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蓝奕放下绿茶饼走到盛有清水的铜盆旁,背对着我迟疑道:“嫂嫂为何对阿奕如此上心?”
  因为他命太短,我甚是同情他?
  因为他为我赶走花母鸡,我甚是感激他?
  因为他教我画画,我想报答他?
  我想了想道:“因为小叔叔和我一样,乃是内心极其固执之人。”我固执于天长地久地活着,而蓝奕固执于淡然静好地活着。虽我与蓝奕的心态截然相反,但内心的固执却是风雨难撼。
  背对我的蓝奕愣了愣,转而取下搭在木架上的巾帕转身走到我跟前。他道:“嫂嫂,你脸上沾了炭灰。若是这般冒失的去请安,定会被加罚抄写家规。”
  炭灰?
  难怪蓝奕方才打开门时,唤我的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
  原来是我在厨房易了容的关系……
  我接过巾怕尴尬地笑道:“谢谢,小叔叔提醒。”却见蓝奕的目光一直锁在我脸上。
  恩,一定是我的脸太大又挡住了他的视线。
  七天的时间如白马过隙,转眼即逝。
  对于音律,我天生五音不全,连调都听不出差别,更别说弹,所以若是比试音律,我就只能靠嗓门还有力气来取胜。若是唱歌,我可以气吞山河之势,给人耳目一新之感。若是击鼓,相信在场的姑娘,不可能有人击鼓的声音比我更响。
  对于画画,如今我的水准在蓝奕的帮助下有质的飞跃,想要取胜并非太难。
  对于作诗,我甚是庆幸这姜国并不存在于九州,虽看不懂这里的文字,但他们不知晓九州,便表示他们没听过九州第一才女雪霸所作的诗词。所以届时我将雪霸所做的诗借来用用,便能技压群雄!
  对于刺绣,若届时比这个的话,我便……以不变应万变,到在比试之前将所有比试要用的绣针都掰弯,逼得那伏苏公子只能另换比试项目。
  所以如今我已做好万全的准备,只差去参加比试!
  四月初六,桃花宴。
  因蓝老夫人的宝贝养女也要参加桃花宴的比试,所以这日请安的流程蓝老夫人被改成组团去桃花宴上给蓝蓉呐喊助威。
  在我们一行人抵达紫水坡时,我内心是崩溃的。
  我只能说,在这里,人比桃花多……
  “义母,这可如何是好!如今已围着这么多,我要如何去到比试台上?”蓝蓉神情焦急地看向前方的人海,随即灵光一闪,转瞬看向我道:“嫂嫂,你到前面看路。”
  蓝蓉确定不是在命令本公主我?!
  我对此充耳不闻,看向四周,试图寻找到专门留给参赛者的路。哪知手臂突然传来一阵痛楚,只见蓝蓉尖利的指甲紧陷入我肉中欲将我拽到她前方,替她开路。
  但就凭她这软绵绵的力道也想拽动我?
  再吃十年烧饼,也不行。
  见我如泰山般站定在她面前,纹丝不动,蓝蓉越发用力地掐着我,眼眶红红地看向老蓝夫人说道:“义母,嫂嫂是存心想要我错过比赛。”
  看向密不透风的人,这时蓝老夫人也急了,转身用正眼看向我道:“邱纤,蓉儿为此次比试准备了近半年的时间,你这个做嫂嫂的应该支持她才是,赶紧去开路吧。”
  ☆、第十一章
  支持你大爷的!
  蓝蓉这指甲跟利得跟刀尖似的,看向自我衣袖上渗出的零星鲜血,我挤出声音道:“小姑子,身体发肤受之子母河,你若再掐我的话,我不敢保证你今日还能继续参加比赛。”
  大家闻言目光不由落在蓝蓉掐住我的手上。
  担心被大家看到我被她掐出血来,一丝惊慌自蓝蓉眼底闪过,她随即在大家发现之前改掐为握,用手掌挡住我被她掐出血来的痕迹,眼中含泪,故作委屈地说道:“嫂嫂我……不是有意掐嫂嫂的,我不过是太着急,害怕错过比赛而已。”
  见清秀可人的蓝蓉站在我身旁一副梨花带雨,焦急委屈的模样。身旁不由人有道:“这做人家嫂嫂竟不愿为自己小姑子开路,莫不是嫉妒小姑子生得太美,不愿让小姑子参加比试?”
