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曾淑心疼地搂着邹氏,伸手轻拍着她的背脊,“祖母我都明白的,我们就找个知根知底的吧。”
  ……
  “妇人之见!”
  曾老太爷的书房显得有些凌乱,除了摆放整齐的书册之外,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木工摆件。而此时他的心情也如同这凌乱的书房一般,乱糟糟的。
  曾老太爷喘着粗气,负着手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最后他还是难忍怒气,指着对面坐着的曾大老爷道:“糊涂!你真是糊涂了!和侯府结亲,这是何等要紧的事,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全听你母亲的呢?!”
  “真的,就这么拒了?!”
  “是啊,”曾大老爷解释道:“爹,不但母亲不同意,就是淑姐儿也不同意,若是勉强嫁过去那就是结仇了。”
  “所以……”
  曾老太爷凑过去盯着他,“所以你就回绝了?”
  曾大老爷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身子,“是,是的,爹。今日在衙门里的时候正好遇见了老大人,于是便谢绝了侯爷的好意。”
  “哎!”
  曾老太爷甩着袖子,“妇人之见!这件事就不应该由着你做主!”
  他又再度在屋子里烦躁地走了几圈,然后转头看向曾大老爷道:“你可知道,这个傅永宁是何等人物?”
  曾大老爷想也没想就道:“他是广宁侯,还是本朝少有的勇将!”
  曾老太爷摇头,压低声音道:“他还是大皇子的伴读!不过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而且并不太长久。但为父今日听闻了一件事,大皇子曾经的座师,明山书院的山长徐老大人要起复了!”
  曾大老爷咂摸着父亲的这句话。
  他和偶然得到这个消息,又道听途说了一些风声的曾老太爷不同,更为年轻,对仕途更上心的他结合之前衙门里影影约约的传闻,自己仔细思索着,然后脸色骤然一变,惊道。
  “爹,您的意思是陛下真的要准备立太子了?”
  “那又如何?!”曾老太爷虎着脸,“跟咱们家又有什么关系呢?原本还能借着淑姐儿的婚事结几分善缘,但如今……”
  曾大老爷的脸上闪过几分懊恼之色。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管家惊慌失措的声音,“老太爷,大老爷,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他把门一推,连滚带爬地跌了进来,“门外,门外来了一群军汉,七八个人,骑着马,穿了甲,为首的是个什么侯爷,说是,说是要见大老爷啊!”
  曾家父子俩一听,相互看了看,随即大喜道:“快,快快有请!”
  ……
  邹氏从噩梦中惊醒,捂着胸口险些喘不过气来。她冲着外面虚弱地喊道:“秀英,秀英啊。”
  徐嬷嬷也就是徐秀英睡在屏风隔出来的外间,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喊声,急急忙忙的披了一件衣裳就进了内室。
  “老太太您怎么了?”
  邹氏看到徐嬷嬷进来连忙朝她招手,然后靠在她身上喘息着道,“我刚才啊,做了个噩梦。”
  徐嬷嬷吓了一跳,忙问道:“老太太您做的是什么梦啊?可要去熬了安神汤来?”
  “不必了。”邹氏摇头,带着几分气愤道:“我呀,就是做了个噩梦,梦见去年冬天的时候,那个老不死的逼着淑姐儿嫁人。”
  “可把我给气的呀。”
  “结果气着气着人就醒了。”
  “老太太您别生气,”徐嬷嬷拍着她的胸口安慰道,“这都过去了,这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
  邹氏道:“我知道啊,但我这心里头啊,就是压着很。一想到他们当初逼着淑姐儿嫁过去,我就恨不得把他们给吃了。”
  “你说淑姐儿那么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投胎到他们夫妇俩的肚子里面去了呢?要是他是老二的女儿,那该有多好。”
  “她打小就孝顺。”
  “对了,”邹氏转头问道:“我让你写信给老二,让他让董氏赶紧回来,这信到没到啊。”
  徐嬷嬷听得哭笑不得,她边给老太太揉着胸口边道:“老太太,这信才刚发出去呢,哪有那么快到的。况且二老爷那边收到信之后,也得安排一些时日才行啊,不会马上上路的。”
  “那你再写一封信,去催一催。”邹氏有些不耐烦地道。
  “是是是。”
  徐嬷嬷连声安抚,“这就写,让二太太早些回来。如今这差不多是中秋了,这次二太太回来估计还会带着三爷、五爷、还有四姑娘呢。到时候家里头可就热闹了。也不知这大半年没见,他们长高了不曾。”
  邹氏听到这话后也是一阵高兴,刚刚那股憋屈的劲儿早就没了。
  “那你明天把他们的院子收拾出来,那些被褥什么的都得拿出来晒晒才好,莫要藏了寒气。”
  徐嬷嬷道:“知道了,老太太您就放心吧。”
  曾老太太邹氏嘴上应着说要放心,但事实上啊她也是个操心的性子。反反复复的又叮嘱了几遍,然后说着说着就叹息起来。
  徐嬷嬷有些奇怪的问道:“老太太,您这是怎么了?”
  邹氏沉思了片刻,然后道:“我这是想着这么多年了,我为着这个家劳心劳力,头发都不知道白了多少,但有些人却半点也不知道感恩。总是把人的好心当做驴肝肺,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虽然邹氏这说得不明不白的,但是徐嬷嬷还是听懂了。她有些迟疑地道:“老太太,你的意思是?”
