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穿着藏青色衣衫的青年走上前收了剑,规规矩矩地朝着林风行了个礼。
  也是这个时候他的面容才清晰映入老者的视野。
  之前就说了万剑宗的宗主有三绝,其中最绝的便是他这首徒谢伏危。
  林风记得很清楚,最近一次和谢伏危见面是在他下山去凡尘寻徒弟的时候,这么一算已有个十年时间。
  眼前的青年眉眼如画,在云雾群山的苍绿之中比他那师父瞧着还胜几分缥缈仙资。
  谢伏危的容貌俊美,是一眼便惊艳至极的。唇薄且色艳,睫密且浓长,乌发如墨,肌肤比万剑宗明月阁里的那乐修女弟子还要细腻白皙。
  一身藏青衣衫更是衬得他身材颀长,挺拔如松。
  要是寻常少年郎生的这副模样,瞧着定然是有几分女气的。可这皮相生在谢伏危身上,却只有清泠如月,高不可攀的疏远淡漠感。
  崖边悬花,寒意料峭。他身上的剑气太重,生的再美也只能生出敬畏,生不出旁的旖旎心思。
  “不知临风师叔今日上这万剑峰所为何事?”
  谢伏危这话没什么不对,只是他说话时候一向面无表情,且没什么情绪波动。
  好端端的话落在他嘴里就跟拿剑抵在脖子边似的,林风自是不喜。
  “你师父呢,我怎么从刚才进山门就没感知到他的气息?”
  他没立刻回谢伏危的问题,而是下意识放开神识感知了下周遭。
  确认了那老家伙不在后,这才皱眉问了谢伏危。
  谢伏危眨了眨眼睛,以为对方今日上万剑峰是来寻自己师父的。
  “他如今正在闭关,说是下个月内门考核之前出关。”
  “师叔若是有急事,我可以让白灵去通报一声。”
  白灵不是旁的什么内门弟子,而是宗主的灵兽。她是一只五百年的白虎,也是林一此次不想跟着林风上山的原因。
  她没别的爱好,就喜欢扑蝶抓鸟,而林一正好就是那只鸟。
  “不用了,我就是帮我徒弟拿个命牌而后,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
  林风巴不得那老家伙不在,听到谢伏危说要帮他去把对方给叫来自然是立刻拒绝了。
  谢伏危听后一顿,长长的睫羽颤了下,眸子里有些愕然。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找到个徒儿有这么让你惊讶的?老夫好歹也是个元婴后期的器修大能,只要我想,别说一个徒弟了,想要拜到我门下的弟子都能从你们这万剑峰这山上排到山下去。”
  “伏危不敢。”
  谢伏危掀了下眼皮,看着对方吹嘘着花白胡子颤动的样子,倒也没戳穿什么。
  他余光不着痕迹地扫了下林风身后,发现只他一人后这才疑惑开口。
  “只是要取这命牌需得渡进本人的灵力方可,师叔今日一人过来可能得空手而归了。”
  “哼,你以为我办事都像你们剑修那样死脑筋不知变通?”
  林风冷哼了一声,从衣袖里取出了渡了苏灵灵力的一段桃枝。
  苏灵是天生的器修,也是天生的剑修,这是极为少有的体质。
  因此她的灵力要比寻常弟子精纯许多,哪怕锁在桃枝的也就一小股,却也亮若珠泽。
  谢伏危是剑修,剑修对灵力的感知很敏锐,在林风拿出桃枝的时候便觉察到了。
  他眼眸闪了闪,视线落在了那段桃枝上。
  “这凝出的灵力也还成吧,那丫头才刚拜入我门下呢,还看不出什么苗头来。这顶多吧就是只用了不到五天就凝好了全身灵脉,光是从这点来看还算中用,还不算丢她师父的脸。”
  “五日?”
