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是，爸。”叶齐察言观色厉害，知道叶凡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悄悄给冉欣岚使了个眼色，起身走了出去。
  冉欣岚有些不乐意，她才是叶凡霖喜欢的人，先出生的也是他儿子，凭什么叶熙明是叶家大少爷，而她儿子却无名无份。
  不行，她一定要把叶熙明赶回秦雅青身边，然后让全世界知道，她，她儿子，她老公才是一家人。
  “老公啊，年后我们就登记结婚了，于情于理，总该和二老见面谈谈吧？难道结婚当天，不请他们么？”
  闻言叶凡霖皱了皱眉，他父母疼叶熙明疼得不得了，虽然一直知晓叶齐的存在，却还是视他为空气。
  前段时间他和秦雅青离婚，只差没把天掀破了，要是现在带冉欣岚和叶齐回家，肯定是另一场腥风血雨。
  可冉欣岚说得也不错，他们的婚礼，父母不能不到场。
  他思忖了一会儿，手指敲了敲桌面，下了决定：“明天，带上齐齐去看看二老，吃个便饭。”
  冉欣岚高兴了，扑到叶凡霖怀里，在他脸颊亲了口：“嗯，老公！”
  ☆、055
  【055】
  叶家老宅在s大里面的老居民区, 是栋三层的老楼, 此时是寒假, 走进去很是安静，两旁的银杏树光秃秃的, 树枝挂着大大小小的冰凌, 铺在小道的雪也被扫成小包堆在两旁。
  孙子晚上要回来吃饭, 何美云高兴得不得了，激动得从早忙到晚，不要保姆的帮忙, 自己动手做了桌丰盛的晚餐。
  到了六点, 见叶熙明还没来, 又闲不住把门前的雪扫得干干净净，担心摔着她的心肝孙子。
  何美云退休前是s大的校长, 虽然上得厅堂，却下不了厨房, 直到叶熙明出生，她是这盘菜不放心, 那碗汤不满意，硬是从零开始学厨，到如今，厨艺不比五星酒店的厨师长差。
  “妈，云嫂去哪儿了？竟然你来扫雪，你身子骨不好，万一折了腰怎么办？”叶庭远停好车, 进院子看见何美云在扫雪，顿时急了眼。
  “她去买明明喜欢的车厘子了。”何美云笑眯眯的，“退休这几年啊，我天天锻炼，身子骨好着呢。”
  “雪地滑，下次别亲自扫了。”叶庭远扶着何美云进屋，心里盘算着再多找个保姆来照顾他爸妈。
  “不碍事不碍事。”何美云却不愿意进屋，倚在门边不时伸长脖子往外看，“明明怎么还不来，是不是堵车了，他真答应要来？”
  “真答应了。”叶庭远有些哭笑不得，“说是有点事六点半到，现在才六点一刻，妈你别急啊。”
  “那怎么还不来……”何美云话没说完，远远的，一抹瘦高的身影由远及近，手里还提着袋她最爱吃的蜂蜜杨梅。
  “明明，明明！”她双眸顿时放光，挥了挥手，“奶奶在这儿！”
  听见喊声，叶熙明加快步子，几个箭步跑上前拥住何美云，撒娇道：“奶奶，我可想你了！”
  “臭小子，嘴上说得好听。”看到好久不见的孙子，何美云又是高兴又是想哭，“。你说你和你爸置气，和奶奶又没关系，你都二十多天没来看奶奶了。唉唉，你是不是痩了？瞧瞧脸上都没肉了，肯定是没有好好吃饭。奶奶早说了，外面的饭菜不合你胃口，让你来和我们住，你又不乐意……”
  何美云一连串的念叨，别人根本插不上话，叶熙明也乖乖听她念，一边接受叶庭远同情的目光，一边扶着她进屋：“是是是，全是我的错，所以我特地买了你最喜欢的蜂蜜杨梅来赔罪。美云同志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蜂蜜杨梅就想收买我？”何美云笑得眼睛眯成条缝，“不成，除非你一会儿吃光奶奶给你烧的红烧肉，红烧肘子。”
  “美云同志发话，保证完成任务！”
  “妈，你这可是极度偏心啊，昨天我来陪你和爸吃饭，想多吃块肉你都嫌弃我胖。我瞅着我和明明的身材可没多大区别。”
  “小叔，你是不是近视加深了？这错觉估计要有六七百度了。”
  “去去去，你叔我视力5.0。”
  三人说说笑笑地进了客厅，叶淮坐在落地灯旁的单人沙发上看着报纸，闻声把报纸折得整整齐齐放到茶几，深邃的目光看向叶熙明：“明明，来陪爷爷下盘棋。”
  “下什么棋？饭都做好了，先吃饭。”何美云不满，“明明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按时补充营养。”
  叶淮想到刚刚叶凡霖的电话，沉默片刻才开口：“他们要来。”
  他们？
