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节

  良久,息越尧只听他又说:“大哥,我不想等了,让那几个蠢货都去死吧。”
  息越尧皱起眉头,思忖片刻:“蹦跶不了多久了。”
  一个时辰后,姜酥酥被沐封刀搀扶着出来,她小脸煞白,唇无血色,每一次用九针术,都是对她心力的耗损,非得好几天才能恢复过来。
  “大黎黎,”她的声音像没力气的奶猫一样,软软的叫人心疼,“我稳住了王爷一口生机,你赶紧送他回去,我爹有法子。”
  息扶黎满腔复杂,他顾不得还有旁人在侧,伸手死死地抱住小姑娘,亲着她发鬓道:“谢谢……”
  姜酥酥虚弱地笑了下,眉眼都是白砂糖一样的甜:“那你以后再宠我些,好不好?”
  “好,”凤眸半阖,睫羽掩住了滟潋微光,“一辈子都对宠着你。”
  姜酥酥蹭了蹭他,勉强打起精神宽慰他:“你快带王爷回去,我跟着五师兄,我有点累想睡会,你……你不要难过……”
  人还站着,她就那般靠在他怀里,呼吸放缓地睡过去。
  息扶黎心头一跳,摸着她脉门,才放下心来。
  沐封刀道:“把酥宝儿给我吧,你们想法子隐瞒一下,最好两个时辰内将人送回去。”
  息扶黎恋恋不舍的将怀里小姑娘送到沐封刀手里,他和息扶黎没都犹豫,差人跟永元帝支会一声,这厢带着端王就率先回京。
  御医院的人一直守在门口,瞅了半天就只见到姜家护卫将准世子送过来,旁的人却是再没见过。
  院正摸着胡子,盯着那姜家护卫,皱起眉头嘀咕道:“奇怪,不该啊,起先那药丸,我不会闻错的……”
  姜酥酥睡了一觉,京城里头就翻半边天。
  夏狩之时,猎场出现白额吊睛大虫,端王护驾,危在旦夕,当今陛下也龙体欠安,当天晚些时候,更是传来南越王子和王女双双葬身兽口,便是连尸骨都找不全了。
  永元帝震惊,还没来及下令彻查,同样参与狩猎的大皇子遭遇狼群,死里逃生,半途遇上二皇子。
  两人相遇,齐心合力杀尽恶狼,逃出生天。
  然,大皇子断了一只手,二皇子大腿负伤,可谓损失惨重。
  好在两位皇子兄友弟恭,生死关头不离不弃,才留的一命在。
  然,到底是何种真相,没人知道。
  只知道这回夏狩,仿佛遭了诅咒,接二连三的出事。
  回朝第一日,永元帝龙颜大怒,直道妖言惑众,再有胆敢议论着,当以污蔑皇族之罪论处。
  京城,仿佛一夜之间风声鹤唳起来,朝堂之上,人人自危。
  这些纷争好似都和端王府没有关系,那日回来的及时,沐潮生妙手回春,硬是生生将端王府从阎王手里抢了回来。
  可是,谁都没料到,转危为安的端王醒了头一件事,就是嚎啕大哭。
  他边哭还边埋怨:“你们安得什么心哪?阿初都接我了,你们非得要分开我和阿初,谁要你们救了?谁稀罕你们救了?阿初,你倒是再等等我啊……”
  气得息扶黎想再给他一刀,分明姜酥酥为了保他那口生机,消耗的心力生生让小姑娘脸都瘦了一圈。
  整日里都还是不太有精神,他心疼得不得了,恨不能好吃的都塞给她,将人养胖回来才好。
  息越尧半点都意外,总归父王这样,他也不是头一回见了,早些年三天两头都要这么抱着母妃牌位哭上一场。
  他轻言细语的道:“父王,佩玖再有月余就要生产了,我准备让她回桃源去待产,京中目下不安慰,大皇子和二皇子都身受重伤,皇伯父龙体渐衰,我觉得不若将瑾瑜和酥酥的婚期提前,莫不然要变了天,他们两人岂不是要等到明年去了?”
