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大姐姐……”曾三姑娘曾沅小声地喊道。
  曾淑缓慢地走了进去,瞪了正往后头缩的曾沅一眼,然后才坐了下来,柔声对曾滢道:“二妹妹,听祖母说你的病总不见好,如今感觉如何?若老是断不了根那我去给你请个太医瞧瞧。”
  “如今好些了,”曾滢道:“劳祖母和大姐挂念,其实我就是前些日子太热了胃口不好,这才清减了些。”
  “那就好。”
  曾淑仔细看了她的脸色,发现虽然整个人瘦了一圈但是精神头还是不错的,再摸了摸手也不是冰凉一片,这才放下心来。
  “有什么不舒服的,记得告诉祖母。”
  “我如今不在家里头,你们两个啊,可得照顾好自己才好。”
  “嗯。”曾滢听话地点头。
  “大姐姐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曾沅撇嘴,“我昨晚听到外祖母和娘说话,外祖母问你怀孕了不曾?娘说还没有。”
  “于是外祖母就说,”她学着田老太太那夸张的语气,“‘哎呀这可如何是好?侯府家大业大的,怕是比旁的人家更重子嗣呢!’”
  “外孙女不懂事不知道着急,你这个做娘的也不着急吗?”
  “娘又说,”她轻咳了两声,转为曾大太太田氏的语气道:“我也着急啊,一想到就愁得睡不着。”
  “外祖母让娘不用担心,说她从老家带了符水来,还说娘之前生大哥的时候就是喝了那老道的符水,这才能一举得男。于是她们两个就商量着要给你喝符水呢,也不知道带来的够不够。”
  曾淑,曾淑囧得伸手按住了额头,“……莫要胡说!”
  “我才没有胡说!”
  “她们的确是这么说的。”说完了这话曾沅自己也意识到了有几分不妥,于是转移好话题,“大姐姐,外祖母和两位表姐什么时候回去啊?”
  “娘今日让二姐姐拿衣裳,明日让我拿首饰,什么时候是个头?”
  “当年大表姐来我们家的时候 ,娘让你拿这样拿那样给她,多少衣服和首饰都让她们拿了去。在大表姐走了之后,你的梳妆匣子寒酸得不行,后来还是祖母看不过眼补上的。 ”
  “我可不要这样,那些首饰都是我辛辛苦苦用月银买的,攒了许久呢,除了你和二姐姐,我谁也不给!”
  曾淑无奈,解释道:“我当年还小。”
  如今如果不是她自己愿意,谁敢强拿她的东西,那定要给她点厉害瞧瞧的。
  她看了两个妹妹一眼,“你们小孩子家家的,衣裳首饰也就那些,怎好随意送人?这件事我会和祖母商议的,从公中给她们做几套,首饰也准备几件能见人的,别让亲戚们看见显得我们家没有待客之道也就完了。”
  “家里也不是藏着金山银山,哪能每次都来这么一遭?”
  “还有!”
  她郑重地指着两个,“今日这些话,莫要再入了第四个人的耳。你们尚未出阁,传出去会坏了名声的。”
  “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曾沅甜甜地笑着,“大姐姐你真好!”
  “谢谢大姐!”曾滢也道。
  第二十五章 外祖母的来意 那你把你那庶出的二女儿……
  “对了大姐姐,”曾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凑过来挨在曾淑跟前,讨好地笑道:“你再跟祖母说,让她多买一些荔枝好不好啊?”
  “如今南边的荔枝到我们北边儿来了!”
  “但是祖母说这东西吃多了烧心,不让管家多买,娘又说这荔枝贵得很,我若想吃还不如兑一碗蜜水,不给我买。我那屋里如今每日就只那么三五颗,比你上次送来的还要少,连填牙缝都不够,更别说像二姐姐一样做成酱了。”
  “大姐姐你让祖母多买一点好不好啊?”
  “祖母最听你的话了。”
  曾淑诧异,“做成酱?”
