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苏母见女郎双颊酡红,眼尾还残留着暧|昧的桃花意,没好气的瞪了儿子一眼。
  女儿在旁,她话说得隐晦:“光天化日,要是让你爹撞见,又得将你和子菁训上一顿。”
  子菁是那名女郎的名字,她名唤江子菁,是苏玉的通房,但她并非苏府的家生奴仆。三年前,苏玉下了一趟江南,再回来时身旁就多了个江子菁,当时江子菁才刚满十五。
  苏长乐知道大哥这么多年还未定亲就是因为她,大哥很迷恋江子菁,喜欢她喜欢得紧,想给她名分娶她为妻,但父亲并不同意。
  前世苏府还没出事江子菁就先出了事,江子菁没了之后,苏长乐以为大哥很快就会听从爹娘的安排,随便娶个门当户对的贵女为妻,可大哥到死前身边再未有过旁人。
  想到这,苏长乐忍不住多看了江子菁两眼。
  “看什么,”苏玉却是立刻就将人拉到身后护住,手中折扇往她脑袋轻轻一敲,“你那些鬼灵精怪的主意少往菁儿身上打。”
  苏长乐:“……”
  她不过就看了两眼,有必要将人护得这么紧?
  不过她的确在打江子菁的主意没错,她想阻止前世江子菁没了的悲剧。今生她不想苏府出事,想她的家人都好好的,还想大哥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苏长乐随口说:“听说这次的庆功宴,皇上想为太子挑选太子妃,这位姐姐生得这么好看,我想带她一块去参加两日后的庆功宴。”
  苏玉面色瞬间冷了下来,折扇又是一敲,“看来的确是七岁以后的事都不记得,敢当面挑衅我。”
  苏长乐捂着额头,躲到苏母身后,将七岁时该有的任性与幼稚发挥得淋漓尽致,大声告状:“娘!大哥欺负我,我的头都要被他的扇子给敲肿了!”
  苏玉轻笑一声,甩开扇子摇了几下,笑容温润的看着妹妹,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模样。
  江子菁忍不住掩嘴低笑。
  苏母亦是笑着无奈摇头。
  秋高气爽,阳光明媚,大厅门口洒着点点暖色日光,苏长乐跟着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
  和乐融融之际,一名奴仆却进来禀报:“温二姑娘上门,说带了东西要给大姑娘。”
  苏母听见温楚楚来了,面上笑意陡然淡了不少。她知道女儿和温二姑娘感情极好,但女儿终究是因为在温氏马场出事才变成这般。
  苏泽虽说要上温家替女儿讨公道,可那明面上就只是一个意外,温家亦极有诚意的重金致歉,送了许多珍奇昂贵的药材到相府,更广寻天下名医,想方设法找人来治好苏长乐的病,可说能做的全都做了。
  苏泽后来的确在宣帝面前参了温家一笔,可他到底身为一国之相,不止理智更以国为重,就算私下再给温家如何的使绊子,他也不可能真为了一个意外就非要弄死温家。
  更何况,温家世代功臣,战功赫赫,温楚楚的父亲温彦辰还是御林军统领,不止有兵权在手,更是前元后的亲弟弟,太子的舅舅,也不是苏泽说想弄死便能随手弄死的,这件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苏母原想寻个理由回绝,苏长乐却道:“不是说温二姑娘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为何要将人赶走?”
  苏母有口难言。
  苏长乐转头吩咐奴仆:“快去将人请进来,备好茶点,直接将人带到明月轩。”
  苏母不放心想陪着女儿,苏长乐却拒绝了她:“娘好奇怪啊,为何我跟朋友说话您也要跟。”
  苏玉手中折扇一收,淡笑道:“就让乐乐自己见温二,在苏府眼皮子底下她要真敢做什么,那是最好。”
  苏长乐马术如何,苏玉这个大哥岂会不知,她的马术就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苏玉虽不清楚温二为何突然对妹妹出手,但如今动了手还敢找上门来,他也很想知道温二究竟还想对他妹妹做出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苏长乐:大哥有事?不就多看两眼。
  沈星阑:要是谁敢多看你两眼,孤就将他双眼都挖了。
  苏长乐:???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沈星阑,你是谁。
  .