  谢伏危一怔,他心思单纯,修的剑心通明的太上忘情之道,全然没有听出来林风言语之中的炫耀显摆。
  “师叔谦虚了,就算是我当时洗涤灵脉也用了整整七日,小师妹能有这般速度放在各派小辈里也寻不出第二人来。”
  “哈哈哈哈谢伏危,你这小子别的什么都不怎么合老夫心意,单就这性子还算实诚,比起你那老狐狸师父强多了。”
  林风一边笑着一边拍了拍谢伏危的肩膀。
  谢伏危被夸得莫名,尽管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高兴,却也没开口说什么扫兴话。
  “伏危只是实话实话而已。”
  “行了行了,唠嗑唠几句就够了,我这还有正事要办呢。”
  “你该干嘛干嘛去,这种小事也不用告诉你师父,我取了命牌就走。”
  林风不耐烦地朝着青年挥了挥手,也不管他什么反应便轻车熟路,径直往主阁那边过去了。
  谢伏危站在原处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刚准备回小竹林那边继续练剑,一个轻柔温婉的声音传来。
  “伏危,刚才你在与谁说话呢?我瞧着身影好像是小南峰的林风师叔。”
  白衣女子身姿曼妙,在云雾之中如蒙上了一层面纱般,眉眼柔美,那双眼眸弯弯,浅笑地看向谢伏危。
  只是面色苍白了些,好像随便来一阵风便能将她给吹散,样子很是虚弱。
  和刚才见到林风时候的淡然态度不同,谢伏危一见那白衣女子连忙上前虚扶住了她的玉臂。
  “师姐。”
  谢伏危的声音依旧是平静无波的,可那语气里的关切却明显。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待眼前人,是与旁人不同的。
  “你又这么唤我,我与你近百年的交情了,我又……你用得着这么生分吗?”
  她中间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可只垂眸咬了下红唇,并没有将话言尽。
  谢伏危扶着她的手一顿,长长的睫羽下那眸子里有什么情绪闪烁。
  “……琳琅。”
  “算了,你这般不情愿的样子倒还不如不唤呢。”
  琳琅叹了口气,拿起丝帕抬起手轻轻擦拭了下谢伏危额前的薄汗。
  谢伏危身子一僵,薄唇微抿了下,也没乱动,任由她擦拭了。
  “你刚斩了妖魔回来,灵力什么的都有耗损,这还没修复呢怎么又这么不知节制的修行?”
  “不碍事,只是些小伤而已,我服用了宗主给我的丹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他的眼眸柔和,身上凛冽的剑气也在靠近她的时候刻意收敛了些。
  没了剑气的影响,谢伏危的容貌更加昳丽出众。
  琳琅抬眸看了他好一会儿,见他眼神清明没有丝毫杂念,心下一阵失落。
  只低头收了丝帕,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刚才与你交谈的人是临风师叔吗?”
  “是他,他在凡尘寻到了合心意的弟子,因此特来万剑峰为其取命牌。”
  师父替徒弟取命牌这种事情虽少见却也不是没有。有的弟子身体抱恙,或者外出未归时候大多都是师父来取的。
  所以谢伏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琳琅却一听这话便觉察出了异常之处。
  “临风师叔性子一向惫懒,小南峰距离主峰可不近,若真是他徒弟有事来不了,可这取命牌又不急于一时,他全然可以等到之后他徒弟得空了来取。他刚回宗门,不好好休息一番就这般积极来取命牌……我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谢伏危顺着想了下,也觉得是这么回事。
  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琳琅听到了什么动静连忙拽着谢伏危藏在了一旁的小竹林深处。
  他们刚藏好,林风便从哼着小曲儿从里面出来了。
  等到他踩了法阵到了山门下,琳琅这才松了口气。
  “师姐……”
  谢伏危喉结滚了滚,低声开口对琳琅提醒了一句。
  “我的衣服。”
  琳琅一愣,下意识抬头看去,便瞧见了谢伏危衣襟半开,内里白皙的肌肤隐约可见。
  她面上一红,慌忙松开了拽着谢伏危衣襟的手。
  “我刚才只是怕被师叔发现,情急之下……”
  琳琅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眼眸闪了闪,羞怯地抬头看了过去。
  “伏危,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师姐言重了,你是我师姐,我为何要因为这等小事与你置气?”
  谢伏危没生气,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都没有,这让琳琅很是挫败。
  她长长的睫羽在眼睑处落下两片灰色阴影,瞧着落寞黯然。
  “……也是,你要是生气了才奇怪呢。”
  “琳琅师姐?”