  “是啊是啊!”曾沅高兴道:“可好吃了,二姐姐你拿出来给大姐姐看一看,二姐姐做的荔枝酱特别的好吃。”
  “三妹太过褒奖了。”曾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不过还是在曾沅的催促下起身寻了个罐子出来,打开露出里面微褐色的果肉,刹时便有一股清甜气息扑面而来。
  曾沅早就让丫鬟送来了茶盏和热水,往每个茶盏里放两勺,然后姐妹三人就各自品尝起来。
  曾滢在这吃食上还真的有几分天分,做出来的荔枝酱不改荔枝的清香,就是这样单纯的冲水喝也比旁的酱香甜。
  “做得真不错。”曾淑赞道。
  “是吧是吧。”曾沅得意地又喝了一大口,然后道:“配着馒头也好吃呢,所以大姐姐你就和祖母说一说吧,让管家多买些回来,到时候我和二姐姐一起做,做好了呀也给你送去些。”
  说完生怕曾淑不同意,她又强调道:“这果子难得,过了这个月可就没有了,想吃也没有了。”
  曾滢倒是有些犹豫,“三妹,这个荔枝可不是我们常吃的果子,听说是从南边送来的,一篓子就要十两银。我这一小坛子还是因为我前些日子不能吃荔枝,于是就把我的份例攒了两天做的,姨娘也给了些。”
  “若是要敞开了做,怕不是得几十两银呢。”
  几十两银。
  这对两个闺阁少女而言并不算少了,她们吃穿用度都是家里提供,每月只得二两碎银买些玩意儿。
  一下子要拿出几十两,定要伤筋动骨。
  即便这笔银子不是她们出,但是家里拿出几十两银只为了让她们做两坛子酱,这想想也觉得不妥啊,太过耗费了些。
  于是曾沅瞬间垂头丧气,“那算了吧,我们拿别的果子做好了。”
  说完了这话,她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了荔枝酱珍贵难得,于是一改刚刚的豪迈姿态,变得小口啜饮起来。
  曾淑笑看着她们两个愁眉苦脸的模样,半响后才道:“不过是一点荔枝,竟难倒你们了?遇到了难事不想想办法,反而退缩起来,这可不是好习惯。”
  曾沅抬起头,“难不成大姐姐你有什么好办法?”
  曾滢也道:“是啊,大姐你有办法吗?”
  曾淑点头,“有,而且还不止一个呢。”在两位妹妹好奇的目光中,她道:“你们想吃的是这荔枝酱,这办法啊,不多不少,我这儿有两个,而且都是不用耗费多少银子的。”
  “一个呢,是写信给大姑母。”
  “你们可还记得,我们的大姑母嫁到了南边,那里可是长荔枝树的。你们把方子和银子捎去给大姑母,请她帮忙做,估计一大坛子用不了五两银。而大姑母每年都要遣人送节礼入京,多带一两个坛子也不费事。”
  “最重要的是,这样大姑母还能多做一些自用或者是送人。”
  “岂不是一举两得?”
  “对啊!”曾沅眼前一亮,“大姐姐你说得有道理!我们可以写信让大姑母帮忙,还有呢?大姐姐还有一个法子呢?”
  在两个妹妹期待的目光中,曾淑笑道:“还有啊,我这个做姐姐的虽然不能直接给你们两个银子,但一篓篓的荔枝我那可是有一大把。这玩意儿上个月贵重得很,只有宫里头才有,公候之家如果不是得脸还得不了赏。”
  “但是这个月,宫里头不赏了,底下却是一船一船地往京城进。侯府南边的庄子上就种了不少,有新鲜的,有晒干的,合着别的东西一道拉了一整船来,我正愁着不知如何处置呢。”
  “你们既然喜欢,我回去就让人拉一车到家里来,不过我们可说好了,切不可因为这些个玩意儿误了功课,不然我可是不依的。”
  “太好了!”
  曾沅高兴道:“大姐姐你就放心吧,我和二姐姐每天都坚持读书练字呢,女红也没落下,对不对二姐姐?”
