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师扬戴着专业的潜水工具跟在裴又嘉的身边，哪怕嘴里含着氧也始终憋着一口气，就等着裴又嘉睁眼的瞬间。可等到那口气都在腹腔内消耗完了，他也没有等到她睁开眼睛。她整个人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安静的不可思议。
这和原来设定好的情节不一样。
师扬略略皱了皱眉，却还是按下了快门。
裴又嘉是知道师扬什么时候按下快门的，什么时候结束拍摄的。在闭着眼睛的时候，她比睁开眼睛还要清楚每一个东西的动向。她想睁开眼，甚至为了今天的拍摄在游泳池里练习了很久，但是在接触河水的那一刹那却像是心里压了块石头一样，怎么也撑不开眼皮。
只是隔着水流，她都能清楚的感受到那种生涩、刺痛的感觉。这很熟悉，只要睁开几秒之后她的眼睛就会对此适应，但这份适应并不代表着她心里的紧张感会因此有所消退。
她恐惧水，而且只恐惧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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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岸，裴又嘉一下子就瘫倒在了岸边的沙滩上，整个人蜷缩成一个小虾米一样，手死死的揪着心脏处的婚纱，脸色煞白。
“？”江蓉是第一个跑过去的。看了这么多场拍摄，她从来没有一次看到裴又嘉这个样子....就像是溺了水的人，但却连一根可以抓拾的稻草也没有。
“别过去，她好像是恐水，现在不会想要我们靠近。”师扬制止住了想要往裴又嘉那边走的沈艳河，说道。
“恐水？不可能。”沈艳河狭长娇艳的桃花眼微微眯起，脸上带着明显的不信任。“我和小嘉嘉认识了快一年，去的有水的地方不止这一块，不可能。”
江蓉坐在裴又嘉的身边小心的拍着她的后背，努力把她的情绪缓和下来。旁边走过的路人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的走上来问，但眼睛却都止不住的往这边瞟，似乎对这里的情况很好奇。
“我想继续拍摄。”在江蓉的安抚下，裴又嘉原本紧绷的心总算是缓和了很多，但是心里的那丝恐惧和不安却始终没有消散。就像是一道魔咒，始终环绕在她的心头。
“没事了么？要不改天吧，你现在的脸色不大好。”江蓉托着裴又嘉站了起来，眼底满是关切和怜惜。虽然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情况，但是就冲现在这个状况，她也不会再让她下去。
“不，我得下去。”原本还没有感觉，可那丝恐惧出来了，她就忘不了了，她得弄清楚那个恐惧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她总觉得她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重要到哪怕只是从脑海中闪过，也忍不住心头突突的跳。
“你...”江蓉想再劝劝裴又嘉，可当视线触到她的时候却忍不住把原本想说的话都给咽了回去。这人，一看就是劝不动的，还不如省点口舌来得快。
江蓉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那你去吧，师扬他们还在那里。”
“好。”
裴又嘉没让江蓉扶，自己晃晃悠悠的往师扬那边走去。“我能不能在下一次河。”她说道。
“你现在不能下去。”师扬没等裴又嘉走近就带着乔安特迎了上了，沈艳河则早在裴又嘉起身的时候就跑到了她们的身边。
“等会也可以....”裴又嘉知道他们是担心自己的状态，但也仍然坚持着要下去的决心。
师扬有些好笑，他扬了扬手里的相机，轻声道。“不只是你现在的状态，更多的是我已经拍到了想要的照片了。乔安....”
