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广宁侯府与臣妇断不能受此大辱!”
  “定要上书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讨回一个公道!”
  一席话掷地有声,把眼前五公主和六公主都怔住了,就是还在新房和其余几位公主说话的四公主都吓了一跳。声音柔和地劝说:“广宁侯夫人息怒,小六年幼,只是一时失言罢了,还请多多担待。”
  六公主瞪大了眼睛,大喊道:“四皇姐!她就是一个狐媚子……”
  曾淑听得呼吸急促,一副气极了的模样,大声喊道:“本夫人乃皇后娘娘亲自册封的朝廷命妇,若有做得不妥,自有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训斥。六公主今日欲加私刑于本夫人,将两位娘娘和广宁侯府置于何地?”
  四公主有些为难,不由得有些懊恼答应几位公主出宫之事。正在这时,曾淑的身后传来了一道干净利落的话语,“广宁侯夫人说得对!”
  大皇子妃魏氏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神情严肃道:“这件事的确应该禀明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小六你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怎可如此无理,还不快快向广宁侯夫人致歉!”
  ……
  大皇子妃魏氏压着六公主给曾淑赔礼道歉,然后和四公主及其他几位公主寒暄了几句,就带着曾淑回到了承恩公府。
  路上,大皇子妃魏氏叹了口气,“让你受委屈了。”
  曾淑从刚刚就一直绷紧的弦稍微松散了些,但依旧紧绷着,听到大皇子妃这番近乎示弱的话后并不敢放松,谨慎地回答道:“殿下您言重了,臣妇愧不敢当。”不过话一出口曾淑就意识到了不对,太生硬了些,于是又补充道:“多谢殿下出手相助,不然臣妇今日就得受辱了。”
  大皇子妃魏氏听了这番话后停住了脚步,偏过头来看向曾淑,“你胆子也挺大的,五公主和六公主,一个有太后娘娘宠着,一个有贵妃纵着,即便是在宫里头也是少有人敢惹。”
  “今日虽然找回了些场子,但你往后进宫还是小心些好,莫要着了道去。”
  这话说得有些奇怪,太过于亲近了,曾淑不知道该怎么接,只好低眉垂目,闭口不答。
  谁知大皇子妃魏氏看到她这个模样,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清脆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巷内回荡。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幅性子,古板得很,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呢。”
  曾淑:!!!
  她惊讶地抬头,就看到大皇子妃魏氏本来笑意渐止,但看到她这呆愣的模样后又再度大笑了起来,引得其身后的老嬷嬷皱起眉头。
  “殿下……”
  大皇子妃魏氏继续笑着,“哈哈哈,嬷嬷,你瞧广宁侯夫人这样子,是不是和傅永宁说得很不一样?像个小古板!”
  老嬷嬷叹气,“殿下,还请注意着些您的仪态,这不是在宫里头呢。”
  “哈哈哈……”
  过一会儿,大皇子妃魏氏的笑声渐渐地低了下来,然后对曾淑解释道:“抱歉,吓着你了吧,我叫魏淑琪,皇后娘娘是我的表姨母,所以我小的时候常往宫里走动,和你们家侯爷是打小就认识的。”
  这下子还不等曾淑表露出惊讶,那老嬷嬷就皱眉了,语气有些重地提醒道:“殿下慎言!”
  大皇子妃说和外男打小认识,传出去又是一场风波。
  “好好好,不说了,”大皇子妃魏氏有几分无奈,然后对曾淑道:“总之就是这么回事,你家侯爷做过大皇子侍读。所以大皇子、我、永安侯表哥还有傅永宁我们几个都是从小的交情了。”
  说道此处,她冲着曾淑眨眨眼,“你可还记得上个月的荔枝?除了陛下赏赐的之外,其他的都是傅永宁从我们府里拿的。”
  “说起来也是缘分,我们两个人的名字里头都有个淑字,也都爱吃荔枝。我先前听傅永宁提起的时候,还以为你也是个活泼性子呢。”
  她有些遗憾道:“没想到见了面之后才发现你居然不爱说话,比颜恬恬的性子还要闷。”
  大皇子妃魏氏的这番话可把曾淑吓了一跳。
  傅永宁小的时候做过大皇子侍读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并且如今两人虽然明面上来往不多但私底下却没断了联系,她也有所察觉。
  但是傅永宁后来带回来的荔枝竟然是从大皇子宫里拿的?
