闷油瓶不动声色的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随即指着房间里的另一扇铁门,淡淡道:“那间房里有东西。”
  我还沉浸在二叔研究尸体的震惊中,闷油瓶的话令我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那扇铁门。门还是关着的,他怎么知道里面有东西?
  我疑惑的看了闷油瓶一眼,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摇了摇头,道:“有气味。”他这么一说,我果然发现,空气中有一种腐败的味道,这种味道混合着长期不通风所形成的霉味,很容易被人忽略,但作为一个下过几次斗,见过无数粽子的土夫子来说,我还是闻了出来,那是一种尸体腐烂后所产生的味道。
  我心顿时紧了一下,目光紧紧盯着那扇铁门,手不可遏制的有些颤抖。
  二叔……你欠我一个解释。
  你这些年,或者你当年,究竟干了些什么!
  片刻后,我压下心中沸腾的感觉,甩了甩头走到了铁门前,这时我才发现,这扇铁门上方还有一小块铁栏栅,有些像监狱的铁门,门上也有铁栓,但是没有上锁,我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将门推开,白炽灯透进了门内,我眼前看到了一副如同地狱一般的景象。
  房间后面是一大片阴暗,最接近光明的地方,露出了很多腐烂的木材,从这些木材的大致结构,可以判断这些东西曾经是一幅幅棺材,此刻如同码破烂一样堆放在一边。
  这间房没有电灯,闷油瓶站在我身后,大约是我半天没有动作,他率先走了进去,接着,在他手电光的扫射下,棺材的另一边,出现了一具黑色的尸体。
  那是一具干尸,最奇特的是,从它脚上穿着的鞋可以判断,这还是一具古尸,很可能是清朝的古尸,此刻正躺在地板上,在古尸的旁边也有一架金属床,床上放了一口很小的棺材,闷油瓶已经将棺材盖打开,直直盯着里面的东西看了很久。
  即使已经有心理准备,但在自家祖宅下面见到这一副景象,还是让我觉得如同置身于噩梦之中,我还记得自己以前经常到二叔家过夜,父亲说二叔一个人孤单,每当我放假,就把我赶到二叔家,这里就如同我的第二个家,有二叔专门为我留的房间,他的书架上,也摆了我喜欢的书,我曾经睡在这里,睡在这些尸体上面。
  想到这里,我不禁觉得心冷,更有一种反胃的感觉,撇开眼不再去看那具清朝古尸,我走到了闷油瓶身边,这才觉得有安全感,这时,我低头去看那具小棺材。
  里面躺着一具小孩的尸体,也是干尸,没穿衣服,看不出年代,但一张脸被破坏的乱起八糟,仿佛在脸上动过很多刀子,其余的地方完好无损,孩尸略大,在棺材里显得不合适,因此呈现出一种奇怪的u型,被破坏的脸显得很狰狞,伤口使得它的面目,似哭似笑,邪恶异常。
  我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老实说,我看过比这更可怕的尸体,但是……但是这种尸体却出现在我的祖宅里,就在我曾经玩耍过的书房下面,我简直已经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态来面对今日所见。
  从旁边堆积的棺材可以看出,这些尸体很可能是被盗掘出来的,而这里被设计成一个类似研究室的地方,显然曾经有人在研究这些古尸,那么……那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确切的来说……二叔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件事情,他究竟是被迫的参与者,还是直接的推动者?
  事到如今,我都无法想出这件事情的理由。
  就在我整个人神思混乱的时候,突然,我的眼前暗了一下,似乎是灯光灭了,但我下意识的看过去时,发现闷油瓶手中的手电筒依然是亮的。
  怎么回事?我略微警醒了一下,身体瞬间紧绷起来,但没等我有什么动作,身边的闷油瓶却猛的转身向后跑,速度快的不可思议,我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随即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又是咔嚓一声,整个房间彻底陷入了黑暗。
  靠!到底怎么了!
  黑暗中,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连忙摸黑往闷油瓶的方向跑去,结果脚下却不小心绊了个东西,整个人猛的往前一倒,如果没估计错,脚下应该是那具清朝古尸,大约是被它的脚绊了一下。
  就在我重心失衡,以为自己要摔个狗吃屎时,腰上的衣服猛的一紧,接着就被人提了起来。
  “啧。”
  我听出是闷油瓶的声音,显然是对于我四肢不发达显得无奈,我紧张的心情顿时缓解不少,这时我也发现了不对劲,因为对面房间的白炽灯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
  “小哥,刚才怎么了?”我问道,心中有些紧张。
  闷油瓶没出声,重新打起了手电,这时我才发现,那扇铁门不知何时关闭了。
  等等!
  关闭——?
  我刚才为了让灯光透进来,并没有关门啊?