  “这女人不仅生得壮,心眼还坏。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负自己的小姑子,简直是丑人多作怪。”
  “……”
  拜托!你们这些大爷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到欺负蓝莲花!
  见我被气得瞪大眼睛,呼呼抽气。
  有人又道:“看看,这女人居然要对自己的小姑子动手。这到底是哪家的媳妇,如此歹毒。”
  歹毒?!
  不得不说,我活了二十二年零三个月,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将歹毒二字用在本公主身上。
  本公主真想撸起袖子,将尔等大逆不道之人通通揍爬在地上!
  就在我被气得双眼瞪更大,抽气更加急促之际,突然见一蓝衣少年手里抡着一块板砖,一边朝人群冲去,一边喊道:“都给我让开,否则我手里的板砖拍死一个算一个!我爹是厉冈,即便是弄出人命,告官我也不怕!”
  蓝衣少年手执板砖,以开天辟地之势,劈开人海。
  纵是见过大风大浪,连神仙都见过的我此时不由被厉元高调的出场所震惊。不过这个时候,我还不知蓝衣少年叫厉元,而只知道他爹是厉冈。
  蓝衣少年在劈开人海的同时,还不忘回头朝我的方向看来。
  这蓝衣少年难道……认识我?
  不可能啊,在“邱纤”过去的生活范围里,根本就没有如此高调的少年出现过。就在我疑惑地琢磨着少年的视线是不是被我的脸所挡住时,蓝衣少年愤然看了我一眼,歪着脖子,艰难地将视线绕到我身后,挥着板砖道:“姑娘,你嫂嫂不帮你开路,我来帮你开!”
  见眼前的人海在板砖的攻势下让出一条道来,蓝蓉眼中的委屈转而化作一抹喜色,便扬起一抹欣喜地笑跟在蓝衣少年身后,朝着比试台的方式跑去。
  原来一块板砖外加一句老爹是厉冈,便能横扫千军?
  我摸了摸双下巴,正琢磨着厉冈到底是何许人也之际,那蓝衣少年竟因跑得太急,一脚踩在不知是谁扔在地面的香蕉皮上,啪叽一声,便以狗吃屎般的高姿态跌倒在地上。
  “这……”
  一声脆响,见自己手中的板砖磕在地上不由碎成几小块,蓝衣少年的脸色不由变得煞白。
  之前在板砖的威慑下惊如鸟散的众人见蓝衣少年已失去利器,不由掰响手骨,缓缓将蓝衣少年包围,每张脸上噙着坏笑,仿佛在说:“小子,你死定了。”
  下一瞬,便有拳头落在少年苍白清秀的小脸上:“你爹是厉冈又如何,不过是衙门的仵作。我爹还是章冈呢!”
  厄……
  对于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我不由庆幸我女儿国的子民皆是因子母河水孕育而生,没有爹,不会拼爹,更不会傻到拼爹不成反倒挨揍。
  “哎哟,打人别打脸。”
  “好汉住手,我再也不抡板砖了……”
  “爹爹,救命啊!”
  俗话说人多力量大,仅是眨眼的功夫,一张白皙清秀的脸便已被揍成青一块紫一块的猪头……
  蓝衣少年已被凑得眼睛只眯成一条缝,却还艰难地伸出脖子,目光却还死死盯着害怕血溅到自己身上,躲在我身后,只探出脑袋来围观的蓝蓉。
  “喂,小姑子,这少年是为你而被众人群殴的。你难道不去救他?”