  他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交情莫逆?
  他怎么没提起过?
  刚刚在来的路上他还说人家永安侯一副霸王性子呢!
  不过听到她这番话,曾淑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还有心情苦笑道:“这些,外子在家里的时候从未与臣妇提起。所以刚才殿下您这般和善地和臣妇说话的时候,臣妇心里头实在是揣测不安。”
  “这样啊……”
  大皇子妃魏氏嘀咕着,“他们几个,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有事不往外说的闷葫芦性子。大皇子是这样、永安侯陆长宁也是这样,没想到傅永宁还是这样。”
  “可就苦了我们了,对了还有恬恬。”
  走在路上的大皇子妃魏氏急转身子,金丝银线织就的及地宫装旋转间花艳叶茂,绚烂一片。
  “你见过恬恬了吧?”
  “就是永安侯夫人,她爹是刑部尚书的那个,哈哈这京城里估计没有哪家夫人不认识她,我刚刚在人群里见着人了。”
  刚刚曾淑的确是暗暗打量了永安侯夫人好几眼,所以听到她这么说不由得脸色微红,“永安侯夫人,臣妇刚刚的确见过。”
  “别看她在外头都板着一张脸,其实也是个好性子的人。”大皇子妃魏氏笑道:“改日介绍你们俩个认识,对了你也不要老是‘臣妇’‘臣妇’的了,你不嫌累啊我听得都有些烦,一听到这个词我的脑海里头就显出七八张老脸来,浑身的不自在。”
  默不作声的老嬷嬷又在后头轻咳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大皇子妃魏氏有些不耐烦地回头道:“这里就我们几个人,有什么话说不得?”
  “好了,淑,罢了我还是喊你曾淑吧。已经出了四公主府了,我也要去应酬那些王妃、公主们,就此别过吧。”
  “待你哪一天入了宫,我再让人接你来说话。”
  “臣,”曾淑犹豫了一下,还是露出了笑容,改口道:“那我就回去了,多谢殿下今日出手相助。”
  大皇子妃魏氏也跟着笑,“要谢我啊,让傅永宁找些好吃的好玩的来。”
  ……
  目送着大皇子妃一群人远去,从踏入四公主府就一直揣着一颗心的晴雁和侍书齐齐松了口气,结果喘气声把彼此都吓了一跳。
  侍书先庆幸地开口道:“夫人,没想到大皇子妃竟然是这般和善的一个人,今日若不是她我们可就麻烦了。”
  晴雁也点头赞同,“是啊,再想不到的。”
  刚刚跟着那个宫女走之前,曾淑为了防止意外,就和旁边坐着的辅国公世子夫人打了声招呼。原本是打算着对方若是看到自己久久未回,便能够通过她女儿,也就是承恩公世子夫人派人来寻的。
  再不济也能通知到正在陪着皇室女眷说话的辅国公夫人。
  亦或者是在外院的傅永宁。
  没想到她竟然请动了大皇子妃,显然是早就对五公主的骄纵有所耳闻,担心其他人派不上用场。也幸好来的是皇后的亲儿媳妇,身份贵重的大皇子妃,不然的话即使五公主这边不出事,六公主也饶不了她。
  看来自己不但对宫里的贵人们知之甚少,还对京城这些勋贵人家的情况缺乏详细了解啊。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因为原本这些东西,应该是她婆婆也就是老夫人教她的,但老夫人和她的关系不说也罢。至于其他人,年轻的就不用说了,年长的郭嬷嬷没见过几个贵人,即便是道听途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傅永宁?