“喏，刚刚洗出来的。”乔安特伸手递出一张彩色的照片。
湖绿的河水中闪烁着细细碎碎的阳光，但大多都是一条直线，从上到下就像是一条带子一般。照片的少女身穿着蓝绿白银各种颜色交汇着的婚纱，颜色多但却平白让人觉得很舒服。画面中的少女似乎很不安，但柔|软的身体却又自然的和流水融为一体，裙摆上的银色小鱼在水中像是活回来了一般，每一个形态都不同、像极了那活泼灵气的小鱼。
蓝□□纱下的面容微微蹙起，眉头间的耸起让人忍不住想去抚平。温暖的阳光透过网纱和流水照映下来，在她的脸上蒙蒙的笼上了一层，在逆光之下几乎让人无法看清她的忧愁所在。
痛苦、温柔、迷蒙，在这张照片中完美的展现了出来。就如同魅影，真切但又虚幻，温柔又触手冰冷。
“这张照片我很满意，所以没有再继续拍摄下去的必要。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长期劳作。”师扬强势的态度让人不能拒绝。
他的眼底的确有着对这张照片的满意和欣慰，更多的却是对裴又嘉的关怀和坚定。乔安特虽然没怎么说话，但看样子也是不支持她继续下河的，而沈艳河....光看之前的架势就看到没有什么戏。
看着大家关切的眼神，裴又嘉只能无奈妥协。“对不起，那我明天...还能过来么？”
师扬点点头，“可以。”
看着浩浩荡荡往岸上移动的人群，师扬终于还是泄露出了一丝担忧。这张照片其实并没有达到他最期望的效果，他骗了裴又嘉。
而且还是两次---明天，他们根本不可能再来这个运河。
☆、第46章
回到家的时候裴又嘉整个人还是恍惚的，那种咸咸甜甜的不真实感让她整个人都有些犯浑。
那个地方“她”肯定去过，可是是什么时候？为什么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裴又嘉被江蓉拉着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吹了头发，整个人都缩在床上的一个小角落里，包成小小的一团，脑袋托在膝盖上仔细的回想着之前的场景。她总觉得她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可每次回想都只能看到一丝泡影，明明只要再往前戳一下就可以拨开那层薄纱，她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就像是下意识的回避，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来喝点姜茶，只不过是拍错了一次，大不了补拍，没事的。”江蓉到厨房里熬了一碗姜汤端给裴又嘉，在看到她缩在床角的时候忍不住叹了口气，安慰道。她知道裴又嘉的性子倔，特别是对待拍摄和走秀，简直固执到了极点，但是也没想到这次的反应居然会这么大，连她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唔...蓉姐，我没事。”裴又嘉从臂弯里冒出一点点头来，声音闷闷的。“裴又嘉她....我的意思是，我以前有没有出过国？嗯...就是到圣马丁运河这边。”
“圣马丁？巴黎？应该没有吧，公司当初和我说的时候还特意叮嘱过我说你没有出过国，让我多看着你一点....不过，这些不应该是自己最清楚么？怎么突然间又想到问我这个。”江蓉把东西放在床头的小柜子上，并没有注意到裴又嘉话语转折的突兀，随口问道。
“没什么，就是问问。”裴又嘉勉强扯了扯嘴角圆了过去。她真是脑子糊涂了，江蓉是后面才跟着她的，怎么可能会知道她之前的事情。
“蓉姐，那件婚纱呢？”想了想，裴又嘉决定先放开这些想不清楚的，眼睛随意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才发现自己之前换下来的衣服不见了。
“应该是师扬拿回去了吧。”江蓉说道，“你先把姜汤喝了。”
裴又嘉接过小碗，抿了几口。“拿回去了？”
“那我明天拍照穿什么？”她问道。
江蓉原本还帮托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声音喑哑。“你明天不用参加拍摄。”
不用参加拍摄？！裴又嘉愣住了，接着就听见江蓉说道，“之前没有和你说是不想影响你的拍摄.....”她很认真，一字一句的说道，“罗兰出事了，而且那件丑闻已经影响到了你，公司传达给我的意思是....让你在拍摄结束后就马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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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市，机场。
“外面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媒体？！”一下飞机江蓉就发现了异常---现场的媒体实在是太多了，多的甚至有些不对劲。可她们的行程是昨天刚定的，根本不可能有人会知道，这么想着，江蓉再次压了压自己帽子，小声的提醒着裴又嘉，“小心记者。”
裴又嘉点点头，“知道了。”
可她们想隐形着出去，媒体却不打算放过她们，等裴又嘉她们走到了出口附近就一窝蜂的全都涌了过去。
“裴小姐，听说您和荣耀传媒的罗兰关系很好，那么这次事件您也知情么？”
“裴小姐，您有参与过这次事情么，您有帮助过罗兰上位么？”
“听说您在《蜀山》曾经和罗兰不止一次单独相处，那么她曾经和您提到过这件事情么？”
“裴小姐您最近半个月都不在国内是为了避嫌么，所以您是一早就已经了罗兰出轨事件对吧！请回答我的问题裴小姐！”
“裴小姐裴又嘉小姐....！”十几个记者一起围了上来，把她们像包饺子一样围了起来，扛着摄影机和负责拍照的人几乎有一个连那么多，闪光灯不停的亮起灼人眼目。
.....