  其余三人都是一愣，但很快都全部回味过来，他们是指叶凡霖，冉欣岚和叶齐。叶熙明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他要带他们来这儿？”
  曾经，他最敬佩的人就是他爸，直到他无意听到叶凡霖接电话时那句“儿子乖，爸爸一会儿就回家。”
  儿子，家。
  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爸还有另一个家，另一个儿子，而那所谓比他大几岁的“哥哥”，一直光明正大地和他读同一所小学。
  后来，他知道了更多。
  叶凡霖和冉欣岚是大学同学，两人相识相恋，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是叶淮却极力反对，给他定下了门当户对的秦雅青，婚期也定在他毕业那天。
  一开始叶凡霖不愿意，但叶淮和他谈了一晚上后，他次日和冉欣岚提了分手，如期和秦雅琴完婚。
  可是冉欣岚却怀孕了，还悄悄生下叶齐找上门，叶凡霖觉得愧疚，也因为还爱着她，和她死灰复燃，在外又置办了一个家。
  叶凡霖和秦雅青离婚时，是他生日那天。因为他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叶凡霖重重打了他一巴掌：“欣岚是我一生的挚爱，因为当时必须要和你妈联姻，所以我放弃了她。到现在，我已经欠了她二十年多年的名分，难道不应该还她，你为什么不能理解爸爸？”
  “我只是你们联姻的产物？”
  当时说完，他顶着红肿的脸跑出家，夜色茫茫，漫天的飞雪，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要去哪里，觉得他的存在简直是个笑话。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沈沐树家门口，那颗无处安放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看着她房间亮着的灯光，明白了一件事。
  “能放弃的，不是爱。”
  所以，他不想理解，也不能理解叶凡霖。
  他知道叶凡霖和冉欣岚年后要结婚，他不参加也不会抗议，唯独叶家老宅是他的底线，这里有着他的亲人和美好回忆，不想被别的人来污染。
  可现在叶凡霖带他们来了。
  “爷爷奶奶，我下次再来看你们。”叶熙明把蜂蜜杨梅放下，手紧握成拳，转身想走。
  “你想去哪儿？”下一刻，玄关处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叶凡霖，冉欣岚和叶齐走了进来。
  冉欣岚和叶齐手中提着不少礼物，第一次来叶家老宅，她脸上满是掩也掩不住的激动，瞥见叶熙明，她故意喊了声：“爸，妈，我和齐齐来看你们了。”
  “谁是你妈？”何美云本来就厌恶冉欣岚，此刻见叶熙明要走，更是怒火滔天，指着她鼻子骂道，“不要脸的东西，带着你那些垃圾滚出我家！”
  “妈。”听到她和叶齐被形容成垃圾，冉欣岚顿时红了眼眶，抽泣道，“您怎么能那么说我和齐齐呢，怎么说齐齐也是叶家的子孙，身上流着叶家的血啊……”
  “叶家只有叶熙明和叶熙月两个子孙。”叶熙月是叶庭远的女儿，何美云也是疼得不得了，此时听冉欣岚那么说，直接指着她脸骂，“你少往脸上贴金，不知廉耻的东西，知道别人结婚了，还躲起来悄悄生孩子，谁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给我滚出去，不要脏了我家里的地！”
  到底是文明人，虽然嫌弃冉欣岚，还是说不出难听的话。
  冉欣岚当然不会听话出去，捂住嘴靠到叶凡霖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老公，老公……”
  “妈，欣岚马上要成为叶家的媳妇，齐齐也是我儿子，自然是叶家的子孙。”叶凡霖脸色也不好，直接拉着冉欣岚走进去，“你再讨厌他们，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你……”何美云气得手抖。
  “奶奶，别生气。”叶熙明轻轻拍着何美云的背给她顺气，附在她耳畔道，“我答应你，明天还来看你。”