  见少年被揍出鼻血来,蓝蓉被吓得浑身一抖,支吾道:“我又没让他帮我,是他自作多情。”
  少年乃是多情种,只恨佳人无情又很怂。
  看向双手被人拽住,被人打得估摸着连他爹厉冈都认不住来的少年,我不由一声轻叹。
  而那承受着拳打脚踢的少年竟还在担心蓝蓉,少年艰难地用手指指着旁边的空出来的小道:“蓝姑娘,他们……哎哟……他们现在专注打我,恰好留出一条道来,你……你快去比试台。”
  蓝蓉闻言望向通往比试台的小道,眼前一亮,没有任何犹豫,便提着裙角以她最快的速度朝着比试台的方向跑去。
  少年看向蓝蓉与他隔着人墙擦肩而过的身影,被揍肿眯成一条缝的眼中不由流露出一抹黯然。但不管有多少拳头朝着他脸上袭来,少年的目光仍旧紧锁在蓝蓉的背影上。
  “蓝姑娘……我为你如此,你难道就不能再看我一眼吗?那怕是……一眼也好……”少年低声说道。
  正提着裙角急急朝比试台奔去的蓝蓉仿佛听到少年的话,突然转过头来,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向被揍成猪头的蓝衣少年:“喂,你再多撑一会,我跑的比较慢。”
  面对蓝蓉的无情,如果换做我是蓝衣少年的话,估摸着在被揍人打死之前,我便当场吐血身亡。
  而这估摸已被人打坏脑袋的蓝衣少年竟还艰难地扬起一抹满足的笑道:“蓝姑娘你……放心,我定撑……撑到你上台为止。”
  此时我本该也迈开腿,朝着比试台而去,然而看向少年眼中所泛起的水光,我却脚步生生一顿,转而朝着人墙走去。
  我乃九州女儿国公主虽不懂男女之爱,直教人生死相许之情,但少年这份以自己的生命来为蓝蓉拖延时间的固执却深深感动了我。
  “放开他。”
  我拨开围观少年的人墙,将其中一个殴打蓝衣少年的壮汉一脚撂翻在地上。
  “你这胖女人作甚?竟敢对我动手,难道不知道我爹是章冈!”
  章冈嚷嚷着刚站起身,便又被我撩翻在地上。我撸了撸袖子冷哼道:“有爹了不起啊,就算你是章冈,姑奶奶我也照打不误!”
  在用拳头赶走欺负少年的众人后,我已是满头大汗,就连我特意梳的发髻也变得松垮。
  看向坐在地上诧然望着我的少年,我拍了拍手上的灰:“少年,你追姑娘的方式虽傻,但用勇气可嘉,我敬你是条汉子,快起来吧。”
  少年的目光不由移至我的手上,一瞬怔然,少年冷哼一道:“像你这种恶毒的嫂嫂,别以为你帮了我,我便会感激你。”
  先有路人甲说我歹毒,后有少年骂我恶毒。见少年无视我的手,紧咬着牙艰难地站起身来。我耸了耸肩:“算我多管闲事。”
  就在这时,一声划破长空的锣鼓声突然自比试台上传来。
  糟糕!看向站满整个比试台的姑娘,我连忙抄起拳头朝着比试台的方向一边跑,一边喊道:“都给我让开!否则我揍傻一个是一个!我虽没爹,但官府规定打傻人只用赔钱,不用坐牢。我夫家有的是钱赔!”
  之前众人已见识过我修理章冈的英姿,此时看向我回屋在半空中的拳头,慌忙让出一条大道来,生怕被我揍傻。
  “老夫人,小叔叔快跟上……”
  此时我转过头时,只剩站在不远处的小叔叔神情怪异地盯着我,而蓝老夫人早已不见踪影。
  是了,蓝老夫人关心的只有蓝蓉,她定是在我跟人打架时,便也趁乱跑去了比试台前。
  “小叔叔?”
  见蓝奕仍站在原地盯着我发呆,我上前拽住他手道:“小叔叔,快跟我走。”
  待我劈开人海跑到比试台前,一黑袍瘦老头已拿着纸开始宣读比试规则。
  “等等!”见通往比试台的阶梯已被人用绸带拦住,我打断瘦老头的话道。
  瘦老头蓦地抬头,不悦地目光随即向我扫来,沉声道:“你是觉得这规则有问题?就算有问题,伏苏公子也不会改,作为冬青镇第一首富就这么任性。”
  “……”
  我闻言抽了抽嘴角,摆手道:“老人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来参加比试的。”
  “你?参加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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