  “没什么,不说这个了,我就是觉得临风师叔这件事不对劲,我怕他又像之前那样取了宗主的命剑拿去劈柴。今日是你放他进去的,到时候要是出了什么差池宗主会怪罪在你头上的。”
  琳琅想到这里越发觉得是林风又做了什么恶作剧,林风看不惯宗主是整个宗门皆知的事情,算不得什么秘密。
  可他一个器修,修为也才元婴,自然打不过化神修为的宗主。
  所以他时常将主意打在其他地方,而之前拿了宗主命剑劈柴便是其中一件。
  “伏危,你要不去将今日之事给宗主报备一下?他是前辈他要进去你自然拦不住,可这事后若是不告知宗主,若出了事情你还是会受到牵连的。”
  “不必了。”
  在琳琅着急想要开口再劝说几句的时候,不知从哪里来了一阵剑风将他额前的头发拂起。
  露出的眉眼淡漠森然,无端端透出一丝寒意。
  “师父已然知晓。”
  像是为了验证谢伏危的话似的,主阁禁闭的门扉“吱呀”一声打开了。
  【伏危,你且进来。】
  这声音是直接传入谢伏危神识里的,琳琅听不到。
  是万剑宗宗主的声音。
  “师姐你先回去休息,师父有话与我说。”
  谢伏危这么说了一句便径直走进了主阁。他脚刚踏进去,门便关上了。
  将琳琅隔绝在了门外,很是疏离。
  和谢伏危不同,他的师父并不怎么待见她。
  琳琅看着禁闭的门扉半晌,她垂在两旁的手不自觉攥紧了些,最后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平复了下情绪这才转身离开了。
  谢伏危没有注意到这些,刚一进门便看到了宗主闭关之前留下的法器传音铃上有灵力覆上。
  “师父。”
  尽管宗主本人不在,谢伏危还是朝着传音铃方向毕恭毕敬弯腰行了个礼。
  【啧,没想到啊,五百年了,你师叔竟然也寻到徒弟了。】
  那声音带着几分调侃,尾音上扬了些,尤其是在说起“五百年”的时候故意咬重了字音。
  “徒儿知道,师叔来时便与我说了。”
  【哦?这是一碰上便忍不住显摆了?那看来他这次收的徒弟资质想必十分出众了。】
  谢伏危顿了顿,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他抬眸看了一眼传音铃,迟疑了一会儿。
  “应该如是。”
  “师叔来的时候带了一段桃枝,上面凝的正是小师妹的灵力。如此精纯的灵力,而且还是五日之内凝好的,其资质定然不会差到哪儿去。”
  传音铃上的灵力闪烁了一下,那边的人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
  【当真?】
  【竟然比你还要早两日洗涤了灵脉……若是今日来的是他徒弟,此事可能便是半真半假了,可来的是他本人,想必他是怕我在取走命牌之前抢了他徒弟。】
  他沉声这么说道,心下越发好奇了起来。
  【伏危,为师还在闭关暂时离不开这断尘崖,你且替我去小南峰一趟探个究竟。】
  谢伏危没有什么好奇心,一般宗主如何吩咐他便照做便是。
  他听后应了声“是”,刚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对方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唤住了他。
  【等一下,你如此去你师叔是不会让你入他结界的。他是器修,你带上个受损的法器过去,最好是那种品阶越高越难修复的越好。他生平除了爱游山玩水之外,最爱的便是锻造和修缮高阶法器。】
  青年思索了一下,低头将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本命灵剑之上。
  觉察到了谢伏危的动作之后,那人以为青年是要损坏他自己的本命法器。
  他呼吸一窒,刚慌忙开口想要制止。
  却见谢伏危手腕一动,攻击的地方不是自己的灵剑而是前面位置。
  只见那剑影一闪,剑风破过,对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便已将剑给推入了剑鞘。
  而与此同时,那用来传音的九品佛铃“咔嚓”一声,猝不及防就被削成了两半。
  【逆,逆……徒……】
  因为法器受损,那传音铃上的灵力也跟着消散开来。
  从传音铃里面断断续续传来了这么两个字后,便彻底没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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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伏危,和人沾边的事情你是一件都不干呢(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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