  第三十五章 时间线回归
  邹氏看着这个相伴了大半辈子, 亲如姐妹的人,缓缓道:“我想啊,也是时候把这个家交给田氏那个蠢蛋了。”
  徐嬷嬷惊讶极了。
  她想了想迟疑道:“这样不太行吧, 您之前也说过, 大太太那个人实在是没有当家主母的样子。另外之前这家里头里里外外都是您操持的, 尤其是那些田庄铺子之类的家业,哪能就这么分出去啊?”
  “曾家哪有什么家业?”
  邹氏冷哼,“他们曾家的那几颗歪瓜裂枣谁稀罕呐?把灶房的老鼠洞都扫光了, 也扫不出几两银子来。”
  “你莫不是忘了?如今大部分的那些田庄和铺子都是用我的嫁妆买的。”
  “老太爷和老大、老二的俸禄虽说都交给了公中,但平时也都花得差不多了,还有剩的大部分也都陆陆续续的用在了儿女婚事以及田家那头上,我都记着账呢。什么时候交出去都可以。”
  “至于我的嫁妆。”
  邹氏笑道:“嫁妆自古以来就是妇人的私产, 我爱分给谁就分给谁,哪个敢说三道四?我可是有亲儿子的人,轮不到旁人来捡便宜。”
  “之前把着管家的权利不放, 一方面是怕那田氏亏着我的亲儿女,另一方面嘛也就是为着你们这些跟了我大半辈子的老伙计。”
  “如今啊,也是时候放手了。
  “过几天清闲日子。”
  徐嬷嬷恍然,“老太太您说得有理, 是我想岔了。”
  邹氏拍拍她的手, “所以呀,你再让人给老二去一封信,跟他商量商量这件事,看他那边是怎么个想法。”
  “总得有些准备才好。”
  “您放心吧,”徐嬷嬷点头道:“明日就让我那儿子亲自走一趟,保准把信安全地送到二老爷的手上。”
  ……
  无独有偶,在老太太邹氏被噩梦惊醒, 产生了把管家权交出去的想法的时候,曾淑也在睡了十几年的床上突然醒了过来。
  然后手下意识地抓住了旁边正要离去的人。
  “你要去哪?”
  “西郊大营,”傅永宁低下了头,把衣摆抽了出来,“如今天还没亮,你再睡一会儿吧,晚上我来接你。”
  于是曾淑迷迷糊糊地,又把头埋进被窝里睡了过去,这一睡就用去了好些时辰,直到外祖母和母亲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淑姐儿还没有起啊?”
  田老太太坐在桌旁,头一直往里头望去,面前端过来的香茶和点心是半点也不想喝,“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也不催一催,哪家的媳妇睡得这般晚的?”
  “您请息怒,”晴雁平静地道:“夫人晚些时候就起来了。”
  不过可惜的是晴雁越是平静,越是知礼,田老太太就越是生气,再加上今早醒来发现侯爷外甥女婿早早地走了之后就更甚了。
  总觉得自己被轻视了。
  所以等曾淑梳妆打扮出来后,便听到了外祖母和母亲不满的抱怨,“淑姐儿啊,你怎么睡到了这个时候,都已经过了请安的时辰了。”
  “你外祖母也等了你好一会儿,还有啊,昨日你不是说有什么话等到今日再和侯爷说的吗?怎么今早醒来人都没影儿了啊。”
  田老太太补充道:“是啊,淑姐儿,你二表哥还想向侯爷讨教学问呢。结果可好,一问说是天还没亮就走了。哎呀,也不知道侯爷会不会怪罪咱们招呼不周呢。”
  “娘,外祖母。”
  曾淑向两位长辈问过安后就坐在了母亲田氏的身侧,解释道:“我醒这么晚是因为昨晚睡得晚。”
  “外祖母不是说了对孙媳妇的要求嘛,”曾淑转头看向田老太太,“所以我昨晚便和侯爷商量了一番,另外他今日也不是故意这么早就走的,实在是有差事在身,等他办完差事之后就会回来接我。”
  “这样啊,那你的确是应该多睡些。”刚刚还有些不高兴的田老太太喜出望外,探过头来热情地问道:“那侯爷有没有说哪一家好啊?”
  田氏也好奇道:“这么快就有消息了吗?”
  曾淑摇头道:“没有这么快,他说会让手底下的人去打听打听,看哪位大人家里有合适的。外祖母您耐心等着就是了,若有了信我定会告知您的。”
  “那就好,那就好。”田老太太这才心满意足。
  送走了外祖母和母亲之后,曾淑又去正房给祖母请安,不过祖母邹氏今天的精神头不太好,说是夜里做了个噩梦惊着了。
  “那现在您感觉如何?”
  曾淑去摸她的手,关切地问道:“若是还有不适,得请大夫,不,要不我让人去请太医吧?”
  越想曾淑越觉得有道理,兴致勃勃地说道:“宫里的太医医术是最为高明的,比民间医馆里头的大夫要强上许多。侯府里的老太君和老夫人就半月请一次平安脉,平时也按照太医的吩咐调理身子。”
  “回头我拿了傅永宁的帖子,请太医来给您好好看一看。”
  “不用了不用了,”邹氏连连摆手,“我待会儿再补一补觉就好了,我看你才需要好好休息,眼底都青了。”
  邹氏左右看了看,伸手去摸她的脸,“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也不用老是陪着我这个老婆子,若是不想歇着,就自个儿玩去吧。”
  曾淑却是摇头,“我陪祖母您说会儿话吧,不然你一个人待在屋里没人说话很容易就睡着了,这会儿若是睡着了那您晚上就又睡不着了。”
  “您晚上若是睡不着,白天就又睡得长久。”
  “长此以往啊,对身子不好。”
  邹氏被她左一个睡着右一个睡不着的都快弄糊涂了,只好无奈道:“罢了罢了,都随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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