  好想跟女鹅说,女鹅啊你知不知道现在这样撩太子,日后都是要连本带利还回来的,他就是只狼,不要被他乖巧好欺负的外表给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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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温楚楚随着苏府下人来到明月轩时,苏长乐就坐在罗汉床榻上,满脸好奇,睁着大眼看着她,襦裙下的脚还晃啊晃的。
  她俨然又变回那个初入京时,什么礼仪规矩都不懂的野丫头。
  温楚楚愣了下,面上眼眶渐红,心底却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快意。
  “乐乐,”温楚楚来到她面前,“你可记得我了?”
  她今日带了许多东西来,有衣裳有首饰,还有许多温父寻来的珍奇药材,全都是要给苏长乐的。
  温楚楚:“对不起,都是那日马儿突然发了狂才会害你变成这样,我一定会想办法为你寻来神医治好你的。”
  她神色愧疚,看不出半点毫绽。
  苏长乐看着她半晌不说话,答非所问:“娘和爹都已经跟我说了,我还是不太相信一睡醒我们都长大啦。”
  她弯着眼楮笑道:“你真的是温楚楚?你变得好漂亮啊!”
  温楚楚面色微红,羞涩的笑了下。
  她出生于名门望族,是实打实的大家闺秀,容貌虽不及苏长乐出挑,但娴静温婉,气质出众,天生上挑的嘴角,不笑的时候就像是在微笑一样,充满亲切感。
  苏长乐撑着下巴,精致的凤眼眨巴眨巴,慢吞吞的说:“不过没我好看。”
  温楚楚唇边笑意微僵。
  输给苏长乐,一直是她心底的一根刺。
  苏长乐不过是一个在边关长大的野丫头,凭什么一来京城就让大齐最优秀的两个皇子都争着要她,最后就连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都让她给占了,而从小被众人追捧的她却只能当陪衬。
  温楚楚见到苏长乐傻呵呵的看着自己,唇角再次勾了起来:“乐乐为京城第一美人,我自然比不上。”
  “真的吗?我现在是京城第一美人了?”苏长乐兴奋的看着她,“那日我照了铜镜,发现我真的一觉起来就长大成人,还变得比以前好看许多。”
  温楚楚垂眸,眼中掠过一抹与她温婉气质不相符的轻蔑。
  苏长乐以前虽然粗俗了点,却不曾这般傻模傻样,口无遮拦,完全不懂人情|事故。
  她确定苏长乐就如同她之前臆测那般,并非只是忘了七岁以后的事这么简单,恐怕连脑子都摔坏了。
  温楚楚转头吩咐丫鬟将备好的衣裳及首饰一一取出,拉过她的手,亲昵地拍了拍她手背:“这是我们之前一块到永德布庄及玲珑阁订的衣裳及首饰,我见你忘了一直没有去取,便替你送过来。”
  苏长乐看了眼桌上的东西,的确都是京城最新款式,是她当初很喜欢的,两人还约好要配戴一样的首饰。
  垂眸扫过温楚楚握着自己的手,想起两人从前有多要好,想起前世她被关在天牢时,温楚楚对她说的那些话,愤怒,失望,心痛,种种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
  她突然很想问温楚楚,问她为什么要这样骗她,就为了一个沈季青,至于吗?她以前也曾问过温楚楚喜不喜欢沈季青,她明明说她喜欢的人是她的太子表哥沈星阑。
  可苏长乐又很清楚的知道,问这些没有任何意义,无论如何她跟温楚楚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既然他们要这般虚情假意,那么她也不必以诚相待、付出真心。
  温楚楚见她突然红了眼眶,看起来很难受,不禁错愕地看着她:“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苏长乐摸了摸眼前的首饰,接着将衣裳抱进怀中,她低下头,笑容羞赧:“我之前还一直不相信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今日看到你为了我特地送这些东西过来,我突然就觉得自己之前太坏了,居然不相信你。”
  温楚楚听见她的话,想到两日后的庆功宴,心底陡然升起一丝罪恶感。
  “我……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苏长乐抬头看她。
  她的眼眸单纯又干净,看上去无比清澈,温楚楚对上那双全然信任的眼眸,下意识的撇开目光,突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行,她不能说,她早就下定决心,岂能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她要是同情苏长乐,她就只能当沈季青的侧妃,一辈子都只能当苏长乐的陪衬,被她踩在脚下,永无出头之日。
  温楚楚咬了咬唇,把几乎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苏长乐见她久久不语,奇怪道:“你要说什么,怎么说到一半又不说啦?”