  那么刚才灯光突然熄灭,紧接着的巨响,难道是有人在关门?我立刻冲上去试着把门打开,但随着我拉门的动作,门后传来铁与铁的碰撞声,看来门从外面被人锁上了。
  怎么可能,刚刚我连一点脚步声都没有听到,况且,就算有人悄无声息的靠近这扇铁门,以闷油瓶的警觉性怎么可能没有发觉?
  我立刻想起闷油瓶刚才的动作,难道他刚才是发现了什么?
  “是个男人,身手很好,我没有发现。”闷油瓶指了指铁门上仅有巴掌大的铁栏栅,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不仅他自己觉得不确定,连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一个男人,悄无声息的靠近我们两个人,在瞬间将门锁上,并且快速逃走,连闷油瓶都仅仅只看到了一个背影。
  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难道是闷油瓶在骗我?
  下意识的,我的目光和闷油瓶对上,他微微一皱眉,仿佛看透了我的想法,什么也没说,走到铁门边尝试着从里面打开铁门。
  这扇铁门是用圆形铁栓锁住,铁栓连接着两道婴儿手臂粗的铁杆,就是吉尼斯大力士也很难从里面打开,闷油瓶尝试了很久,最后那两根奇长的手指都泛起了青色,他没什么表情,但我看着都觉得疼,便道:“小哥,咱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
  不知道是不是我刚才怀疑的眼神惹怒了他,闷油瓶仅仅看了我一眼,便继续做尝试,我心里暗暗叫苦,也觉得自己最近是草木皆兵,神经抽风,连生死相交的兄弟都起了怀疑之心,不由暗骂一声:吴邪,你真不是人。
  骂完我也知道自己说服不了闷油瓶,便默不作声的上去帮忙,跟着他一起搬那块铁门。铁门上寒气沁人,一摸就是一手的铁锈,寒意顺着手掌心传入身体里,有一种阴冷的感觉。
  很快,我就觉得掌心阵阵发痛,摩擦的已经有些脱皮,就在我咬牙坚持时,闷油瓶却放弃了,接着,他转移目标,用手去摸石墙,我顿时明白过来,闷油瓶那对发丘指,能探墓取砖,这扇铁门的难度太大,但这墙毕竟是砖砌起来的,对于闷油瓶来说,破坏眼前的砖墙,显然更方便一些。
  这面墙刷了墙粉,露出里层沁黑的水泥,我之前进入这扇铁门时,随意看过一眼,当时就注意到,这里的墙砌的特别厚,足足是正常人家的两倍有余。
  闷油瓶在墙上摸了几把,很快停在了离铁门不远的墙根处,接着抽出了腰后的青铜古刀,开始比着墙上的水泥划动,随着他的动作,表层的水泥开始往下脱落。
  紧接着,一块块暗青色的大砖露了出来,我一看,顿时头皮发麻,惊愕不已,因为这些不是普通的砖,而是墓砖。
  从秦朝开始,墓砖就有了一套独特的铸造法门,它的坚硬度、抗湿度、粘合度都十分高,盗墓贼打盗洞时,打到了墓砖上,要费很大的功夫才能将墓砖打通。
  而且墓砖的制作工艺,一直被修建陵墓的一支人马视为不传之密,随着千百年的传承,衍生出了各种各样的墓砖规格,相处,他们在墓砖里夹杂了很多其它的东西,糯米水便是已经被确定的一项物质,据说能抑制墓室内的尸气。
  但时至今日,墓砖的制造技术早已经失传,而看眼前这些墓砖的成色,显然是从古墓中盗掘出来的,然后又被砌在了这里。
  我觉得自己一阵头大,完全想不出理由。二叔在自己家地下修建古尸研究室也就算了,居然还用墓砖砌墙,难道他是想在地下修建一座古墓吗?
  闷油瓶盯着墓砖,似乎在想什么,片刻后,他伸出了两根奇长的手指,在露出的青砖上摸索一阵,停在了其中一块砖上面,很快,手指取砖的绝技又在我眼前上演了,完全平行的墓砖被两根手指从墙壁上缓缓抽了出来,随后扔在地上。
  墙上顿时露出了一块长方形的小洞口,这个洞口大约可以容一条小狗钻出去,但我和闷油瓶显然不是小狗,不过闷油瓶身上有缩骨功,没准还真能钻出去。
  我曾听三叔说,有些地方警察接到古墓被盗掘的消息跑去抓人,结果现场除了看见一个二十厘米的的洞口外,连一个盗洞都没有看到,事实上,这个二十厘米的洞口,恰恰就是一个盗洞,便是稍大一些的狗的钻不进去,但身怀缩骨功的土夫子,却能来去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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