  曾滢也是直点头,“大姐你就放心吧,我会看着些三妹妹的。”
  ……
  这边三姐妹高兴地说着话,那一头的田家母女在盯着下人们把两株桂花树种了回去之后,也到屋里聊了起来。
  田氏激动道:“娘,昨日见到你们我都高兴坏了,还没问你呢。家里可都还好?祖父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吧?还有爹、大伯、大伯娘、三叔、三婶、大哥、二哥、三哥、四弟、五弟、六弟、大姐、二姐、四妹、五妹他们可都还好?”
  一溜烟地把老家的长辈、叔伯、亲兄弟、堂兄弟,堂姐妹还有亲姐妹们都数了一遍。
  “都好,”田老太太道:“你祖父他身子骨还坚朗,你爹他们几个和你那些兄弟、侄子啊都好,你那些姐妹们也都生了儿子,如今都是家里的管家太太了。”
  “就剩下你!”
  “你这个没出息的傻闺女!”田老太太拉下脸,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怎么我三十年前来,曾家是邹氏管家?二十年前来,曾家还是邹氏管家?十年前问你,曾家依旧是那邹氏管家?”
  “我昨天来,想喝一碗水都得经过那邹氏的同意?!”
  “你这二十几年,都活哪儿去了?”
  田老太太这话臊得田氏满脸通红,她迟疑了一下道:“她是婆婆……”
  “你是亲家公原配的亲侄女,曾家的长子长媳!”田老太太皱眉道:“而她只是填房继室,在你大姑面前,都是要执妾礼的!”
  “你管家,那是名正言顺,怎么就被她压得抬不起头来呢?”
  田氏愧疚万分。
  家里当初把她嫁到曾家的时候,是千叮咛万嘱咐得把管家权拿到手的,可谁知自己不争气。在通州时还好,一到了京城就屡屡出错,最后还得靠婆婆帮扶才养大了女儿,这腰杆可不就抬不起来了嘛。
  田老太太看着她这样子摇头,“罢了罢了。”
  “你呀你,这一辈子就是这个命了,死了当家做主的这条心吧。我今日在正院的时候冷眼看着,你那大儿媳妇和你婆婆是一条心,你往后还有苦日子过呢!”
  “我有二儿媳妇呢。”
  田氏忍不住反驳道:“娘您不知道,这京城啊和咱们通州不一样,咱们通州老家那边娶媳妇,得娶个婆婆能压得住的。这样家里才和睦顺遂,您给二哥、五弟还有几个侄儿选媳妇的时候都是这样。”
  “但京城却不一样了!”
  田氏道:“京城娶儿媳妇,特别是咱们这种读书人家,喜欢往高了娶!这样才能帮扶家里,就比如我那大儿媳妇吧,她爹是我家老爷的上官!”
  “这朝中有人好做官呐!”
  “娶了她不到两年,老爷在吏部就评了个‘优’,来年就升了半级。等将来老大也做了官不但有老爷帮扶着,童家那头也会出力的。”
  “您说,这是不是一门好亲事?”
  “这样啊……”田老太太若有所思。
  “可不是!”田氏又用略有些得意的口吻道:“还有我那未来的二儿媳妇,她爹是礼部的唐主事,她还有个行二的哥哥,今年和我们老二一起考乡试,考上了就又是一个官儿。”
  “不过这二儿媳妇是我瞧上的。”
  “自从定亲之后啊,对我也是孝顺得很,时常做些鞋袜送来。”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老大媳妇性子虽然冷了些,但平日里啊也是晨昏定省日日不忘的,和我那婆婆亲些那是因为那是她选的人。”
  “等我选的二儿媳妇进了门,自然就和我更亲近了。”
  田老太太听着忍不住了,“你还得意起来了,都是做婆婆的人了,整日不会为你们大房着想,还像个小媳妇一样在那邹氏面前立规矩,半点也做不了家里的主。一个做娘的,连儿女的婚事都定不了。”
  田氏焦急解释道:“不是的,娘。”
  “老大那是恰好有那么一个人,淑姐儿那是侯爷先看上咱们家,老太爷和老爷又都同意了。老太太是不同意,但她也做不了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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