“不好意思请让一下....”
“抱歉现在不方便回答任何问题，有任何疑问可以私下咨询我们的助理，谢谢....”
虽然有江蓉的掩护，但是裴又嘉还是被压到了不少，麦克风摄像机几乎是一路跌跌撞撞碰下来的，身上顿时多了不少青青紫紫的痕迹。
有了透露了她们的行程。江蓉回头暗示了裴又嘉一眼，让她不要说话，一切都等她们回了公司以后再商榷。
回imd的行程布置只有五个人知道--沈艳河、师扬、乔安特、江蓉的助理和总经理。前三个根本不可能也没有动机去把裴又嘉的行程发散出去，那么...这些记者是怎么知道她们这个时候回来的？而且还能这么准时的蹲点守人。
江蓉脑子只是微微转了一下就猜到了公司里面肯定出了内鬼，但却又一时间猜不出是谁，只能先按捺住性子把裴又嘉送到了车里。
好不容易等两个人都上了车，她们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记住，等会儿不管看见说也不要多说话，一切有我。”江蓉喘了几口气，嘱咐道。
“公司里，是不是....”裴又嘉对江蓉打了个手势，在看到她微微点了点头顿时心中了然，也沉默着不再说话。
有了之前在机场的“经验”，江蓉便事先打了个电话回去公司进行危机布置以防万一。果不其然，还没下车她们就远远的看到了围在公司大门口的一大堆人。好在经过工作人员的提前隔离，里面已经清出了一个还算宽阔的车道能够让她们直接开进公司里去。
外面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虽然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听不清楚却也能够猜到个大概。或许是知道不能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有人甚至把话筒一下子戳到了车窗玻璃上，试图阻止车子的进入。
“现在的情况是，你必须想办法抹清你和罗兰的关系，抹的越干净越好。如果有人问到你们私底下的交流，你就说是工作必须，这个我已经和季导打过招呼了，他可以帮我们作证。”等到了办公室，江蓉和裴又嘉才算是稍稍放松了一点神经。
“让我闭口，你得先让我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vivi。”没了外面的那层伪装，裴又嘉直接淡淡的注视着面前的人，慢慢的、一字一句的问道。而这也是她第一次这么称呼江蓉。
江蓉还在收拾着资料的手不禁僵滞了一会儿，过了好半天才微微缓和过来，紧绷着的脸上露出一丝怜惜和遗憾。“罗兰她....抢了宋丹妮的男朋友。”
☆、第47章
宋丹妮对于整个影视界的意义就等于霍清清对她们的意义，那是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更是一代人的记忆。
可是....“宋丹妮什么时候有了男朋友？”
江蓉叹了口气，“其实一直都有，就是荣耀传媒的总监陆尹，只不过一直没有对外公布而已。可还真就这么巧，一周前有人拍到了他们两个同时进出民政局的照片，而且还传到了网上引起粉丝的热议，算是大炒了一把话题。可问题是炒到后面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有人爆出了罗兰和陆尹的恋情，还附上了照片。那个爆料的人应该是专业的，每一个拍摄角度都挑的很好，而且拍的都是些亲密照，就算是给人一点刻意拍摄的感觉也没有办法阻止那组照片的火爆传播.....”