  还在哭的端王立马就止住了,他捻起袖子一擦鼻子:“那个,你和佩玖能不能把小娃娃给我带?你们母妃肯定要托梦问我的。”
  息越尧扬眉:“父王目下的身子,怕是带不了。”
  这话说的,让端王嗷的就要从床上蹦起来:“我能好,我明个就能好。”
  息扶黎嫌弃地看他一眼:“少蹦跶,伤口裂开了,还要劳累大嫂。”
  端王瞬间怂了,焉哒哒的又躺回床上:“我养着,我好生养着。”
  息越尧又说:“父王是要再养养,早些娶酥酥进门,就说是您的意思,担心自己等不到。”
  端王在小儿子威逼的目光中,一径点头,哪里敢有意见。
  是以,姜酥酥还没养几日,猛然就听闻婚期提前的消息。
  她整个人都是懵逼的,瞧着身边的人忙活,自己半点真实感都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吐蕃赞普三子楚湛向永元帝提出求娶乐宁公主,也不知乐宁公主对永元帝说了什么,永元帝大手一挥就允了,并敕封楚湛承袭吐蕃赞普之位,另外还着礼部给乐宁公主置备丰厚的嫁妆。
  有大殷皇帝的敕封,纵使楚湛并占长,待回了吐蕃,也能名正言顺的成为下一任赞普。
  反倒是南越随王子、王女来殷的使臣闹腾不休,只言两人的死十分蹊跷,更有甚者说两人是被暗害的。
  永元帝不耐烦,猎场之变,如今连他都没查出真凶,哪里还能管得到南越,索性免其两年的朝贡了事。
  南越使臣也只得讪讪罢休,择了好日子,上书离京。
  四国朝贡,谁都没想到,最先离京的竟是一开始最张狂的南越。
  息乐宁想起息扶黎提点过的话,恐迟则生变,都不等礼部将嫁妆置办齐全,带着楚湛率先上路。
  此去吐蕃,路途遥远,姜酥酥去城门口送别。
  她也没别的好送,便将一些实用的药方塞给她,毕竟,此去经年,应当是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等不到姜酥酥成亲,息乐宁也觉得颇为遗憾。
  两人城门口话别,息乐宁看着同来的息扶黎,本想说点软和的话,结果,话还没出口,就见息扶黎讥诮道:“赶紧走。”
  说完,他还将姜酥酥揽进怀里,以示归属权。
  息乐宁气不打一处来:“酥酥,你记住了,他若欺负你,你往他身上扔地龙,他怕那个。”
  “息乐宁!”息扶黎脸都黑了,恨不得一脚将人踹得远远的。
  姜酥酥看了看两人,捂着嘴笑了起来:“真的呀?”
  息乐宁点头,还想说什么,息扶黎绷着冷脸,煞气腾腾地拎着她后领子,将人丢给楚湛,恶狠狠地道:“快滚!”
  楚湛接住息乐宁,二话不说,转身跳上马背,扬鞭就跑。
  一骑绝尘,姜酥酥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比着食指弯了弯:“地龙?”
  息扶黎面无表情的一把抓住她手指头,拿嘴里咬了咬。
  小姑娘脸红了,慌忙抽回手,心虚地左右四看。
  这当还在城门口,又是白天,人来人往。
  姜酥酥凶他一眼:“规矩点,不然,我扔你地龙!”
  息扶黎叫那小眼神凶的心肝一颤,恨不能将小姑娘抗回府藏起来,谁都不给看。
  “两天。”他比出两根手指头,眼神一下就热烫了起来。
  姜酥酥缩了缩脖子:“我晓得,还有两天成亲。”
  息扶黎倾身过去,在小姑娘耳边低声道:“两天后,我让你知道什么叫夫纲。”
  姜酥酥打了个抖,莫名不安,她瞅着他,扭着手,期期艾艾的说:“我能后悔不?”