  他对前朝的事情倒是很了解,但这些内宅之事还是不要指望他了。
  不过想到此处,曾淑也是一阵感叹,没想到大皇子妃魏氏是这样一个人啊,祖父是位高权重的次辅,是朝中重臣。母亲则出身江南大族、皇后又是亲表姨母。其自幼行走于宫中,却养成了这样一副性子。
  可见是活在蜜罐子里的。
  “我们回去吧,”曾淑带头往前走去,把心思放在了眼下,“晴雁,你回去告诉郭嬷嬷一声,让她准备一份厚礼送去辅国公府,辅国公世子能帮忙把大皇子妃请来给我们解围,这个恩情我们不能不报。”
  “是,夫人。”晴雁用心记下。
  “那五公主和六公主呢?”侍书有些不忿地问道:“难道就这么算了吗?尤其是六公主,刚刚可是威胁要划花您的脸呢。”
  “女儿家的脸是何等要紧,六公主也太过分了!”
  曾淑当然也是不愿意就这么算了,她微咬着牙道:“这件事,等我回去和侯爷商量一下再说。”
  第十八章 男主外女主内 他坐在这,用处也不大……
  四公主下降。
  为表重视承恩公府把这门婚事办得盛大异常。
  宴席上各种各样的山珍海味、美酒佳肴自不必说,就连席间活跃气氛的戏班子都是大老远从江南请来,京城没人见过的,为的就是一个新奇。
  所以当夜色渐深,马车陆陆续续离去的时候,车上的人都带着几分满意之色,觉得不虚此行。
  不过广宁侯府的马车却是个例外。
  傅永宁虽位高权重,但年纪却是不大,今日被那些平时瞧他不大顺眼的老大人们灌了不少酒。整个人像是刚被从酒坛子里捞上来的一般,呼吸间都散发着酒气。
  而曾淑先是受了那样一番惊吓,后来又一面夹杂在那些精明的公侯夫人之间,全神贯注地留心着她们的对话,生怕出了差错;一面又要疲于应付那些自发凑上来攀交情的、给脸色的。
  所以也是心力交瘁,连饭都没有好好地吃上几口。
  好在得承恩公世子夫人暗地里的照拂,给曾淑上的酒里掺了不少水,不然依照着钱家那些女眷的阴暗心思,她恐怕得醉死过去。
  “给辅国公府的礼再重两分,”曾淑敲了敲车窗,对窗外的晴雁道:“然后再备一份到承恩公府上,就说多谢世子夫人今日的照应。”
  “是,夫人。”
  今夜半个京城的人都从承恩公府里出来,路上拥堵得不行,晴雁不紧不慢地跟着车,听到曾淑的话后马上就回了。
  侍书亦留意着车内的动静,听到曾淑的话后抬头问道:“夫人,要不要饮些水?马车里头有烧好的茶,还温着呢。”
  曾淑喝了些酒,但在别人家又不敢多喝水,以免出恭的时候不雅,所以现在的确有些口干。闻言她在马车里找了找,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不过这会儿车上可不止一个口干舌燥的,傅永宁听到动静后睁开眼睛,把脑袋凑了过来。
  “给我也倒一杯。”
  “陆擎不是个东西,一晚上尽看着他们灌我酒。”
  “也不知道帮扶一二。”
  曾淑因为今日的事,本来对他有气,不想倒的,但看着他的脸都白得透光了——这人喝酒脸不红,反倒是越喝越白,让人心惊——于是终究有些不忍,把手上温热的茶水喂到他的唇边。
  “不想喝酒不喝呗,谁还拦着你了。”
  “陆擎是谁啊?”曾淑心里隐隐有几分猜测,不过还是问道:“可是之前你提过的那个,永安侯陆长宁?”
  “嗯,”傅永宁喝了一杯水之后点头,喝多了之后他精神有所放松,闲话也多了起来,“就是他,自己上不了战场,杀不了辽人为父报仇就冲我撒火,又不是我不让他去的。”
  “有本事,他自己偷偷去啊。”
  这叫什么话。
  真是醉得不轻,曾淑拉着这个快要倒下躺倒在马车地板上的醉鬼,“再起来多喝几口茶,醒醒脑子。”
  把半壶茶给他灌下去了,人才稍微清醒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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