“罗兰这几年的晋升速度很快，而且从出道开始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阻挠，直接跳跃式的上升到了一线女星的位置。现在被人扒出这种...丑闻，几乎一下子就被盖上了“包养”“上位”的名头，有几家媒体你也不是不知道，就算是白的也能说成黑的，可偏偏读者还就吃这一套。”
裴又嘉忍不住打断江蓉的讲话，“那罗兰呢，她没有开发布会澄清么？”
江蓉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裴又嘉，无奈道，“最关键的就在这里....从这件事被爆出来开始，罗兰就像是消失了一样，既没有开发布会澄清也没有接任何通告，就算是查行程也查不到她的人在哪儿，有媒体去她家堵了几次，每次都扑空了，现在网上都在怀疑着她是不是被戳破了丑事所以藏着掖着不敢站出来呢。而且现在她就算是回来了，也根本改变不了这局面....
最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你现在最应该想的是怎么把自己摘出来。”
她认真的说道，“我觉得这次事情不像是一个巧合，先是宋丹妮和陆尹被拍，等风头上来了又马上爆出了罗兰的事情，现在又趁着罗兰避而不出把火力引到你的身上.....这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偶然，肯定是有人在后面算好了时机，等着你们下网....唔你好好想想，最近有没有惹到什么人，或者和什么人对上？”
的确不可能这么巧合，可说到敌人...裴又嘉犹豫的在脑子里翻滚了几回，有点拿捏不定。“如果是和我、和罗兰都有过过节的，那就是倪虹....”在《蜀山》拍摄期间，倪虹和罗兰的不快以及对自己的刁难几乎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江蓉给打断了，“不可能，倪虹这个人我知道。虽然有点小靠山也爱耍点小心机但是没胆子也没那个脑子能布这么好的局，不可能是她。”
“....我也不知道，除了倪虹我这几个月并没有和其他人有什么联系。”其实被否定了之后裴又嘉第一个想到的是李思怡和莫贝蕊，可她们应该并不认识罗兰....
江蓉摆摆手，原本也没指望裴又嘉能够想出来，“你也知道，罗兰这个算是明星里性格比较独特的。上位快演技好但是却性格冷淡，就算是对导演也没几次好脸色，几乎是很难亲近的一个人。在圈内也没有什么好朋友，至少这次消息出来，也没见有什么人站出来帮她。本来这事儿应该扯不到你的身上，可问题是两天前网上突然流出了一组《蜀山》的私房照。
那几张图本来是用来宣传你和罗兰饰演的云涧的，但是因为后期你们自带的话题效应就没有发出去，当做纪念给存了下来。可现在不知道是谁，把这组照片给拎到了网上，还加了几张你和罗兰的私下生活照，再加上之前剧场你们的交流还有那次访谈的，现在很多人都在猜测你们的关系。有的人甚至联想到了你是不是也参与到了这次“夺夫”事件中过，嗤---”
江蓉不禁嗤笑了一声，但是脸上的沉重却没有因此而有所减弱。“现在的情况对你很不利，公司的危机公关虽然已经在帮你处理网上的那些黑粉，但你也得马上做做准备，明天开个发布会正式澄清一下你和罗兰的关系....”
江蓉递过来两张薄薄的纸，继续说道，“你就按照上面的说，摘得越清越好，如果现场有记者提问我会帮着你挡过去，千万不能说漏。”
裴又嘉接过那两张纸翻动了几下，一目十行的看了个大概。
理由的确很充分，几乎把所有的事情都给撇到了拍戏上，再加上叶齐和季荃作为神秘嘉宾特别“澄清”，几乎是万无一失。可裴又嘉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嗯”字。
她觉得喉咙有点痒痒的，“蓉姐....你应该知道罗兰现在在哪里吧。”
她说的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因为按照江蓉的性格，如果不是调查的万无一失了根本不可能把这份备案放在她的面前，就算现在江蓉告诉她她之前就已经和罗兰谈过了也不会引起她的任何惊奇。
她有的是理由不去管它，只按着江蓉给她的备案做、开个发布会就能把自己从这淌污水中清出来，简单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