  温楚楚笑笑:“庆功宴那日,刚好是四皇子的生辰,乐乐之前绣了一个荷包要给四皇子,那日记得带去。”
  苏长乐知道她想说的并不是这个,不过她也不想追问,倒是经过温楚楚这么一提,她才想起前世她的确给沈季青绣了个荷包。
  当初她的女工女红就是为他而学。
  苏长乐有点忘了荷包被她收去哪,温楚楚离开之后,她将跟在身旁伺候她的丫鬟赶出房,花了点时间才找出来。
  荷包下面还躺着一封信。
  那是她写给沈季青的信,两人虽然再不久就要成亲,她却还是很喜欢和他书信往来。
  看着信中那矜持中带着羞涩,羞涩中却又充满情意的字句,再看着那些和沈季青十分相近的字迹,苏长乐讽刺一笑。
  是呢,她的字也是他手把手教的。
  纸窗偶有秋风擦过的声音,明月轩,厢房内,小姑娘低着头,不紧不慢的撕起手里充满情意的书信,再从容优雅的将荷包剪个烂碎。
  ※
  皇城
  太子凯旋,宣帝大喜,一连数日都留宿凤仪宫。
  “听说太子庆功宴的帖子也发到了相府。”宣帝这日到凤仪宫时,林皇后正坐在罗汉床上,低着头绣着要给皇帝的寝衣。
  林皇后放下寝衣,娇嗔地看了宣帝一眼:“庆功宴那日是四皇子的生辰,皇上忘了臣妾可没忘,帖子递去相府,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儿子。”
  宣帝是真的忘了。
  他朗声一笑,坐到林皇后身旁的罗汉床榻,一把将她揽进怀中。
  林皇后保养得宜,虽年近四十,容貌却不减当年,肌肤白皙,风韵犹存。被宣帝抱进怀中时,清秀的脸庞一红,长睫轻掩,娇羞得恰到好处。
  宣帝最喜欢她这羞涩的小模样,低头轻啄她的嘴唇,才又说:“的确是朕的不是,还是皇后想得周全。”
  “只是苏长乐落马摔到了头,听闻行为止举比七岁小儿还不如,让她出席庆功宴怕是不妥。”宣帝面上笑意淡了些,“还是别让她来了。”
  林皇后靠在宣帝怀中,轻声道:“她以后是晋王妃,还得掌管整个王府,要是连这小小的庆功宴都无法出席,那往后的日子该如何是好。”
  “她那样要如何掌管王府,”宣帝轻笑,摇头叹息,“可惜了。”
  “朕还是再给老四找个门当户对的正妃……”
  宣帝话还未落,就被林皇后暧|昧的按住嘴唇:“皇上。”
  美人媚眼如丝,声甜如蜜,这话说到一半突然被打断的不快,随着帝王眸色加深,淡了许多。
  “臣妾知道皇上对季青的疼爱,可季青一直喜欢乐儿喜欢得紧,更何况,要是乐儿一出事,季青就和她解除婚约,那他岂非成了负心汉。”
  宣帝沉吟片刻,颔首道:“罢了,到时庆功宴上,朕再瞧瞧她的情况究竟如何。”
  这头凤仪宫内的帝后正浓情蜜意,那头晋王府里的沈季青却被困在诡异又莫名的梦魇之中,怎么也醒不来。
  这个梦很真实,真实到他仿佛亲身经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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