  何美云心里清楚那个丧气女人今天既然来了，肯定会厚着脸皮赖着不走，她也不愿意孙子留下来受气，微微点头：“好。”
  得到何美云同意后，叶熙明又和铁青着脸的叶淮，叶庭远打了招呼，视若无睹地从叶齐面前走过。
  与此同时另一边，沈沐树正和奶奶在院子里熏香肠和腊肉。
  奶奶老家在四川，临近春节，总会按照那边的习俗腌制香肠和腊肉当年货，然后用甘蔗皮点燃后搭棚子熏，美味得不得了。
  院子里云雾缭绕的，沈沐树却很开心，蹲在棚子旁边煽火，闻着那喷香的肉味流口水：“奶奶，香肠今天能吃不？”
  “馋丫头，熏两三天才入味呢。”奶奶端着簸箕坐在旁边，戴着老花镜在挑坏豆子，“是不是饿了？你爸说还差一道新学的菜，应该快开饭了吧。”
  咚咚咚。
  奶奶话音落，门外就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谁呀？”沈沐树看着挂得满满当当的香肠，咽了咽口水，边问边起身，小跑着过去开门。
  只是门打开的瞬间，她又立刻“砰”一声关上门，心口猛地跳动起来，她眼花了吧？还是……
  她拍了拍心口，耳朵贴在门后，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秒。
  两秒。
  三秒。
  ……
  五秒过去，门外还是没有声音，甚至敲门声也没了。
  “谁啊？”奶奶见沈沐树一直不开门，疑惑道。
  “啊……是……我……”沈沐树咬住下唇，犹豫了几秒还是拉开门，看着石阶上安静微笑的少年，咳了咳道：“五班的叶熙明同学，你找我……有事么？”
  ☆、056
  【056】
  北京时间七点整, 电视里准时响起新闻联播的开播音乐。
  弥漫着鸡汤豆腐味的客厅里, 气氛很是紧张, 沈妈妈手拿几根特大号毛衣针，眼也不眨地看着叶熙明。
  声音里满是怀疑：“你是树树结对子的同学？三班和五班结对子, 老师分配她教了你几个月了？”
  “是的, 阿姨。”奶黄色的灯光温柔地洒在叶熙明的脸上, 给他镀了层盈盈的光芒，他把买的礼物放到茶几，双手搭在身后, 站在妈妈面前一副乖乖牌的学生模样, 整个人看起来天然无公害, “沈同学真是特别优秀，不只成绩年级前三, 还不嫌弃我这样的差等生，认真尽职辅导我的功课。今天我来看老师, 听老师说沈同学家也在附近，特地来感谢她, 不过最重要的是来感谢叔叔阿姨，还有奶奶。”
  谁都喜欢别人夸自家的孩子，而且三班班主任确实也住附近，沈沐树又从不说谎，所以沈妈妈立刻信了叶熙明的话，声音瞬间温柔：“怎么还感谢我们？”
  “嗯。”叶熙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觉得沈同学那么优秀, 一定和叔叔阿姨，奶奶的教育分不开，所以我也算间接受到了你们的教育，一定要感谢的。”
  “你这孩子真是……唉，我不过随意教了教树树，其实啊，她根本算不上什么优秀，只是成绩好了点，品德优良了点！老师既然让结对子嘛，那就是树树分内的事，互帮互助嘛，教你她也是再复习一遍知识。”沈妈妈总算放下毛衣针，拉过叶熙明往餐厅走，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小同学你……唉，对了，你叫什么？”
  “阿姨，我叫叶熙明。”叶熙明垂着眼眸，余光瞥了眼嘴角不停抽动的沈沐树，左手悄悄移到身后，和她比了个“v”。
  “那阿姨叫你明明不介意吧？”沈妈妈越看叶熙明越喜欢，拍着他手背道，“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同学到家里来看树树呢，你真是有心了。今天你一定要在阿姨家吃饭，你叔叔的厨艺很不错，保准合你胃口。”
  说完她往厨房吼了一声：“老沈，一会儿给明明拿我刚买的餐具用！小荷才露尖角角那套！”
  “不介意。”叶熙明唇角漾起微笑，“谢谢阿姨，我不挑食的。”
  “好好好。”沈妈妈笑得眼睛眯成条缝，把他按到餐椅上，“坐吧。唉，树树你怎么那么不懂事，去给明明倒杯茶啊，不，倒杯新鲜羊奶来，看他瘦得，得喝点有营养的。”
  “……”听到妈妈不仅挽留叶熙明留家里吃饭，还让她给他端茶送水，沈沐树一时语塞，她本以为的狂风暴雨，竟然变成了和煦春风？
  不过叶熙明是有无数个面孔吧？说胡话说得面不改色，在她妈妈面前还乖巧得和小绵羊一样，明明是个不要脸的大无赖。