  这话才落,琥珀凤眸一眯,就带出泠然的危险来。
  姜酥酥心里咯噔一下,慌忙摆手干笑道:“我说的玩笑话,玩笑话。”
  息扶黎指尖摩挲,没忍住,掐了她小脸一把:“哼,我给你记着,成亲后再跟你清算。”
  姜酥酥欲哭无泪,她眼巴巴瞅着他袖子:“大黎黎,不要这样嘛,我最喜欢你了……”
  小姑娘撒起娇来,软软的,甜甜的,像是齁酿的糖人,叫人吃不消。
  而待两日后,息扶黎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吃不消!
  沐家大门前,一字排开,九位锦衣华服的俊逸儿郎,还外带姜家两位,统共十一人拦在大门口,生生拦住了迎接的队伍。
  息扶黎额头青筋都迸了起来,恨不得一鞭子抽过去,抽出一条路来。
  沐家大师兄沐岸灼双手环胸,坐镇最中央,只见他手一挥,沐家老九沐藏剑抱着剑站出来。
  “想过去,除非踩着我!”沐藏剑仰起头,轻蔑道。
  息扶黎沉默了瞬,默默抽出鞭子,扫了眼十一人:“一起上吧,赶时间。”
  这话一落,十一人顿时炸了,纷纷出手。
  沐封刀重剑在前开路,皮糙肉厚的堪比盾兵,跟在他后头的,有使剑的,也又拿玉骨扇的,更有挥手就砸毒丸子的,应有尽有。
  十一人里十人都上了,唯有姜玉珏站后头,他笑了笑,飞快跑进门,趁着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他,径直到姜酥酥的院门前。
  此时,战初棠红着眼圈,和一身大红喜服的姜酥酥出来。
  小姑娘眼睛也有点红,抽一抽的,显然两母女抱头痛哭了一场。
  姜玉珏整了整袖子,站门口道:“酥酥,时辰差不多了,来大哥背你出去。”
  小姑娘点头,慢吞吞地趴姜玉珏背上,回头恋恋不舍的望着战初棠:“娘亲……”
  “嗳,”战初棠应了声,“去吧,误了时辰不好,我和你爹往后也跟着你住京城,两府隔得不远。”
  这些姜酥酥都明白,然而,她还是心头发酸的厉害。
  姜玉珏背着她往外走,侧脸低声安抚道:“乖,不能哭了,一会拜堂要不好看的。”
  “大哥,”姜酥酥将头埋他肩上,“我嫁人了,但我以后还是你妹妹好吗?”
  姜玉珏失笑:“自然是的,等你白发苍苍了,你也还是我幼妹,我也照样疼你宠你。”
  从后宅到前院,再到红绸垂挂的府门口,这一路,姜玉珏背着小姑娘,走的极稳。
  眼见大门在望,他不放心的叮嘱了句:“酥酥,你要记住,姜家和沐家永远都是你的后盾,不管任何事,我们总是能为你遮风避雨,所以,以后的路,不管顺遂还是艰辛,不要一个人辛苦扛着。”
  姜酥酥点了点头:“嗯,大哥我记住了。”
  她看了眼外头,周遭宾客都在看热闹:“大哥,你们不要担心,我以后会过得好的。”
  “那就好。”姜玉珏感慨道。
  这几句话间,他已经背着小姑娘站在了阼阶上,其余十人顿时罢手,目光不善地盯着他。
  姜玉珏清风朗月地笑了:“我看你们打的热闹,我又不会拳脚,索性就去背酥酥了。”
  十人惊呆了,这几日大伙为谁背酥酥出门,不知道明着暗着争斗了多少次,结果谁都没想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竟是让这么个心机狗给抢去了!
  “大哥,你怎么能这么卑鄙?”最受伤的莫过于姜明非,他气的直接扔了长木仓,架也不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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